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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川絮长灯      更新:2021-02-11 14:12      字数:2490
  却是求之不得。

  将自身魂魄压入昆仑神灵脚下,永生永世不得超生,终了余年受此等屈辱不平。纵然自身在外一形象高大不已,困于内心之中却自始至终被万万神压弯了脊椎骨,只不过是只地位高贵的哈巴狗罢了。

  没有人生来愿为奴,没有人愿为一世私欲背弃永生骄傲。

  便是此生为下贱农户不得自由,却难保下一世不会飞黄腾达。

  “无论处境有多艰难,人始终是抱着希望在活的,”净然道,“他为自己永生永世造一副毒骨已是大逆不道,此番竟是甘愿自堕轮回…当真只是对于秋家人灭国之仇不报不快?”

  楚看了他一眼,慢慢伸出手按揉了两把太阳穴,轻叹一声。

  不知是不是错觉,自从楚察觉到楚筌的意图竟在堕魂上之后,他便开始有一阵没一阵地犯起偏头疼的毛病,疼得厉害时甚至想拿头撞桌子,恨不得连这颗脑袋一并摘下来作个聘礼送给秋笙。

  “阁主?”净然扶了他一把,“晨起才刚服了药,怎么这会就开始疼?”

  “没事,”还远没到头疼欲裂的程度,楚随手拿了碗凉茶喝尽,眼界立竿见影地清明了不少,他将一封海纹信纸自袖管抽出递给净然,“等着你再帮我查查吕轻烟这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来头,什么北骊的将军也好,大越的走狗也罢。秋笙这边不能再等下去,西洋毛鬼子一时半会还不能兴风作浪,先把萨满拾利索了再说。”

  “好说,”净然接了信,却一时只放在手里没着急看,“前一阵子没查清楚么?王九斯那头没审出东西来?你那毒血如今用处不大贫僧倒是理解,可凭陛下那把刑讯逼供的手段,那文面书生还会嘴硬到哪里去?”

  楚咳了一下:“我还没告诉他这事,什么吕轻烟楚筌,这些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东西,他还是少知道的好。”

  “…”净然无可奈何笑笑,“南大营那头出事了不成?这般急色。”

  “秋笙要亲自上前线,至少说明火军前统领于子忠将军身遭不测,于将军也算是南大营中赫赫有名的老将领,此番出事,必定不是巧合。”楚低低叹气,抓过挂在一边的青色长衣往身上草草一裹,左手轻轻勾了下盘扣将轻甲服锁紧,右臂拽来万尺弓的同时,扭头向屋外吹了声长哨,“萨满川木本就与大越势不两立,从秋笙手里强行抢来寸土寸金的江南八郡后,此人更是恨不得直接在身后插两根鸡毛就地凤凰涅,眼下正是战斗激情最为高涨的时刻。该是将火力集中对准火军,将于将军斩于马下,将秋笙逼出后,又不知该如何奇招百出了。”

  他说到这里似乎有些隐晦的担忧,眉宇间挂了些许几乎隐匿不见的惆怅,在净然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神中低下头补上一句:“最为关键的一点,他在冲我耍脾气。再不去哄哄,这早就到手的媳妇儿岂不是要飞?”

  净然满脸的悲天悯人来不及撤回,便飞速换上了一副天雷滚滚的奇妙表情:“…陛下耍脾气?”

  急着哄人的阁主显然是不想跟一头秃驴再深究下去,毕竟这不是个秃驴该有的感情经历,好奇归好奇,只是其中千百滋味放在言语间便总以为失了深情,云深不知处也心甘情愿的很,当局者迷,迷也迷得心弛神荡。

  楚上马离去,临走前大发慈悲地摆摆手道:“看信!”

  净然听话地低头看信,只见信上只有短短几行字。

  “战场之上风云变幻,万望周全顾己。若身在寺中,尽可养全身子再赴约不迟。寒冬时节陌上恐怕无花无景可赏,但送一枝江南初开冬梅暂热卿榻。己身困于沙场不得清净自流,此心此情,一一俱远在湘水天渊。”

  信纸背面,只见用朱砂简笔描画出一簇欺霜赛雪之绝色梅花,似有暗香透纸扑鼻而来。

  净然被秋大爷骚包得颇为恶心吧唧的同时,不由莫名其妙起来。

  这哪里是闹脾气?分明是情意缱绻的温柔告白啊。

  活了□□十年从未有所此类情感纠缠的掌寺僧人抓破头地想了半天,仍是无果,只好暂时将信件对折两下好,晃荡着无论如何瘦不下来的躯体,到藏经阁为楚查名单去了。

  天渊寺负有较之京城迎仙台中书楼更为齐全古老的藏经阁,对比起崔嵬阁与巫蛊寨的藏经阁而言,只是在针对毒物下蛊之术的古籍上稍显劣势,除此之外,便是上下五千年,天文地理无一不知,无一不晓了。

  北骊数百年前的巾帼女将名单想来人员不会太多,这人又算得上是个开国功臣,净然拿着一小块白布将书面上厚重的灰尘轻轻拂去,认为该是不会太过难找。

  吕轻烟。

  时日逝者如斯,黄昏晦暗的光晕在他手指尖渐渐匀开,比起想象中更为轻而易举,不过是一整个下午的工夫,竟已是将此人在如今最大的范围内查了个底儿掉。

  “北骊开国女将,曾于西北军大营中卧底数年之久,胆识过人英勇无匹,乃是千百年难得一遇之传奇女将。后借机潜入九黎之地知根知底,率兵抢夺九黎族长楚筌手下领土。为防赶尽杀绝不成,放任后世之人滋养深仇大恨,日后报复北骊一族,吕将军特意率领全军乔装成西北军模样,谎称自己乃是西北军重将…”

  这本记载着前朝国恨家仇的史书自从被书写,便长年累月地被历代天渊寺掌寺僧人置之高阁不顾,直到今朝重见天日,这才惊见一千古错案。

  不知楚筌看到这几行扭转事实的记载时,那已无人形的脸上,会露出什么表情?

  四大皆空恩怨不顾,净然却仍是忍不住长叹一声。

  可等他再度聚集眼神看向剩下几行字时,竟是慢慢顿住了。

  “吕将军风华一世,最终一战后回归北骊之时,却被发现已有身孕,经将军本人亲口承认,腹中竟是九黎族长楚筌的亲生骨肉。此消息一出,登时全族震惊,就在族人纷纷以为将军将要立即打下珠胎请罪时,将军竟毅然离开北骊一族,怀着腹中胎儿,自此除净荣华富贵,隐遁江湖之中,再无声无息。”

  她完完整整的一生,到了书本之上,只被凝结成了再简短不过的数行蝇头小楷,这字字泣血中的爱恨情仇,又有何人再来书写一二?

  净然长久伫立在藏经阁门口默然无语,捧着本书面发黄的古籍一站便是一晚,直到次日那清扫藏经阁的小沙弥前来打扫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他身穿一身再朴素不过的袈裟静立,眉眼间安好寂静,隐约有些安详慈悲的神情,指尖沾了些古书上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旧灰尘,倒显得整个人分外出尘起来。

  小沙弥不敢多搅扰,只是握紧了扫帚低眉道一声“阿弥陀佛”转身离去,跟着同伴们扫院子去了。

  偌大的藏经阁,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