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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商行暮      更新:2021-01-30 01:10      字数:2328
  好像梦中的事情是这世上最惨的事,他痛得连讲都讲不出来。

  “又梦见阿风了么?”温莨又一次擦干他脸上的泪痕,轻轻问了一句。

  黑夜里,无人回答,只有窗外的风声呜鸣。

  玄风下葬后的第二天,尹湫曜好像清醒了一般,不再问阿风去了哪里,起床就让温莨找人来伺候,利落的穿戴整齐,拿起玄风的吞云剑,带人出去挑了三大派和千机门。

  六月二十五,晴,尹湫曜推开玄风的门,坐到那张床上,想起这还是他第一次走进玄风的房间,手指慢慢在床褥上抚过,拈起一根发丝,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他欣喜若狂地集着这些头发,宝贝地将它们整理整齐,包在绢帕里,小心地放入怀中。

  自玄风走后,温莨便对他寸步不离,此时站在门外看得清楚,忍不住走进来,道:“玄风走之间要我把一件东西跟他合葬,我答应了他,却食言了。你那几天做梦都在说光雾山,我就留了下来。”

  尹湫曜转过头来,看着温莨,声音嘶哑,“是什么?”

  温莨道:“就在他床头的暗格里。”

  尹湫曜如梦初醒地伸手打开暗格,从里面拿出一个木漆盒子,上面是银钿花纹,该是女子出嫁装首饰的东西,看样子有些年头了,后来被改过,银锁换成了机关。尹湫曜小心按开机关,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枝干枯的枫树枝,轻轻拿起来,上面的叶子枯暗黑红,像凝结的血。

  “教主!”温莨急声叫到,尹湫曜一口血喷出来,溅在那枯萎的枫叶上,鲜红,宛若新生。

  他笑了起来,将枫树枝放回盒子里,拿着盒子走了出去,刚刚出门,又“哇”地吐出一口血,眼角渗出泪来,唇边挂着笑意,“很快我就要来陪了你吧,阿风。”

  温莨一听浑身发寒,连忙将他扶住,抱回了卧房。

  月堂主不是第一次给他把脉,但每次把完都皱眉不语,前几次开了些补血补气的药,想来教主时因为玄风一事伤心过度,劳心所致,但又不敢肯定,这次把完脉,久久不语。

  尹湫曜还在昏睡中,月堂主又把了两回,眉头越皱越深。温莨心里急得不行,轻轻掩了被子,拉着月堂主到了外屋,问道:“教主到底怎么了?”

  月堂主若是有胡子的话,肯定很想用力捋上两把,可惜没有,他只能用两指敲了敲额头,道:“容我再把一次。”说完走进卧房,凝神静气,又诊了三回脉象。

  出来时,春堂主和秋堂主也到了,一见月堂主就将他围住,纷纷问教主到底得了什么病。月堂主咬了咬唇,迟疑道:“教主似病又不是病……”

  三人焦急催问,月堂主道:“是胎脉。”说完自己也不信一般坐到椅子上猛灌下一大口凉茶。

  温莨等人愣住,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脉?”

  月堂主睁开眼睛,无奈而确定地道:“教主是胎脉。”说完低头喝茶,含糊道:“看脉象应该有两个月了……”

  三人石化,如雷击顶。

  春堂主先回过神来,坐到月堂主身边,道:“有没有可能是……搞错了?”

  月堂主瞪他,懒洋洋地道:“不信我的医术可以找别人。我统共给教主把了七八回脉,前几回我当成体虚来治,今天这脉象是胎脉无疑。”

  “可是……教主他是男人。”春堂主不可置信地道。

  月堂主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此时确定下来,看着这三人如此不信,自己反倒冷静下来,道:“我自然知道。”

  温莨此时才开口道:“男人也可以生孩子?”

  月堂主放下茶杯,严肃道:“我这就回去查查。”说完疾风一般走了。

  春堂主和秋堂主进屋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教主,转身出来,朝温莨道:“若是真的,怎么办?”

  教主若有孩子,决不能让江湖中人知晓,怀胎两月,算起来这个孩子不是玄风的,就是他的。温莨沉思片刻,道:“给教主安排一桩亲事不难,但恐怕他不会愿意。不如等孩子出世之后,从外面抱进来,说是生母已往,想必最为周全。”

  春堂主和秋堂主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反正他们是江湖中人口中的魔教,从来不计较出身家世,就算教主的孩子是在外面所生,生母不详,也不会有人非议。

  月堂主一连四五天都没去议事堂,第六天才双眼发青地走了进去,温莨最先迎了上去,等他坐下,才问道:“查得如何?”

  月堂主道:“方才我又去给教主把了一次脉,确定是胎脉无疑。而且还是个男孩。男人生子一事的确有,就在南疆。医书上记载,有地名曰雾州,只生男不生女,男男相爱,食离离果,十月产子,七八亡。”

  “不知教主在南疆是否吃过离离果?”月堂主问道。

  温莨想了一遍,道:“我倒不曾记得教主吃过这种果子,可有形状颜色?”

  月堂主道:“我查遍医书,才翻到这么一句,再无其余记载。想来这离离果,应该是苗语,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十月产子,七八亡,是说生产过后的男子十有七八都死了。想来这个缘故,所以雾州这个地方几乎没有人听说过,相比人口十分稀少,也不知道如今还在不在。那本医书少说也有二十来年了。”

  温莨心中一紧,道:“我虽不记得教主是否吃过这种果子,但教主的确是去过南疆之后才有孕,多半是无意之中吃的。若是如此,生产之时……”

  月堂主皱眉,无论原因如何,教主已经有胎,这男人怎么生?书上说七八亡,万一教主……

  月堂主站起身来,道:“我回去再仔细查查,这该怎么生才能母子,哦,父子平安……”

  另外三人已经顾不上他的语病,既成事实,那么教主迟早也会知道,这件事谁告诉他合适?

  春堂主和秋堂主都看向温莨,温莨语气凝重,“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教主。”

  教主吐血的症状仍然未好,反而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几乎每天清晨起来都会吐血,脸色也苍白,胃口不佳,什么都说吃不下。

  温莨端着碗莲子羹,哄了半天才喝了下去,尹湫曜靠在床上,眼睛看着温莨,好似怕他突然不见了一般,这般凄惶的眼神看得温莨心里又酸又软。

  放下碗,将他搂在怀里,道:“没事,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