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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香小陌      更新:2021-02-06 08:59      字数:7668
  ,我没事儿。”

  少棠挑眉:“你是真表现好了,还是你班主任害怕了不敢请我,去请你爷爷奶奶了?!”

  孟小北口气里有撒娇意味,委屈道:“我真表现好了不信你去问我们同学啊!”

  孟小北是个小爷们儿的粗裂嗓子,并不娇嫩,偶尔哼哼唧唧撒赖的时候,具有极鲜明的反差感,那声线挺招人疼的。

  少棠爽快道:“成,那我下回放假带你去一趟琉璃厂,我知道你小子喜欢什么,咱来专业的。”

  孟小北声音腻歪:“呵呵,小爹真好。”

  少棠眯细一双俊眼,威慑道:“你以后别老叫小爹小爹的,让人听见笑话我,听着怎么这么别扭?旧社会管二房才叫‘小妈’,你看我长得像你们家二房吗?想得美,你爸可占我大便宜了!”

  孟小北一口辣子呛鼻子里,边咳边乐。

  很奇怪的,他脑子里竟就浮现少棠穿着京剧戏台上女主角穿的大红色喜服,头戴凤冠,俯首做媳妇状。然而少棠绝对汉子气质的一张脸,健美的身材,配那身凤冠霞帔实在太惊悚了!孟小北自己被自己呛得脸都红了,喘不过气又想乐,眼珠死死盯在对方脸上……

  隔壁屋的不知名的叔叔又“出差”了,那晚家里就他俩人,挤在一张床上睡。

  好久都没这么挤着睡,床上顿显狭窄局促,说到底,是两人肩膀都比以前宽了,身材厚实了。夏天蚊子多,少棠在床角点上蚊香,睡了一会儿忍无可忍,俩人爬起来一道打蚊子!

  床是罩着蚊帐的。

  少棠直跪在床中间,双眼有神,往头顶寻么:“孟小北这就是你蚊帐没掖好吧,这蚊帐里他妈的有一只大蚊子,出都出不去,专咬咱俩!”

  孟小北:“怎么不咬我啊?”

  少棠手伸到大腿根儿后面的部位挠,皱眉:“老子后边儿肉嫩,血香。”

  少棠全身只着内裤,孟小北也是内裤,两条赤条条干的身形,在蚊帐里扑腾,追打那只狡猾的大蚊子,最后还是少棠一掌把蚊子扇晕掉落下来,痛快地碾死。

  小北说:“我看看……我看看……”

  少棠扭头一指:“看什么?两个大红包。”

  内裤边沿掀开,浑圆的臀部下面、大腿根儿部位,现出两颗小指甲盖大小的包。孟小北深深看了一眼,噗嗤一乐:“干爹,你竟然还像以前那么白啊!”

  少棠哼道:“平时又晒不着那,可不白么,我小时候更白。”

  小北口气痞痞的:“被蚊子吃一口,腚上就跟开出两朵桃花儿似的,干爹你还挺好看的。”

  孟小北学他奶奶的胶东话。奶奶管屁股叫腚,洗屁股就叫做洗腚。

  少棠露出浅笑,骂道:“滚蛋,还学会调戏你老子了。”

  “别人桃花都开在脸上、眼睛里,老子的桃花他娘的开在屁股上!……饿日他的!……”

  孟小北觉着少棠骂人的腔调都特有味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妙感觉,或许就是那么一刻,砰然心动,勾起童年许多美好回忆。

  睡下后,孟小北习惯性一拱,腿搭到他干爹大腿上。皮肤接触的一刹那浑身像起电似的,突然发毛、发痒,身上就不自在了。他蔫儿不唧地又缩回去。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手脚忽然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太久没一起睡,以前不是这样的。

  少棠闭着眼哼道:“起静电了吧?”

  孟小北说:“你腿上毛太多,你就是发电机。”

  少棠笑声沉沉的,是这个年纪男人具有的年轻、强壮和性感:“呵呵……”

  孟小贝撇嘴:“你腿毛都把我脚趾头缠住了,弄我痒痒睡不着了。”

  黑暗中少棠笑得暧昧:“还有毛更多的地方呢,你想不想摸。”

  孟小北:“……”

  贺少棠:“……”

  少棠说完蓦地也住嘴了,盯着天花板,然后是长达几分钟的沉默。

  屋里静得能听见彼此乱撞的心跳,略微尴尬。

  这晚后来,俩人谁也没再说话,互相转过脸,背对背睡了。

  男人心本来就糙,闹得困了,倒也没纠结多一会儿,孟小北悄悄思考哪里毛更多,少棠胳肢窝底下吧?最后俩人都呼噜呼噜睡着了。

  少棠发觉自己玩笑开过了。这种太浪的话,他能跟小斌说,能跟姚广利说,但好像已经不适合跟干儿子躺一个床上这样。为什么不适合,他自己也说不清。他可以用男人之间的下流黄话跟他那群战友小兵互相损着玩儿,睡一个大通铺,压在彼此身上拧着掐着,可是对孟小北,那毕竟是他儿子辈。

  而且有些事很怪,只要在孟家人面前,少棠就是孟小北干爹,说话处事,举手投足,都是个雄赳赳的爹样儿;然而只要俩人独处,在红庙房子里睡,立刻就睡成了平辈儿,怎么处着怎么觉着暖心,想要再掰回父子的界限隔阂,反而让少棠心里别扭、难受、不是滋味……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后来得空,贺少棠说话算话,还真带孟小北去过一趟琉璃厂。这是北京城里特别有名的书画文玩一条街,民国时候就形成气候,受文革打击凋落十年,如今逐渐恢复往日规模。

  青砖胡同古色古香,携着淡雅清风。头顶瓦檐缝隙处生出一丛丛狗尾草,到处透出老北平时光缓缓流逝的味道。

  一家小店挨一家小店,古旧的红漆木门框,低矮的平房,光线昏暗的店内有卖各种传统的纸笔墨砚,印泥,镇尺,笔架。少棠指引干儿子逛了名店“荣宝斋”,孟小北俩眼放出绿光,一头钻店里,就舍不得出来……

  少棠其实对这些不感兴趣,就为他儿子,难得一天休假,就泡在琉璃厂西街这条胡同里了。

  他在店里掏出一根烟,店主立马抬眼皮说:“这位先生您瞧好喽,我这店里可全是纸,贵着呢!”

  少棠攥着打火机出去了,蹲在店外墙根底下,抽烟,等着,一等就是仨小时……

  文化人儿用的器具纸张,普通老百姓都不会想到来买,而且很不便宜。

  孟小北拎着一大兜子回来,图画纸、画笔颜料、调色盘、画板……少棠还特意叮嘱:“回你奶奶家的时候,别跟他们说这些东西多少钱,记住没有?”

  小北问:“为什么不能说?”

  少棠望着街道上的车流,两人并肩而行。少棠说:“工人一个月工资才四十多块钱,你这一趟十几块钱就画画儿给画掉了。”

  “说了不好,尽量别说。”

  “老子对你怎么样,你小子将来心里有数就行。”

  两人并肩在路上走,一气儿走几站地也不觉得累,心情畅快。孟小北这时仍比他干爹矮一大块。少棠走路时习惯搂着小北,手臂并不搭小北的肩膀,而是将手掌轻抚着小北的后脑瓢,两枚手指完全下意识地揉搓孟小北后颈处那两块小窝,边走边捏固着。

  ……

  要说孟小北在红庙少棠的房子里住这几年,他几乎每天都回他奶奶家吃饭,和自家人关系也还亲近。

  他四个姑姑,血缘使然,还是很疼这个远离父母孤身在京的大侄子,不能说不疼爱他。

  他大姑婆家是知识分子家庭,从研究学会里拿钱,那时候工资算高的,比普通工人挣得多一倍,不差钱。大姑时不时给孟小北买吃、买穿。从鞋厂排大队排到一双鞋,他大姑没给自己闺女买,把那双鞋买给小北了,知道男孩子穿鞋特别。

  他二姑,婆家是南城贫民窟的胡同串子,没钱,也弄不来时髦好东西。二姑知道小北最爱羊肉,周末经常回娘家手里拎一兜子羊头肉或者羊杂碎,给大侄子做杂碎泡馍汤。买不起上好的羊腿肉,羊杂也是一番心意。

  他三姑,每天被孟奶奶催着逼着给孟小北辅导数学。他三姑正好是一名会计,算术没问题,小学数学不就开个四步方程式么。

  他三姑结婚不到一年,很快就有了儿子。新生孩子公家给补助奶票,一天一瓶奶。他三姑在娘家坐月子,奶水富余,有时会把那瓶牛奶留给孟小北。

  每天早上,他小姑被孟奶奶分配任务,去合作社领那瓶新鲜的牛奶。

  牛奶原本是留到傍晚孟小北放学回来喝,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小姑时不时往红庙的房子跑,非要去给孟小北送牛奶。

  他奶奶不让去,说“你骑车跑来跑去,你累不累!”

  小姑平时病病歪歪,就干这事可不嫌累,早上骑着孟家老爷子那辆旧自行车,就去了。

  一大早,贺少棠匆匆忙忙从家里出来,胳肢窝底下夹着军帽,一路走一路系着制服外套扣子。刚出单元门,小北他小姑骑着车就来了,一骗腿正好下车。这人有时再早来一会儿,就把少棠直接堵在被窝里,夏天穿个内裤都不好意思钻出来见人,极其尴尬。他其实不愿让这小姑过来,可又不能说不准来。

  俩人其实很不熟,少棠客气一点头,他小姑笑笑,把牛奶递上。

  少棠说:“一瓶牛奶,还麻烦你送来送去的。”

  孟小北小姑名叫孟建菊,腼腆笑道:“不麻烦,为我侄子么。”

  少棠说:“骑车好几站地怪累的,你不是还上班吗?我给北北买麦乳了,他喝那个就成,这小子嘴已经养得够刁了!甭惯着他!”

  少棠说话有那个招人的劲儿。

  小姑瞟一眼少棠,小声说:“你对我们家小北真好。”

  小姑孟建菊,双眼皮大眼睛,论相貌极像她大哥建民,只是身体弱气,性格柔软,没脾气,就连在家说话都没听过这人大声,公认的孟家五个儿女唯一一个性格温柔的。

  她是六十年代初最艰苦困难时期出生的那一代人,与少棠年纪差不大,然而家庭条件远比不上部队大院出来的干部子弟。三年自然灾害那时,连牛奶鸡蛋都没的吃,孟建民带着他大妹每天出去到邻居家里挖菜根偷不着菜,就偷菜根,把人家菜园子连根都铲平了。家里五个孩子,没有肉吃,常用大油炼出的油渣炒菜。就因为赶上饥荒年代,一出生就严重营养不良,发育不好,小姑是他们家身体最瘦弱一个。

  少棠戴上军帽,挥一下手,急匆匆回部队了。

  他转身走掉时,孟家小姑站在楼门口,盯着少棠背影,看了很久才进去。

  周末,又是四个闺女齐聚孟奶奶家,就孟小北不在。

  二姑在饭桌上问:“嗳?孟小北呢?周末不回您这儿?”

  大姑说:“说是让内谁带出去玩儿,去城里琉璃厂了还是磁器口了,我也不知道!”

  饭桌上众人沉默片刻,大姑嘴快嗓门大,又说:“咱们家孟小北现在,可跟一般孩子不一样了。你们没看昨晚上他回来,穿那身时髦衣服,他已经穿上带金属扣子的小夹克了!这都是内谁给他的。”

  三姑也说:“可不是么,他们同学亮亮和申大伟都说,咱们家小北在学校可时髦、可招女生了。他戴的那个八角形的花格呢帽子,北京市场上都没见着有卖。他们老师下课都过来特新鲜地问,你这帽子跟哪个商店买的!都是内谁不知道从哪倒腾过来的,部队里当官的真是有钱。”

  大家话里话外提的“内谁”,偏不点出来名字。不用点名,也都知道说的哪个。

  又一阵沉默,二姑发话了:“妈,咱们家孟小北老这样,可不像回事。”

  孟奶奶问:“咋不像回事?”

  二姑说:“可不是么,他老住在内谁人家家里,这叫怎么回事?”

  “他刚来那会儿,咱家是没地方,在人家那儿借住。”

  “现在咱们家就剩建菊在这儿,完完全全有地方住了!孟小北也不回来了?就在外面住成习惯了、不回家了!”

  大姑闷声道:“他愿意这么住,让他住着呗,又不妨碍。”

  二姑反驳道:“这好歹是咱们家人,可别回头变成人家家的人了,这简直太逗了!”

  只有小姑一个柔声柔气地说:“他在那住着也挺好,内谁也不常回去,屋里还摆好多画画的东西,小北需要什么反正我给送过去呗……又不麻烦……真的不麻烦……”

  每人心里都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和盘算。

  孟奶奶眼里有犹疑和闪烁,嘴上仍然说:“咋就能成人家家的人了,他还姓孟不是?他还是俺孙子不是?他还管俺叫奶奶不是?还是俺家人。”

  老太太是极喜欢少棠的。这人倘若真是小北的亲叔叔亲舅舅,就放心了,可惜少棠不姓孟,终归要隔着一层。

  二姑说:“你看孟小北现在是跟咱们家人亲,还是跟内谁更亲?”

  “小男孩,这个年纪,没心没肺,正是长心的时候,培养感情的时候。”

  “他亲爸亲妈本来就不在这儿,时间长了他快连亲爹是谁都给忘了。”

  “您看他现在跟谁关系最亲了呢?反正如果是我,我肯定不会把我们家宝贝儿子送给外人养,都说养儿防老养儿防老,妈,您养了半天,可别最后成了给别人养一儿子!”

  “您赶紧做主,让咱家孟小北搬回来住!”

  第二十四章岐山的变故

  小北他奶奶偶尔跟孙子提过,要不然你搬回来住,家里有空地方了,大宝贝儿,跟奶奶也亲亲!

  孟小北当然老不乐意了,又不能说不跟奶奶亲。奶奶家统共就两间屋,他住小屋,就是跟小姑睡,小爷都多大一个爷们儿了,还跟小姑睡一张床上,什么事儿啊?

  孟奶奶说:“这有什么的?那是你姑!别人家孩子多的,不都是这么挤着睡?”

  孟小北垂下眼皮:“……我不习惯跟女的睡。”

  孟奶奶说:“不然你跟俺睡?”

  孟小北:“您不是女的啊!!”

  孟奶奶一咂舌:“俺都是老太太了,俺就不算女的!”

  孟小北仰面重重倒在床上,扭来扭去,歇斯底里地嚷:“哎呦您快饶了我吧,您睡觉就跟要拆房子似的,楼都震塌了!唐山又地震了!”

  孟奶奶笑骂:“胡说!抽你!……不然跟你爷爷睡?”

  孟小北哈哈大乐:“您快饶了我小姑吧!还是您跟爷爷睡吧,我爷爷反正耳朵已经背了。”

  孟奶奶从床上拾起笤帚疙瘩,孟小北飞快地弹起来,捂着腚逃跑……

  学校一年一度校际运动会,全天停课,大操场上各班学生搬小板凳坐好,组成整齐的方阵,运动员们穿背心短裤,后背上贴着号码。

  他们班的女生齐声喊着号子:“孟小北加油!!!!!”

  孟小北穿白色跨栏背心,小短裤,细瘦身形在背心里都晃晃荡荡的,两条手臂却很有力。他压后身体,急速出发,快步助跑,然后就起跳了!小学生的年纪,他的跨步腾空说实话毫无技术含量,但就是比别人蹿得快,滞空时间长,爆发力强,整个人是荡出去的。

  管丈量的体育老师都没防备,发觉坐太近了,往后一躲,直接从小马扎上仰过去。

  孟小北噗嗤一声吃到沙坑里,吃一嘴土。

  那一蹿竟蹿了三米五,他拿了跳远年级第一名。

  孟小北从沙坑里爬出来,半边身子裹着一层沙土。他嘴角掩住小得意,半笑不笑,一双细眼酷酷的,已经有一股子大家风范。

  越是不笑、不爱贱兮兮的男孩,越招人待见。

  祁亮不参加项目,他是拉拉队里唯一一男的。祁亮带一群女生喊口号:“孟小北好样的!”

  全体女生跟着喊:“孟小北好样的!”

  祁亮:“孟小北再来一个!”

  女生齐喊:“孟小北再来一个!”

  祁亮:“孟小北我爱你!!!!!”

  女生:“……”

  班里女孩这回不跟着喊了,那时候也还没有那么豪放呢。方阵里一阵噗噗嗤嗤的窃笑,然后是几句低语,几枚红脸,最后哈哈哈一阵哄笑。

  后来的4x50接力,孟小北是他们班第三棒。小学的破操场呈不规则的奇怪的鸡蛋圆型,孟小北是跑弯道那个,离心力让他失去平衡,接棒一瞬间他几乎扑飞出去,把棒子歪歪扭扭递进同伴手中,然后重重摔倒。他们班接力后来拿了第二名。

  每个班方阵后面,还稀稀拉拉坐着各班家长阵容。有给孩子拎鞋的,有端茶送水擦汗的,有讨好老师找班主任拉关系的。

  孟小北把球鞋脱掉,鞋带系一起,鞋潇洒地挂在肩上,光脚走回他的座位。

  他放眼扫向家长席,心里掩不住失望……其实他知道家里没人来观摩校运动会。

  他三姑本来是要来的,说“我帮你加油打气去”,孟小北说“可别,你去干嘛,同学都是爸妈去。”

  他们班孙媛媛从爸爸那儿拿了两盒饮料,还专门跑到孟小北跟前,红着脸说:“孟小北,你渴么?给你一盒。”

  孟小北很男人地说:“我不用,你们女生留着喝吧。”

  祁亮在后面“啧啧”得啧了半天。

  孟小北回头瞪他:“你啧什么啊,舌头抽筋啊?”

  祁亮嬉皮赖脸从身后搂着他:“你别不要啊,你不喝给我喝啊,我帮你喊半天我好渴啊”

  孟小北挣脱:“唔……去死去死……不要摸我……”

  祁亮嘴贱;“我们家长都来了,你那个干爸,特帅的那个,怎么没来看你跑接力啊?”

  孟小北埋头给球鞋重新穿鞋带,脸色垮下来:“他忙着呢,他是解放军……你以为哪个都像你那个后爸整天那么闲,搬个马扎在大街上下棋嗑瓜子儿。”

  最近市里开个会议,他干爹的中队执行警卫任务,营地封闭不能随意进出,已经好久了,电话都没打来一个。孟小北心里非常之不爽,神情落寞,但是也没办法。

  干爹的电话没等到,亲爹电话却到了。

  再说岐山那边儿,自从老大来北京借读,孟建民还是记挂着老大,时常打电话过来问,基本每周一个电话,即使大部分时间都逮不着那猴孩子。孟建民也给儿子写信,一手俊秀的钢笔字,洋洋洒洒几大篇纸,颇为认真和絮叨。孟小北一般回复给他爸半页纸,另半张纸画个可爱小人儿逗他爸乐!让他做思想品德报告和学习汇报,还不如杀了他呢。

  孟建民再打电话过来,十分着急,谈得还是他家老二孟小京的事。

  孟小京病了。

  两个孩子成长道路上多有坎坷,到处皆是命运铺设的阴险叵测的拐角。老大去北京不久,孟小京有一回在学校课间操下楼的时候,突然一条腿打磕绊,怎么也动不了,然后直挺挺从楼梯上滚下去……

  身上倒没摔坏什么,可是孟小京腿出问题了,右腿关节经常性的卡住,每天在路上走着走着,一条腿就无法弯曲,发病时很疼。厂里医院一群大夫根本就束手无策,诊断不出病源。

  孟建民也带老二去过西安的大医院,后来不得已暑期带儿子来了北京,治病。

  少棠得知孟建民回京,这回不用他干儿子嚷嚷催返,特意请假回来。

  他知道孟建民带二儿子回来,一定是大事。

  孟家小屋里,孟小京靠在床上,大热天的,竟然捂着一层薄毛裤。

  孟小京个子一直都比孟小北高那么一寸,胳膊腿也细瘦,越长越发俊秀的一个男生。据说去西安看病时,他爸爸蹬三轮车拉着他在大街上,竟都被人拦住,问,“你家孩子多大了,我是电视台导演,你们家长愿意让孩子拍广告吗?”

  那时候人心偏保守,不懂除了铁饭碗之外还有其他谋生路子,孟建民都没听说过:“拍什么广告?”

  那导演说:“儿童护肤霜的广告,你们家儿子皮肤真细腻,眼睛尤其漂亮,这就是男版秀兰邓波儿啊!我们电视台跟西影厂准备合拍个电影,可能还需要扮演男二号小朋友的演员,让你儿子去试试镜头?”

  孟建民心里正烦呢,皱眉道:“孩子腿都走不了道了,正要看病去。我也知道秀兰邓波儿是美国一个童星,可是她能帮我儿子治腿?”

  “西影”就是西安电影制片厂。

  这样一个后来人看起来绝好的甚至可以改变人生的机会,当时就被这当爹的生生错过了。

  孟家再次乱成一团,亲戚邻里进进出出,看望陕西来的病号,孟家的宝贝二孙子。

  邻居大妈伸着头使劲地瞄,末了不忘说一句:“这是你们家那个双胞胎里边儿的弟弟?!哎呦,这可长得不像啊!”

  “老二比老大长得好看,老二长得像他爸和他爷爷,没错!”

  邻居大妈很笃定地说了一句其实很没意义的废话,谁都有眼睛会看。

  孟小北叼着糖棍从楼梯扶手上滑下来,裤子沾着土,眼神扮酷,装没听见大妈们议论……

  少棠也再次来到孟家,站在门口望着孟小京那样子。

  孟小京没有老大那么活跃逗乐,从小细腻乖巧,又爱臭美,洗澡用香皂,洗完知道抹护肤霜,身上毛衣永远干干净净,如今也不啃手了,十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整洁。十分秀气漂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