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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月轻歌      更新:2021-02-05 03:23      字数:2485
  默片刻,“但是,不论如何,两个孩子都知道,你是他们的……”

  “这种话,有些不讲道理吧?”董飞卿笑微微的,“我眼下是还能过,要是沦落到沿街乞讨,您的儿女会知道我是谁?”

  “这些年,我没看过你,是因为董家。”钱太太道,“你该记得,当初我与他们闹成了什么样子。我那时……可谓面目可憎,像是疯了一样,该做的、不该做的事情,都做了。那段岁月于我,是不堪回首。”

  “看不看的,我也好端端地到了如今。我有叔父、婶婶,有胜似亲人的手足,我什么都不缺。”他说。

  “……”钱太太抿着唇,只是看着他。

  “您想要我怎样?”董飞卿和声道,“没了董家,帮您过您那边的日子?我办不到。这些年了,您第一次主动来找我,到底因何而起,我很清楚。”

  “我……有我的不得已。”

  “我知道。”

  两人沉默下去。

  “那……”钱太太敛目看着脚尖,过了好一阵子,再开口时,没勇气与他对视,“身在陕西的名士,我想请两位到家中,教导两个孩子,能不能”

  “怎样?”董飞卿问道。

  钱太太缓缓吸进一口气,声音很低:“能不能用一用姜先生或叶先生的名帖?”

  董飞卿凝视了她好一会儿,“坐馆教书,没有看情面这一说。诚心诚意亲自去请,总会有被打动的人。钱县令是何态度?您就算从我这儿拿回去一草一木,他都不见得愿意。”

  钱太太语声更低:“在路上就听说了你开办书院的事,我想着,你怎么都会下他们的……写信跟他说,他为了孩子的学业,没说什么。”

  董飞卿无声地笑了,“凭什么以为我会下他们?因为您为儿女着想?”

  “……我明白了。我走了。叨扰了。”钱太太缓缓举步,往门外走去。

  董飞卿站在原地没动,视线散漫地望着近前虚空。

  钱太太脚步停下,没回头,道:“我没来看过你,可你也没去看过我。在你长大之后,这么些年……”

  “我去过。”董飞卿温和地道,“被逐出家门之后,我去过。您那时过得很好,我要是登门的话,未多余,便没让您知道。”

  钱太太僵立片刻,举步离开。

  去过她如今的夫家,追过她送亲的队伍,跟着她和离后回往娘家的马车一直走一直走……她都不知道。那些事,让他想起来就觉得自己傻得可以,也狼狈得可以。

  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居然可以平平静静地面对她,平平静静地拒绝她的要求。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可以为了眼前的儿女,对早已割舍的孩子予以寄望。

  可他做不到成全。

  如果他可以原谅她,那么,这些年,这些所谓的至亲,谁又曾原谅过他?

  也不是冤冤相报,只是一想就烦平白多出两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平白担负很多有的没有的事,荒谬。

  账要是这样算的话,他岂不是连董家都亏欠?起码,他们曾年复一年地给他锦衣玉食,起码,时不时地就会把他拎到跟前训斥一通那也算是想起他、主动见他了吧?

  蒋徽走到垂花门就停下来,等着他。

  可是等到天黑,还不见他回来。

  她回到外院找他。

  他站立在夜色中,背着手,敛目看着地面,若有所思,神色无悲无喜。

  刘全等人都在近前默默地站着,俱是神色黯然。

  蒋徽摆手示意刘全等人去忙别的,走过去,寻到他的手,握住。

  董飞卿转头看向她。

  “回房,吃饭。”她笑说。

  他微笑,颔首。

  蒋徽更紧地握住他的手,同他一起回房。

  这一晚,董飞卿夜半不睡的毛病又犯了:夜半,蒋徽没来由地醒来的时候,发现身旁枕畔空空。

  她披衣下地,走到厅堂门口,挑了帘子,望见他站在院中,来来回回地,缓缓地踱步。

  在他年幼时,钱太太是否让他伤心失望,她不知道,那时她正拼命地习文练武,生怕辜负婶婶和两位师父的期许。

  是在十来岁的时候,察觉到了他一些因为生母引起的闹别扭或是失落的时候。

  他从不过生辰,每到中秋节、年节,也总是兴致缺缺,唯一高兴的是,手足都能得一段闲暇时日,可以结伴四处走。

  这是与她相仿的做派。

  她的生身母亲走得太早,想有感情都做不到,生辰于她,便只是个提醒她母亲已经不在的日子,越大越不想过。就算想怀念想伤心一场,也得有个切实的由头吧?

  没有,不会有。

  中秋、年节则是寻常人家团圆的日子,而她与他,是再也没有真正的一家团聚的时日,把节日当成休沐、放假,心里能好受一点儿。

  年少时的他,始终让她记忆犹新的,是他随军出征前一年的中秋节。

  那一年,她在叶先生那里用过晚膳后,恺之哥去找她,跟叶先生说:“您和解语一道去程府吧?我娘陪您赏月,解语和我们一起赏月。”

  叶先生自然不会反对,带着她去了程府。

  他们几个聚到一起,怎么肯老老实实的,赏月期间,修衡哥让人去外面买回了一坛陈年佳酿,几个人一起分享。

  她这不怎么喝酒的,因着氛围特别好,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喝了不少。

  后来他对她说:“女孩子家,少喝酒。你那亲哥哥,惯着人的法儿都不对。”

  她一听就笑了,说好,我不喝了。

  恺之哥却开始跟他找补,说兄妹不就这样么?一起犯错一起挨罚,我跟解语就是这么过来的,再说了,我酒量深浅我自己都不知道,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呢。

  他就笑,说该,又不是我让你喝的。

  修衡哥就打岔,指着月亮里的兔子轮廓,问他们:“像不像薇珑?”

  几个人都笑起来,煞有介事地端详一会儿,都说像,又问:咱们家兔子今晚怎么没来啊?

  修衡哥说,傻兔子不是迷上盖房了么?师父下午点拨了她一番,她高兴得不行,回家就开始鼓捣模型了。

  几个人笑得愈发开心。

  说笑间,她转到躺椅上,先是半坐着,后来有丫鬟送了薄被过来,她索性放松地半躺下去,问修衡哥:“哥,我今晚不想走了,行么?”

  修衡哥笑道:“好说,这儿就让给你了,我们几个去阿逍房里凑合一晚。”

  她放下心来,说那就别让人管我,我要是醒来就能看到月亮,也是一桩美事。

  醒来时,院子里静悄悄的,桌上的下酒菜、陈年佳酿都已拾干净,只放着一个温茶的木桶。

  丫鬟、婆子在近前服侍。

  她懒得动,望向月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