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陈惜时在的时候，失去了陈惜时，就仿佛失去了左膀右臂。一开始他还能一个人强撑着，可现在他没办法再欺骗自己，他失去的那人，比他想象的要重要得多。

  他的祖父在梦境中逝世，走得很安详。他还没能见到他心心念念的孙子，带着遗憾离开人世。

  陈惜时在最后一场手术中断了气，心电图呈现一条直线。医生给他做了急救，用除颤器按压他的胸口，试图恢复他的心跳，奇迹没能出现，陈惜时连呼吸都停了。医生终于放弃，摘下口罩，宣布手术失败。

  顾泽等在外面，医生出来对着他摇头。他冲上去，掀开白布，陈惜时的脸褪去血色，苍白无比。他抚上他的脸颊，他的体温低得吓人。

  他死了，结束了他烂泥一样的人生。麻醉剂打入他身体的那一刻，他陷入了甜美的梦乡。他父母恩爱，家庭美满。林湛爱他敬他，从来没有利用过他，在那个世界根本没有沈钧，他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这个梦境实在太过美好，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就让他永远留在这里，多好。

  不要再醒来，他愿长眠。

  ☆、第二十四章（上）

  既然陈惜时已经死了，军方对他踪迹的隐藏自然就结束了。

  林湛在军队也有认识的人，在那人的帮助下，他终于追查到陈惜时的消息。然而这消息对他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陈惜时死了。

  他知道陈惜时的病是不治之症，纵有华佗在世也治不好。但他有意回避这件事，不断欺骗自己，他们还有机会。他潜意识里也知道，最后的结局必定是这样，还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他甚至连陈惜时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

  他把林惜淼从房间里叫出来，他对她说，“我们一起去见林叔叔。”他没有告诉她陈惜时已经死了。

  林惜淼听到爸爸要带自己去见林叔叔，欢呼雀跃地拾东西，她把她这几天的劳动成果她画的画，全部放在书包里，准备要拿给林叔叔看。她把藏起来的信交给爸爸，因为他没有骗自己，他要去接林叔叔回家了。

  坐在车上的父亲看着信，流露出脆弱的一面，泪水划过他坚毅的脸庞，滴落在信纸上。林惜淼不懂父亲为何哭泣，他们不是要接林叔叔回来了吗？应该开心才是，即便这信很伤感，父亲也不应该这样伤心。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兆，但是想破头也想不出来，她绝不会想到最爱她的林叔叔已经不在人世。

  她只是害怕陈叔叔不会和他们走，也许他不肯原谅爸爸。爸爸那个人自尊心那么强，如果陈叔叔拒绝他，他很可能就不会再求他回来了。她必须做点什么，让爸爸放下骄傲。求喜欢的人回来不是一件丢脸的事，真诚道歉才能获得陈叔叔的原谅。

  她抓住林湛的手腕，眼里满是渴望，“如果林叔叔这次不愿意回来，我们可以多求他几次。我会告诉他，如果他不肯回来，我会一直哭，他那么心软不会舍得我难过的。爸爸，就是林叔叔这次拒绝你，你也不要气馁，再接再厉，好不好？”

  林湛闭上眼睛，悲伤的情绪哽住他的喉咙。他敛情绪，睁开眼睛，艰难地说：“我会一直等他，我们一起等他回来。”惜时，你不会舍得惜淼难过，也不会让我等你太久，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的是吧？

  他们到的时候，顾泽正在帮陈惜时办理身后事，一个军人带林湛和林惜淼来看陈惜时的尸体，刚好和顾泽碰头。带林湛来的人和林湛介绍顾泽的身份。

  “这位是顾医生，是陈先生的朋友。陈先生在这里做手术的时候，顾医生常常不眠不休地陪着他。虽然手术结果让人失望，但是顾医生陪伴陈先生走过了生命的最后一段旅程。我还有别的事，麻烦顾医生你带这位先生还有他的女儿去见陈先生吧。”说完他就离开了。

  林惜淼已经十几岁，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况且她心智早熟，也有预感陈惜时一定遭受不好的事，他很可能会不来了。听到“最后一段旅程”的时候，她惊慌地问：“林叔叔怎么了？”

  顾泽不知道林惜淼的身份，便问：“小朋友，你和林叔叔是什么关系？”

  林湛代替林惜淼回答：“我是陈惜时的恋人，这是我们的女儿，她叫林惜淼。”

  顾泽脸色一沉，林惜淼这个名字他知道，上次陈惜时让自己写信给她，他一直以为陈惜时的伴侣是个女性，看来他当初遇到陈惜时，他那么失魂落魄与这个男人脱不了关系。他和他口中所谓的“前妻”肯定不是因为感情不和才分开。这个人肯定做了对不起惜时的事。

  他对林湛说：“跟我来吧，他的尸体在别处。”

  林湛能很明显地察觉到顾泽态度的转变。

  林惜淼牵着林湛的上衣的下摆，仰着头看着她父亲，“爸爸，你快说林叔叔没事。”她急得眼泪都流下来，她父亲还是没有说出她想要的回答。

  林湛抱起她，给他擦干净眼泪，“我们先去看他，你不要哭，他不喜欢你哭。”林惜淼像是听到魔咒一样，瞬间止住流泪，忍住抽泣。

  他们跟着顾泽来到一个停尸间，顾泽打开门，迎面一阵寒冷气流。放尸体的房间开了冷气，温度很低，防止尸体腐败得过快，林惜淼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林湛紧紧抱着她，让她从自己身上取暖。房间一角放了张床，白布勾勒出躺在床上的人的轮廓，林湛知道陈惜时的尸体就放在那。他却不敢再上前，就好像没看到尸体，他就可以臆想陈惜时还活着。

  林惜淼在他怀里挣扎，对他说：“爸爸你放我下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顾泽走到陈惜时尸体前面，看着他们，对林湛说：“小孩子不适合看这种画面，你让你女儿在门口等我们吧。”

  顾泽一番话提醒了林湛，林惜淼还小，亲眼看到陈惜时的尸体会有心理阴影。他把林惜淼抱出去，对她说：“你在门口等我，我很快出来。”

  林惜淼很害怕，她问：“爸爸，陈叔叔怎么了？”

  林湛不知道怎么回答，狠下心不说话，走进房间锁上大门，任由林惜淼在门外哭闹。

  也许是房间里的温度太低，林湛觉得顾泽的脸上都萦绕着森冷的阴气，就连房间里的灯光也晦暗不明。顾泽是个面善的人，可此时此刻的林湛看着他，却感受到他深深的敌意和怨恨。

  “我竟不知他爱上的人是个男人。”

  “他很好，只是我不懂得珍惜。”

  顾泽终于爆“你不知道他的求生欲望有多强烈，改造过程那么痛，他都拼命咬牙坚持。你为什么没有照顾好他，让他一个人身患绝症，却孑然一身？”

  林湛听着顾泽的控诉，心如刀割。

  他的对未来的美好设想终于在这一刻破碎成了齑粉，他和陈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