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将她喊到身边介绍给众人，厉安心朝着其余学者颔首示礼。

  年纪虽轻，性子沉稳。众人心里点头认可。

  叶老有心提携，她当然不会婉拒。

  跟在老人家身旁认识了行内一批的老前辈、老行家，直到座谈会差不多开始，谈得正起的众人这才逐一落座，等待会议主持人的开场白。

  厉安心被安排在第四个代表发言，比较靠中间的时段，以她的年龄和资历来说属于较妥的位置，想来叶老考虑周全。

  座谈会上发言的都是些专家和老学者，年纪最小那个便是她，犹觉紧张之时旁座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拍拍她肩膀，“小姑娘，别紧张，我们就只是来交流自己的见解而已。”和自己一样，女人也是请来发言的人之一。

  考古学界的女博士刘晴。

  似看出她的不安，女人温言鼓励：“你看，我的专业其实跟今天的议题主题也不大贴切，可我还是被请来了，有时候我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来看待问题。你的专业是什么？”

  专业？

  厉安心眨眨眼，学渣一名谈什么专业。

  “不用害羞，”以为她羞于表露，刘晴笑呵呵：“叶老这个人我了解，特别爱才，方才我看见他带着你介绍给许多熟识的朋友就知道他赏识你。“

  “不过你还是学生吧，哪个学校的？”

  报上过几天要去的学校名称后又得到对方的称可，“不错不错，y中是本地最有名的重点中学，小姑娘好好学，将来学个本地一流大学。”

  ……可是，可是她这个插班生名额是走后门的啊……

  愈深思愈发心虚，她以前浑浑噩噩都干了些什么。仔细想想，出生自名门家庭，即使不要求成为商界首富或者女强人什么的，至少得对得住自己的姓氏啊。

  她以前是顾家人，正正经经的顾家小姐，即使父辈不详、母亲不关心、族人冷漠以待，也不该混得像个不懂反击，一味只顾受伤躲起来哭泣的小受气包！

  心下叹息。

  明明小时候的自己受欺负了还会与别人打一架来着，后来因为什么改变了呢？

  眸色一暗，因为外婆……

  她说，做不好不要紧，外婆永远都会护着你。

  被欺负了不要还手，那是坏女孩的表现。

  不要和族里的其他哥哥姐姐争抢东西，那样会显得你是个没教养的野孩子。

  ……

  有一次她看见别的姐姐课余学习许多课程，遂跑去和外婆说，后者抚摸她头发摇头：安心不需要学会那些，你是外婆的宝贝，再说你脑袋一直笨笨的，别和你姐姐们乱攀比……

  然而，真的不需要吗？

  在家族其他孩子用功学会各种世家孩子课程知识的时候，她只懂得傻傻听外婆话顾着玩耍；当其他孩子被带着在家族宴会上亮相的时候，她则被叮嘱呆在自己房间不许出门。

  慢慢地她就落后在众人身后，成了最被忽视的存在。

  “小姑娘？”

  一愣神，厉安心歉意朝刘晴笑笑，“不好意思，走神了。”

  “无碍。”

  刘晴在她之前上台演讲，走之前特意朝她打了‘加油’的手势。

  轮到她发表讲话的时候，用力发狠掐了大腿一把，心里默念：厉安心，你要争气，跟过去怯弱的自己说再见吧。

  无论厉小安还是顾宜心都比自己本尊来得勇敢和自信。

  “有请我们下一位嘉宾发表演讲。”主持人介绍声落，全场响起礼貌性掌声。

  厉安心深吸一口气，挺直背脊迈开脚步。

  而回到第三方视角，席下观众看到一名仿民国仕女名媛的少女上台鞠躬，姿态自然、落落大方。

  “很荣幸以一名普通学生的身份来和在场各位交流一下我的心得看法……”演讲，心中稿子为主，即兴为辅。

  她将上次参与影组制作的部分经历过程和感受讲述一遍，当中加了许多与众不同的个人看法，并阐明现时尊重传统文化与传承的重要性。

  内容皆以实际出发，一点都不枯燥，因而众人听得很是认真。

  少女鞠躬道谢离场的时候，观众席发出热烈的掌声。

  “表现太棒了。”后台的工作人员纷纷对她表示由衷的赞赏。就连方才下台时她都看见台上叶老赞许有加的目光。

  “谢谢你们。”

  座谈会开展得非常成功，国家电视台及地方卫视的媒体将整场座谈会录播下来。前者在会后到后台特意找到厉安心，向她提出做个简短的采访。

  少女有些受宠若惊，答应了。

  座谈会之后部分专家和来客留下来继续探讨着下午的话题或三三两两叙旧。等厉安心接受完采访从小议室出来时，文化走廊外面只剩下仅少的来访宾客及工作人员拾着现场的布置。

  少女随意往走廊那边慢慢踱步。

  廊道两旁挂满了民国时期的展品，展品多数为服饰和首饰、鼻烟壶等日常用品。

  为防止访客不小心蹭污藏品，展方特地用玻璃将之隔开半米，作正常的观赏距离。

  展品琳琅满目，她唯独在某处停下脚步。

  戏服。

  京剧青衣演出服。

  玻璃右下角纸张贴心粘写着展品简介：京剧名戏《霸王别姬》虞姬角色的演出服。

  这才是黄粱一梦啊。

  脑中仿佛响起舞台班子前奏的曲调咿咿呀呀很是怀念与动听。

  哥哥，我救不了你，也救不了自己。

  这出戏，她可能永远都出不来了。

  那年青衣，今时白雪，咫尺曾醉，天涯长叹。

  惆怅间，身旁忽感多了个人。

  侧身看去，竟是下午帮她挂门前说明牌子的男生。方才都没怎么留意他在哪，如今忽然蹦出个生人。

  男生侧脸轮廓很是好看，眼神专注看着暗红袍戏服。

  厉安心生出想他的心思：“你也喜欢看这些？”男生看样子跟她差不多大，不过眉宇间有些稚嫩的青涩。

  约莫是比她年纪小的。

  男生点头，表情不变，将冷漠的气质发挥到淋漓尽致。

  她无语：现今的小屁孩怎么都一脸面瘫相？是家里太有钱还是作业不够多？

  两人相顾无言并排站了会儿，尔后男生率先挪步朝着会所门口的方向走了。厉安心笑了笑背手抬步，脚下却踩着了一样东西。“咦？”

  弯下腰捡起来，原是访客的证件照。

  下午能够出席座谈会的都是被邀请来的人士，他们身上都有类似的临时入场证件。

  照片中人是方才的男生，名字……

  叶梓生。

  眼眸瞬间睁大。

  她慌乱抬头，顾不得失态转身冲出去追赶那道离去的身影。

  门外，只有人来人往及车水马龙。

  ……

  厉凡琛一如既往因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