第二日，回门。

  胡飞携妻子去了趟黄府，雪燕虽只离开几天，但对这处生养她的地方感触很深，见着生母又一番母女情深，大家看着小两口琴瑟和谐很欣慰，两人当日夜宿黄府暂且不提。

  第三日，三月十五，圣皇诞辰。

  “大哥……大哥快起，还要和娘亲姨娘她们去上香哩！”雪燕轻催装睡的丈夫，小呢喃时断时续。

  左右熬不过这道关口，胡飞其实相当害怕，别的仙人神圣都好说，独独火云洞里的三皇难办，他们镇压人道气运比肩圣人，自己这算不算送上门的点心？

  胡飞亲吻娇妻额头，指尖扫过她丝滑的脊背，微笑着应了一声：“知道啦，小妖精。”

  “嘻嘻……”

  雪燕被撩拨的脸色通红，她娇喘吁吁起身，嘟着嘴唇替丈夫整理衣物，女人睡相不佳，头发散乱却更添风情，娇小玲珑的身躯无处不透着惊人的诱惑力。

  今日抛头露面，雪燕得好好打扮一番，几个侍女端来一件百褶水蓝裙，用的上好蚕丝打底，衬在雪燕身上很合身。

  “大哥，你给人家梳妆。”雪燕仰头直视丈夫，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期盼。

  “好，以后天天给雪燕打扮。”胡飞宠溺一笑，在自家的几日里，都是他给妻子倒置，至于为何会这般手艺，一个善意的谎言也就罢了。

  站在铜镜前仔细打量妻子，椭圆的脸蛋没有一丝多余线条，弯弯的眉毛微翘的小鼻子，还有抿在一起粉嫩的嘴唇，加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整个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卡通少女。

  “大哥……”雪燕柔声细语，被灼灼目光烧的低下了小脑袋。

  “我家雪燕真漂亮。”

  “嘻嘻……”

  胡飞伸手捋直妻子及腰长发，往上少打了些水珠，昨夜沐浴时的皂角余香犹存，手法熟练几个盘旋，从梳妆台挑了根白玉钗，往如云发鬓斜斜一插。

  清水出芙蓉，不需什么脂粉雕饰，胡飞拿着画笔给雪燕描了描眉，再用胭脂涂抹唇瓣润色，镜中人美的倾城。

  “大哥真厉害！”

  胡飞挑了几样首饰，让妻子淡雅中透着雍容，他双手搭在雪燕肩膀，低头亲吻美人儿发鬓，回道：“为夫是你的大哥嘛，当然厉害。”

  “嗯！”

  雪燕幸福的弯起眉毛，后脑勺在丈夫小肚子供了供，一幅痴迷依恋模样，爱煞了眼前的心上人。

  “莫要胡闹，弄乱就不美了。”胡飞整理一番细节，拉着妻子小手走出厢房。

  “有大哥在，人家不怕。”雪燕碎步跟在身后，语气相当之坚定。

  “嗯。”

  胡飞低头和雪燕对视，不用说话他们都能明了互相间的情意。

  蓝蓝的天空，白白的浮云。

  两人在侍从引领下步入膳厅，黄家人难得齐全，连黄飞虎三兄弟的老父黄滚也在场，昨日虽说见过，礼数什么可不能少，见礼后他们坐于客位，早膳用的有些沉闷。

  黄滚是界碑关总兵，白头发白胡子老当益壮，他们家七代忠良，老头子纵横沙场一辈子，到老都在替成汤镇守边疆。

  看得出黄滚在黄家威势赫赫，往日黄飞虎见胡飞那个大嗓门没了，连贤弟都不见叫上一声，乖的跟孙子似的。

  值三皇诞辰，皇室宗亲百官大臣去上香是应有之义，商朝时的成汤贵族，没有一个不是人族部落时期的大人物后代，各个出身正统，三皇是他们共同的先祖。

  “嗯……听闻寻欢家里也有神牛，正好得了空闲，等下召来让大家品鉴品鉴。”黄飞虎耐不住，开口打破沉默。

  “比不得舅爷家的五彩，寻欢稍后召来便是。”胡飞谈吐大方得体，给黄滚留下的映像非常好。

  “哈……快些用膳……！”黄飞虎被老父一瞪，下半句咽进了肚子里。

  黄飞虎的五彩神牛确实是个异种，日行五百里能横跨成汤半壁江山，要是修行定然如虎添翼。

  说来有个笑话，胡飞之前一直觉得五彩应该是五色，真见到才晓得人家通体白毛，体态壮硕房顶般高大，只有纵力奔驰才会显现五色豪光。

  自家的炎融不遑多让，通体银铁铿锵，外有火星炫彩，白玉宝鞍系统自带，上天入地无往不利，其势冲霄威猛霸道，沙场做对焉有敌手，一个冲撞对方就受不了。

  闲话休提，早膳过后。胡飞呼哨唤来坐骑，为将的几个大老爷们争相来看，眼中羡慕肯定不能少，都夸胡飞有个好师傅呢。

  黄飞虎兴起之下把自家神牛牵来还想比比，两只公牛初次见面很不友好，电光火石间就对了一角，双方角力差不离几分，被各自家长拉住才总算收场。

  下人侍从们收拾行装车队，胡飞陪着几位聊些家国大事，女人们聚集客厅，等候出行三皇圣庙。

  “哎……如今两位千岁不知去向，我成汤江山无人继承，这可怎么好办？”黄滚捋着白髯，叹息不止。

  黄飞虎劝慰老父说道：“大王勤政，后宫独宠苏娘娘，眼下局势还算好的，若苏皇后不能生个千岁，待大王……”

  他不说了，此事乃机密大事，黄飞虎心里早有决断，无非等帝辛归天，再迎回两位千岁云云。

  “父亲不必忧虑，孩儿醒的厉害，定能保我成汤后继有人！”黄飞虎拍着胸脯信心十足。

  “我儿有打算就好，为夫怕是看不到那天喽！”黄滚坦荡一笑，眸中闪过无尽的欣慰。

  “父亲……”

  父爱如山如岳，黄家三兄弟皆来劝告他不要多想，话头扯过聊起家里的儿孙琐事，没多会儿该启程了。

  三皇圣庙遍布人族各地，他们要去的当然是祖庙，清晨未亮宫里已经走了，比干等皇叔国戚陪同纣王，上的头一柱香。

  往后百官抽签而定顺次前往，祖庙在城外的云梦往东，道路齐整平坦，黄家车队行出大街转直道东行，中央的黄飞虎和胡飞最为惹眼，应该是两头牛惹眼才对。

  “看，黄将军身边的就是古太师，捉妖算卦的得道高人！”

  “骑着铁牛那位？”

  “眼拙吧老弟，分明是银牛。”

  百姓们簇拥道旁，男的谈论坐骑武力，女的谈论某人现今只有一位妻子，从哪找晋升之阶才好，一幅蒸蒸日上群像图。

  胡飞端坐炎融，天眼照见成汤国运，那萎靡的玄鸟龙气竟有回复，这可不是好事，再想子牙公手里那幅图卷，呵呵……

  厄运不会迟到，只是还在酝酿而已。

  “贤弟想什么好事呢？”黄飞虎在旁问道。

  胡飞一扫白衣袖袍，朗笑道：“哈……看我朝歌百姓生活幸福，大王勤政乾坤定鼎，一时有感而发。”

  “确实！多亏贤弟拿妖呢。”

  “呵呵，小技耳……”

  两兄弟高谈阔论各有风采，车架里的家眷掀开窗棂往外一探，窃窃私语说着私密事，就这么出了城门行入山林，一半个时辰后来到圣庙。

  圣庙依山而建，在胡飞视角里果真气运空前，有三层阶梯三个广场，侧边殿宇群落林立，供奉着先人祖宗。

  拾阶而行到山顶，一座恢弘殿宇坐南朝北，左右中各三扇阔门，青石红柱庄严肃穆，三口大鼎对应三座石像，圣皇们平等坐于殿内，每个都有近几十米高。

  众人从中门而进，自左右两门而出，殿内广阔能容千人，两侧画壁图谱歌颂着生平事迹，万朵灯盏明灭烁烁，朝圣之路自此而起。

  胡飞夫妻立在黄家小辈里，待大人们朝拜完才动身，雪燕每年都会来一次，和丈夫一起还是头遭，不免有些激动紧张。

  只是朝圣严肃不能私语，小丫头慌的鼻尖晶莹，两只小手捏着衣角，仰头瞥了好几次丈夫，以期能得到些帮助。

  雪燕却不知胡飞比她更慌，王不见王大劫算不到因果，但自己送上门人家要再不明白，那可就小看天下人了。殿宇内三位圣皇光辉万丈，六道灼灼视线透过无尽时空，直视山脚的九尾狐儿。

  “呔！惑国妖狐猖獗！安敢辱我圣诞？莫不是欺我族无人？！”轩辕声线豪迈怒意冲霄，圣庙头顶虚空元气成漩涡状，惊雷动九天幽冥，唯独凡人肉眼难辨。

  “天命难违，吾等不欺你这小辈，你且去罢……”神农氏不知和轩辕讨论了什么，片刻后儒雅传音回响，惊雷停歇天色回复正常。

  那位天皇伏羲，始终不言不语，自他投胎为人的一刹那，已经和妖没了关系，今日没发难就算万幸了。

  几句言语震耳欲聋，雪燕也算踏入修道门槛的人物，虽说看不见什么，也紧张心悸的虚汗淋漓，女孩儿捏紧衣角瑟瑟发抖，紧紧倚在丈夫身边，守着圣庙朝拜的规矩。

  胡飞终于适应圣威回过神来，他把过娇妻小手传入仙气，待身旁人儿好了许多，嘴角开合戾声长啸。

  他，有的是器量！

  “喝！九尾古妖胡飞！携妻贾氏雪燕参拜圣皇寿诞！”

  狐生漫漫，他得到了珍贵的一切。所以，他怕失去。

  若今日小小一道难关都不敢面对，怎言拼尽所有都要把握的将来？

  “竖子安敢入殿！”

  胡飞沉默以对轩辕，待人流涌动，携着娇妻直面圣威，步步拾阶走上朝拜圣徒，天怒雷霆他都经历过，这点威势又算得什么？

  入殿三跪九叩以示敬畏尊重，他安然无恙的走出圣庙，昂首挺胸大踏步！

  天还依旧是天，云也还是云。

  泥像沉默，他也在沉默。

  临走时分，伏羲金口玉言。

  “道阻且长，踽踽独行。望你好生思量……”

  胡飞仰头遥望圣庙，伏羲知道的不少，这也是第一次有人不提天命支持自己。

  那如父的慈爱，那简短的叮咛透入心扉。狐儿坐在炎融身上，紧抿的嘴唇似有嗫嚅，终于没能把话说出来。

  他眯着眼，不能让软弱流淌。

  他闭着口，不知该向谁求饶。

  ……

  道不同，不相为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