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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卞德      更新:2021-01-26 14:12      字数:2496
  ,戒备地盯着她。

  她也不理他人的反应,微微低头,指尖轻轻挑起琴弦,声音婉转地道:“鸣城可是个好地方,物产丰富,又是诗书人家聚集之地,虽不是江南,却也活得像江南。”

  琵琶声被压的极低,气氛同样压抑。

  “我家父亲虽是个秀才,却着实囊中羞涩,只好到县城衙门寻个差事,做个抄写文书的活儿。那一年,一个新县官上任了。”

  琵琶声突然变大。她的手开始颤抖,指甲拨弄,却把这段曲子弹得尖锐刺耳。

  “新县官人面兽心,欲壑难填。他勾结本地首富范之程的小妾莲莲,二人捏造罪证,屈打成招,竟这样合伙吞下了范首富的万贯家财。我……我父亲……”

  她的声音不复开头的婉转,开始变得哽咽,表情悲戚:“父亲他抄写文书之时心生疑问,便去禀报知府。他不知啊,他哪里知道这是人家的诡计啊!他被那狗官以同谋下了狱。”

  她再次低头,弹奏琵琶的手曲成一个奇怪的形状:“那狗官……那狗官……故意派人来恐吓我母亲。母亲深闺妇人,心情激荡之下竟晕了过去。我才宽慰完母亲,第二天却传来了父亲的死讯。”

  她抬头,表情漠然,却有一行泪珠从眼角缓缓落下:“原来,那狗官在当晚便派了心腹小卒,去往牢中对我父亲说:朱秀才,你家娘子为了救你,今夜可是入了知府大人的房了。他们说:朱秀才,我亲耳听见你娘子答应知府,只要把你放出来,就把你家十三岁的女儿送给知府做妾。他们骗父亲说:朱秀才,明天,你就能出去了。”

  她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父亲……父亲堂堂一个读书人,寒窗十年早已累妻疲女,如今一朝落难,竟要妻女委身他人而苟活于世。为夫,不能护佑糟糠之妻;为父,不能庇佑幼女,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玄寂微微垂眼,握着破妄剑的手指动了动,又无奈地握紧。

  她微微侧头,目光涣散,双手机械性挑动琴弦:“父亲死了,他们草席一裹,像扔垃圾一样扔到我家门口。可母亲这一次却没有被吓晕。她请人拾父亲遗体,买了一口棺材,布置了一个灵堂。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守夜。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发现她吊死在了父亲的灵位面前。”

  陆极几乎可以想象接下来的事情发展,那对她来说,或许真是天大的打击:父母双亡,无依无靠。

  他抬头,望进玄寂眼中,看见那瞳孔深处几乎溢出来的悲哀和痛惜:所以,师尊,这才是你一直希望我控制魔脉,压抑魔性,道心圆融的原因吗?

  他想起师尊万年前就已死尽的挚友,寥寥几人的忘玄峰,和外界一致的温和评价,最终想起了那本太白真人的书里的评语:“太玄此人,自认为孤高清冷,性僻难近,实则温柔随和,对人掏心掏肺。”

  “有些人觉得自己不够好,就拼命地去追求变得更好。有些人觉得自己太冷漠,就拼命地去温暖别人。他便是此种。”

  陆极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师尊时,师尊刚刚闭关出门。那时,玄寂面上含笑,神情温柔,他望向陆极的眼光,像暖风一样和煦。

  他从未见过如此姿容出众的人。

  他也从未见过,一个身居高位的人能有那样温暖的目光。

  所以,他才会愿意听闻机子的话,在殿门前跪足七天七夜,誓要拜玄寂为师。

  第20章痴女

  想起这个,陆极突然满心温柔,他渴望和师尊在一起,那个女子同样希望家庭美满。

  可惜……陆极再看她时,她的表情再变。

  她神情冷漠,机械地转动她的头颅,涣散的目光投向了床边的梳妆台:“母亲生前也是个美人,可那天,脸却那么可怕,她的舌头,我怎么……我怎么都塞不回去……我变卖田产,请人帮忙买了棺材,重置了灵堂。可是啊,我父亲死了没有三天,那群不知道哪儿来的亲戚带着一帮人,说:父亲已死,这房屋便是他的了。”

  她整个人一下子鲜活起来,表情狰狞:“他们一群人抬起父亲母亲的棺木,便往外扔。我怎么拦……我怎么拦……怎么拦……都拦不住啊!我拦不住啊!”

  “我……我想让父母安息,我想给他们烧纸钱、办一个至少不那么寒碜的葬礼,有一个安眠之地。可是……可是我没钱啊!我什么都没有啊!除了这个身子,我还有什么?还有吗?”

  “怡红院的春妈妈给了我钱,我葬了父母。当晚,便接了客。”

  她突然露出一个笑容,问道:“你们知道我的第一个客人是谁吗?”

  陆极看着她的表情,突然也有点叹息。他看到师尊突然闭了闭眼睛,但最后还是缓缓地睁开了。

  玄寂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仿佛看到其中透出的沉重难脱的自责。

  这让陆极不想再继续听了。

  但是他并没有打断。

  “就是他啊!是那个狗官啊!怡红院那样的烟柳繁华地怎么会没有一个后台呢?我……我……”

  她第一次中断了她的讲述,低声哭泣,琵琶声带出凄凄惨惨的气氛。

  她又渐渐停止抽泣,话语跳转:“那狗官后来一直找我,我就这样活了十三年,被他捧成个不大不小的头牌。呵!那些男人和女人表面上笑嘻嘻的,背地里都骂我贱人,骂我□□,骂我该死!就连春妈妈也问,你活得那么贱,怎么不去死呢?我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她笑得花枝乱颤,一边走一边骂,朱秀才好歹一个秀才,竟有个这般狗屁女儿。”

  “那时,我在心里对自己说那狗官还没死,我怎么能先死呢?我要活着,无论如何都要活着,看着他万劫不复。”

  “我二十七岁那年,怡红院来了个俊俏的公子。我听到楼里最美的怜香说,只要能和他共度良宵,贴钱她都愿意。可是,那公子选了我。”

  她又再次平静下来,脸上露出少女怀春的笑容:“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秀姑娘。他叫我秀姑娘,他叫我秀姑娘啊。他说,秀姑娘,你真美。他说,秀姑娘,你真贤惠。他说秀姑娘,你好细心。”

  “那是我自十三岁后唯一开心的一段日子。那天以后,我每天早早地起床,挑选最好看的衣服,化最美的妆。”

  “我每天都在等他。”

  “他第四次来,第一句话却是,我在外头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传言。我吓得脸色都白了,我知道,在外面我得不到什么好话的。可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他,什么话?他没有回答我,反而笑着说,你活得那么狼狈,怎么不去死?我那时候好怕,怕他不再喜欢我。于是我对他说,那狗官不死,我就要活着,我要活着见到他的下场。他却说,不,你怕死!”

  她突然大笑起来,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