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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香小陌      更新:2021-02-06 08:59      字数:7642
  为攻,凶狠地勒住他脖子,手臂像铁箍,牢牢箍住!

  俩人打打闹闹,互相掐。小北脖子被擒,喘不上气儿,脸憋通红,撅着腚固呦……俩人胸膛撞在一起,小北胸前还挂着铜弹壳项坠。完全就是下意识的,少棠凑过嘴来,在小北憋红了的带疤的额头上,重重亲了一口。

  很动感情,很宠。

  孟小北靠在对方身侧,呼吸身体里暖烘烘的汗味儿。天边红霞尽最后一缕艳光,心口残留光明与暖意。

  眼前这个人,仿佛就是他记忆中岐山西沟的全部,少年时代独属于他的那一份美好,故乡的味道。

  第十九章人口就是生产力

  十年浩劫结束之期,国家拨乱反正,百废待兴,改革开放前奏的春风吹遍大江南北,吹到这片历经苦难的黄土地。

  孟小北踏上去往北京的火车,他爸妈亲自送他至宝鸡火车站。这一趟,他是跟他干爹一起走的,肩上扛着二人全部行李家当,以及一大堆带给北京亲戚的西沟土特产。

  孟小北行李很沉,里面还有马宝纯特意给他织的三条毛裤,考量着他将来的身材,织了小中大三种尺寸,儿子小学穿一条,初中长高了穿下一条,高中再长高就穿第三条。一片苦心,只是孟小北那时狼心狗肺的也未必体谅。

  孟建民那时是多么信任贺少棠,满腔的信赖与希冀,全部交付到少棠手中,把儿子交给对方带。

  这也就是在当年,家里人口多,男孩子都实行放养,四五岁打酱油,七八岁上街混,十五六岁就都送走当兵或者参加工作去了,时代使然。

  孟建民拉着少棠的胳膊,在站台角落里抽了一根交心的烟。

  孟建民说:“我妈我爸年纪大,老人带孙子,容易过分宠,把孩子宠得带歪了,你帮我管教那臭小子!”

  少棠点头:“我知道。”

  孟建民又说:“那小子性子野!他不听话,你就拿皮带抽,你抽他我绝对没二话。你也是他爹!”

  少棠笑道:“这没的说,他听我话。”

  孟建民还说:“老人毕竟年纪大了,有的事情可能弄不动了,麻烦你多帮着……”

  少棠很正经地点头:“你放心,我都明白。”

  孟小北蹲行李包上,斜眼偷听,心里默默地想:谁宠我宠得带歪了?这世上还能有第二个人比我小干爹更宠我?

  宝鸡火车站是大站,极为拥挤,人流熙攘,有人拉出红色大横幅,“欢送西沟子弟兵进京”什么的。

  岐山一个团的官兵调往驻京某部队,小北这次是跟着一车皮大兵,蹭个座位一起上京。

  七十年代末期,物资仍然匮乏,棉被都是紧俏物资,家里一人一被,人走到哪,铺盖卷都要背着。更何况孟小北的被子是他奶奶从北京带来的缎子被面,都不是普通人用的线绨被面。缎被是一般人家结婚才买的高级货,一床被子值十几二十块钱呢。

  他干爹取笑他:“被子扛好,别半道丢了,这床被子还要盖到你结婚娶媳妇。”

  小北那时眉眼间已显露出酷劲儿,小大人样儿:“我娶媳妇还早着,我不着急。”

  少棠:“过几年就该猴急了。”

  小北:“干爹,我看你挺猴急的,你那条棉被那么破,要不然把我这个好的换给你,你娶媳妇用?!”

  贺少棠咬着烟一笑,口气更加的:“我真用不着!老子赤条条一毛儿都没有,你看着吧,也有姑娘上赶着乐意跟我好!”

  小北坏笑着问:“干爹,你那个文艺宣传队的小耿阿姨,怎么样了啊,没跟你一起回北京啊,那可怎么办?”

  旁边小斌接茬儿,拿手狠狠一指,表情充满嫉妒恨:“孟小北你土鳖了吧,什么文艺宣传队啊,我告诉你吧,那小子在北京还有人呢!部队文工团的,漂亮着呢!”

  孟小北心里琢磨了,少棠竟然还有呢,部队文工团的……

  老式绿皮大火车,在铁道上轰隆隆地启动,拉着响亮的汽笛,冒出滚滚黑烟。

  座位是面对面的六人一小桌,孟小北霸住桌子,一路啃着少棠给他带的好吃的面包和饼干,充满对新生活的向往。

  再说他们这一拨人回来北京以后,稍事安顿,开始解决最根本的衣食住行问题。

  毕竟,对于孟家人来说,家里猛地多出一个能跑会闹要吃饭的大孙子出来!

  贺少棠先期将孩子送到,然后回部队报道去了,跑各种手续、关系,辗转就是若干天。等他假日再去到孟家,一踏进这家门,发现小北竟然还没安置好这孩子没地儿住了!

  少棠提着烟酒,一进孟家大门就惊着了,孟家不大的两间屋里,满满堂堂站了有不下十一二口子人!

  贺少棠一身白衬衫和军裤,初见面敛含蓄,向各人点头问好,很端庄稳重。

  厨房油烟呛口,过道人来人往,里屋窗口挂一大串山东大蒜头。

  孟建民的大妹妹,家里管事儿的“大拿”,嗓门最大的,回头一看是他,问:“这就是那个,那个,小北这就是你那个叫‘干爹’的叔叔?……嗳,他不是要跟你一块儿来咱妈家里住吧?!”

  少棠一听赶忙撇清:“我不住您这儿……我住部队宿舍。”

  这等于是孟小北的大姑。

  小北他亲爹有四个妹妹,因此孟小北还有二姑、三姑和小姑!

  少棠往屋里这仔细一寻么,心想,真可以的,孟家当真人口兴旺,孩子真不老少的。五六十年代革命领袖一挥手,人口与生产建设一起实行大跃进,那时候讲究人多就是生产力啊,要求多生,鼓励多生,生孩子你可是为咱国家做贡献呢。孟家老太太在十年间,一口气不间断生了五个,基本上是两年造出一孩子。

  结果咱国家的生产力没能实现跃进,人口基数呈几何极数飚飞起来了,这户平民大家庭就是典型的缩影。

  再说孟家情况,孟小北他大姑二姑已经嫁出去,成了家,原本都不会在娘家住。三姑已经谈了对象,快领证了很快就要卷铺盖去跟婆家住。只有小姑年轻尚无着落。

  就这天,恰好,孟小北四个姑姑全在这儿!

  大姑带外孙女过来看姥姥,小女孩乖巧可人疼,算是小北的表妹。

  二姑带外孙子坐在小屋炕上,生闷气呢,跟老公吵架,跑回娘家住了!

  孟奶奶拎着擀面杖,在厨房砧板上用力和面,也生着气:“建霞俺告诉你,你给俺赶紧自己家去!别在俺这住,俺这没你住的地方!”

  二姑坐炕上懒懒地不挪动:“我不回去,回去就打,我都懒得跟他打,懒得理他。”

  孟奶奶:“懒得理他你也嫁了!儿子都生了,整天打个剩么?!”

  二姑:“烦他,正经的什么事儿都不干,整天出去瞎跑,回家就嫌我不干活儿。”

  孟奶奶:“你俩回家互相嫌去,别碍俺和你爸爸的事。”

  二姑嚷道:“我说妈,你还是不是我妈?我是不是你亲闺女啊?!”

  孟奶奶是老派思想,而且说话直爽泼辣:“俺都把恁嫁出去了!嫁出去的闺女恁就是汪家的人恁还回来赶剩么?打架恁去他们家撒泼,甭回娘家来撒给恁妈妈看!”

  三姑在二厂合作社理发店里烫了个时髦头,进门来。

  刚开放初期女青年最时髦的卷发,照着那时的大众情人龚雪的头发烫的。

  孟奶奶抬头一看三姑娘,很烈的口气:“你咋也回来了?你回来赶剩么?!”

  三姑是个好脾气,长得细皮嫩肉体态圆润:“我……刚去合作社烫个头么。”

  孟奶奶嗓门贼大:“恁烫得这是个剩么!不三不四的!”

  三姑一看形势不好,坐了两分钟溜了,去隔壁楼找她对象玩耍去了。

  过一会儿,又一个男人闷着头摸进门来,叼着烟,趿拉着黑色“片儿鞋”,说话腔调一看就是南城胡同出来的北京土着,可不就是他们家二姑爷。

  二姑爷:“建霞……跟我回家去。”

  二姑:“你谁啊,甭来我家,我不回。”

  二姑爷:“不回你行,你就待这儿吧挺好,你把儿子给我。”

  二姑:“你会给儿子弄吃还是弄喝啊?你出去野去啊!”

  两口子当场开吵,你来我往。大姑于是帮着妹妹数落妹夫再帮妹夫教育妹妹两边和个稀泥。孟奶奶拎擀面杖赶二闺女和姑爷:“家里还有客人呢,这像个剩么事!都给俺回家吵去!”

  ……

  这天,好一阵的鸡飞狗跳。

  贺少棠算是开了眼界,在孟家戳了一个钟头,连口水都没喝上,坐都没有地方坐。

  他们孟家就四姑娘是个说话温柔弱气的,身体不太好,坐在床角,伸头看了少棠半天,悄没声响给少棠搬了个凳子……

  这期间,孟小北一直在大屋坐着,挤在他爷爷写字台仅有的一小块空地儿上,自娱自乐地画画,描那套《水浒传》小人书。穷人家孩子不挑剔生存土壤,他对眼前的人事也无所谓。

  孟小北的铺盖卷堆在墙角。他就坐在那个大铺盖卷上,晚上才铺开睡,白天卷起来不然没地儿搁。

  小北跟他干爹打眼色,薄薄的眼皮下,神情依然顽皮乐天。

  少棠在屋门口怔怔地看着那小子埋头画画,心里突然又不落忍的,揪得怪难受,心疼这小子了。

  孟小北头一句就忙问:“你调到昌平郊区部队了?”

  少棠悄悄耳语,嘴巴对儿子耳朵吹热气:“我们不去昌平,就在城里,新建一个支队。”

  “那太好了。”孟小北口气淡淡的,心里都乐开花了,他就最关心这个,才不关心自己睡床睡地还是睡天花板呢。

  少棠站在小北身后,捏捏瘦肩膀。小北问:“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少棠用口型说:西凤。

  孟小北大喜,也用口型说:我喜欢。

  少棠说:“给你爷爷带的,不是给你的。”

  孟小北说:“我爷爷爱喝山东大曲,不稀罕你的西凤,就我稀罕,怎么办?”

  少棠很亲昵地在孟小北后腰上掐了一把,给小北裤兜里悄悄塞了一把奶糖,怕被那么多亲戚给分了这小子吃不着了。

  要说小北爷爷奶奶住这套房子,在当时五十年代刚搬进来时,可是北京最好的国营企业家属宿舍区。红砖坡顶,三层楼房,走双气儿,比城里胡同大杂院条件好得多。

  红庙以东、慈云寺八里庄这一大片,就是当时国棉一厂二厂三厂宿舍区。五十年代为了配合首都工业建设,从上海和青岛民国时期最先进的外资纺织公司调大批职工进京,为安置这些人,建起这大片的房子。这房子,从当时年代看,已经算高档,然而以现在的眼光,两间屋挤得转不开磨,而且那房子没有客厅!

  贺少棠暗暗用眼拨算着人头数,人口就是制造矛盾的生产力。孟建民失算了,原本以为北京条件能比西沟好,然而首先住房都成了问题!

  孟奶奶是个泼辣能干的劳动妇女,在这一个钟头里,与大闺女聊着天,拎锅铲骂着二闺女二姑爷,还顺手炒出几个菜,蒸了一锅小枣发糕,煮出一盆香喷喷的面卤。

  贺少棠是座上客,孟奶奶对少棠印象特好,特别亲,桌上不停招呼:“勺烫啊,吃这个,鸡蛋炒蛤蜊!”

  又给大宝贝儿夹菜:“碑碑吃菜!”

  孟小北嘴里塞满:“嗯,奶奶我不叫碑碑。”

  一桌子青岛风味家常菜,打卤面里还搁了泡发的蛏子,特别鲜。这是孟奶奶山东老家亲戚给寄来的海货,二厂合作社里不卖这些。

  孟小北吃饭都不老实。他表妹是乖乖做凳子上,孟小北这个给人当哥的,是猴在椅子上,他蹲着吃!

  奶奶一咂嘴:“你咋坐没坐相?坐好了!”

  孟小北耷拉着小眼皮,蹲着端起面碗:“这样吃舒服。”

  奶奶说:“你的胃窝着,你能吃得下?”

  孟小北说:“不窝着我就吃不舒坦了!”

  奶奶摇头:“跟哪个学得!没规矩!”

  孟小北从饭碗沿儿上飞起一道眼色,瞄向他干爹:还能是跟哪个学的。

  贺少棠也埋头扒面条,不好意思说。他平时经常端一个大海碗,碗里摞两个馍馍,猫腰蹲在哨所门口吃。

  二姑边吃边说:“我听我哥说了,咱家小北就是特皮,昨晚上楼下玩儿,把哪个地漏的大铁门给撬开掀开了。那铁门打我出生的时候就在那儿,孟小北头一天来就把那玩意儿给撬开!”

  “这才来几天,全楼孩子全都认识他了,每天傍晚楼下一群男孩等他,问孟小北什么时候下来带他们玩儿?!”

  “晚上睡觉还特不老实,睡中间他往两边儿乱蹬,睡边上他直接滚地下,还老挤我!”

  姑姑们七嘴八舌,孟奶奶不爱听了,回了一句:“嫌挤?嫌挤你回你自个儿家睡去,你们家不是两口子一张床么!俺大孙子来了没地儿睡你说咋办?谁让你偏要来?!”

  二姑于是低头不说话了。

  孟奶奶心眼儿里还是最疼她儿子和孙子,儿子不在跟前,眼前让她有念想的就是小北,嘴上数落孩子,其实心里可宝贝着,最是刀子嘴豆腐心。孟建民等于才是他们孟家一颗独苗,孟小北可是长房长孙!至于闺女,都是给别人家养的!

  那天吃完饭,少棠跟孟奶奶说下楼抽根烟,然后给小北打个小眼色……

  俩人并排走着,到楼下没人的地方蹲着亲热聊天,像是多年养成的默契。

  孟小北一路跟少棠讲家里的一摊乐事,绘声绘色,活灵活现。

  少棠问:“你们家那两间房,七八口人,你们晚上怎么睡的?”

  孟小北说:“挤着睡呗!我爷爷奶奶睡大屋那床,我跟我二姑三姑小姑还有二姑那孩子睡小屋床。”

  五个人挤一床?

  少棠皱眉,想笑却又觉着不可思议……

  当事人反而不以为然,孟小北一摆头:“这算什么啊,谁家都这样!干爹我告诉你,你知道咱们原来西沟的申大伟吧,那个小胖子!”

  少棠点头,知道,那是孟小北的发小、好哥们儿,跟小北前后脚也被家长送回北京了。

  小北幸灾乐祸地描绘:“还好我们家人都比较苗条,申大伟才可怜呢,他们家都是大胖子,他妈妈和姑姑一个赛一个的胖!他说他夜里起来撒尿,回去之后一看,床上就没他地方了,一坨一坨肉,连墙角都占满了,他还要把他姑姑们全都喊醒了,重新排队,重新挤进去睡!他们一床的人挤着连翻身都翻不过来,哈哈哈哈简直笑死我了!……”

  当时城市里普通老百姓,家里住楼房的,五六口人睡一屋其实常事,艰苦已成生活美德。也就是贺少棠自家是共产党的土豪高干,自己在家没这么睡过,因此觉着无法忍受。

  少棠给小北出主意:“你去大屋跟你爷爷奶奶床上睡。”

  孟小北一拍大腿,悲愤道:“我奶睡觉打呼噜!!!”

  “我就跟她睡过两宿,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又滚回小屋了!要是能有人跟她过去睡,早过去了,不然为什么都挤另一个屋呢!”

  “我爷爷这么多年,这日子可怎么过的啊苍天啊!”

  “就我奶奶那个宏亮,那个震撼,都能赶上干爹你、小斌叔叔、还有广利叔叔你们仨人儿的呼噜!……不对,赶上你们全班所有人加一起的音量!”

  孟小北从小有表演天赋,表情极为夸张,边说边拍着大腿狂笑,心酸苦意之中却又自带乐观豁达的天性,尤擅苦中作乐。

  孟小北由衷地说:“干爹,我其实就想跟你睡。”

  “跟你睡最舒服了。”

  少棠:“跟我为什么舒服?”

  孟小北声音突然清亮,难得撒一小娇:“你让我随便踹、自由地滚来滚去么你腿上毛多,毛茸茸的,蹭脚心特暖和么!”

  少棠心情蓦地发软,忒喜欢这小坏样儿。

  他伸手揉一把小北的刺儿头,说:“你要是住得不舒服,我给你找个房子住……我有房子。”

  孟小北认了个有背景的干爹,他干爹竟然有空房!

  第二十章哼哈二将

  后来又过了俩星期,贺少棠再来孟家,军装裤兜里揣一把穿了绳的钥匙,直接挂孟小北脖子上,把孟小北铺盖卷扛走。

  那时的人心单纯善良,没有什么拐孩子的,互相非常信任。孟小北搬到离奶奶家只隔两站地的红庙一处楼房里。

  少棠说,这是他的房。

  七八十年代计划经济,房子全部来自于国家分配,按一个人的工龄、年龄和结婚状况分房,年轻未婚的一般都没房。要么就是家里老辈人留下的房产,没有其他途径。

  小北问:“干爹,你要结婚啦?部队分你房子了?”

  少棠解释:“没有,我妈留给我的。”

  房子也是那种天花板很高的五十年代老楼房,屋里简洁干净,一个大衣柜,一张书桌,一张床。

  在后来数年里,直到他三姑出嫁、孟小北搬回奶奶家住,在这之前,他就一直住在这里。每天早上坐三站电车去上学,放学回奶奶家吃饭写作业,晚上再回少棠的房子睡觉。后来更方便了,少棠给他弄了一辆自行车。28车太高,坐上去脚丫子都够不到脚蹬子,就骑个26女车,每天飞车抄小路近道去上学,十分钟就到。

  就为了孟小北能有一处睡觉的窝,贺少棠是特意去了一趟总参大院,找他舅舅谈话,把屋子钥匙硬要过来。

  贺诚坐桌子对面,说:“你住你们部队大院就行,为什么非要管老子要红庙房子的钥匙?”

  少棠说:“我有用,我给我大侄子住。”

  贺诚十分明,而且有职业病:“你大侄子是谁?我怎么不知道我外甥有侄子,他资料照片拿给我看看,这个人我认识吗?”

  少棠皱眉:“您搞政审呢?我侄子就是我儿子。”

  贺诚:“……”

  任是贺诚再缜密明的脑子,一时半会儿也没弄清这里面的亲缘关系,这究竟是哪一号?

  贺诚头个反应就是:“少棠,你还没处对象呢吧?你在岐山山沟里有人了?……你要是有对象了,对方政治背景可靠,你不用瞒着,老子现在就能给你做主,直接给你开一封介绍信。”

  少棠甩了甩头,也烦,皱眉否认,怎么是个人都把这事往歪处想了!怎么都觉得孟小北那小子是他跟沟里哪个小相好的日出来的?!我们爷俩有这么像么。

  贺诚捏着烟蒂在烟灰缸里画:“少棠,是这样……那屋我安排了我的人住,经常进进出出,你弄个孩子进去不方便。”

  少棠:“怎么不方便,你还把两间屋都给我占了?我儿子就需要一张床。”

  贺诚:“不方便,很重要的人。”

  少棠沉下脸,跟他舅丝毫不客气:“这房子算谁的?是不是我妈留给我的?我去西沟没几年,我现在回来了,房我还留着结婚娶媳妇。您怎么个意思,这房现在易主了还是充公国家机关了?”

  贺诚立即举双手放弃,老子又不是要财迷你一套房子,拿走拿走!

  少棠拿到钥匙,扭头就走。

  贺诚摇头,让你妈惯得你没样了!

  少棠一耸肩,嘴角浮出一丝耍赖的小表情,唇上的小黑痣清晰。这种表情孟小北都没见过,贺少棠也只在自家长辈面前这副德性。说到底,再大岁数的人,在长辈面前也要暴露孩子气,偶尔耍个熊脾气。

  临走,贺诚别有深意问了一句:“那孩子,是对你这么重要的人?”

  少棠点头:“嗯。”

  相处得太深,真就当自己亲人似的。

  贺诚:“这么宠着?”

  少棠:“是,我喜欢。不过也让我给惯得,快没样儿了!”

  少棠那套房子也是两间屋,孟小北住大屋,小屋先后住过好几位二三十岁年轻叔叔,长得都差不多的寻常脸,打扮也是普通机关办事员的灰蓝制服,来去匆匆,对小北态度温柔和蔼,然而从不细聊或者表露身份。这些叔叔经常出差,常年不在家就将屋门紧锁。孟小北有时好奇,偷偷试图撬门,竟然没撬开,又想爬窗户从他这屋爬到隔壁,结果窗户也紧闭反锁拨不开,最终只得作罢。

  这还是少有的那么两回,咱小北爷爷想干个什么坏事,竟然没干成、失败了!

  当然,后来他长大后从他干爹口中隐晦得知那些叔叔的真实身份,据说都是一群从来不穿军装的军人,从事隐秘战线,他干爹的舅舅手下的一群“特工叔叔”也难怪自个儿当初傻了吧唧去撬人家的门,没有得手!

  此是后话。

  ****

  再说孟小北在北京念书的事儿。他虽然移民帝都,户口却移不过来。一个户籍制度,那年代卡死多少英雄好汉的前途出路,孟建民一家四口亦是如此,当初从北京大拨分配到岐山兵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