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感谢你，罗伊，你救了我的命。”

  我没有立刻给他，也没有对他伸出手，我只是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得当着我的面吃了它。”

  “什么？”尼克没有想我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我没有带水。”

  “我给你准备了。”我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未拆封的矿泉水，递给他。

  尼克看了看我的手，并没有接。他认真打量着我，在确定我不是跟他开玩笑之后，突然无奈地笑了一下。

  “不吃吗？”我说。

  尼克笑着摇摇头，过了几秒之后，他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罗伊，我是你的朋友。”他缓慢地说道。

  “我知道。”我点点头。

  “如果我跟你说我现在不能吃，你还会把它给我吗？”他低声问道。

  “我不会。”我说。

  “为什么？”尼克说。

  我回答道：“因为我只能救你一个人，你是我的朋友，其余人的死活我不是很关心。”

  “给我。”尼克的声音变冷了。

  我有一点犹豫，不动声色地又朝后退了一步。

  “尼克。”我说，“你不能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尼克把他的帽子给摘了，露出剃得很短的头皮来，我这才发现他连额头上都有了新的刺青。

  “那要怎么样？”尼克对我笑了一下，“听着，罗伊。我一直对你很好，我没有亏待过你。但是现在我有困难，我非常需要那颗药丸，所以把它乖乖给我。你可以继续回到布莱恩凯斯的身边，一切都不会有所改变。你可以继续和他谈恋爱，而我，我只是想要另一半的解药……”

  “不止。”我打断了他，我感觉到我浑身都在发抖，“不止！你对我撒谎了，尼克。我能看的出来！你拿到另一半，无非是想要制毒！你要量产它！”

  “嘘”他说，“这里是学校。”

  “是的。”我对他笑了笑，把手上的矿泉水对着他砸了过去。

  尼克轻松地闪了过去，矿泉水在草地上滚了几圈，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他把帽子对我砸了过来，我用手接住了。

  “你学聪明了。”尼克耸耸肩说，“看来恋爱并没有把你变蠢，这一点我感到很欣慰。”

  接下来，他换了另外一种语气，他放松了身体，对我说：“放轻松，亲爱的。我们暂时把这些烦恼事放在一边吧，这么久不见面，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他在分散我的注意力，试图让我卸下防备。

  “没有。”我冷冷地看着他。

  “你真的很绝情，罗伊，也许你不是一个好朋友。”尼克有些迷茫地摸了摸鼻子，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我真搞不懂对你这种永远这么清醒的人来说，帮我一个忙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是不会去碰它的，你的男朋友也不会。”

  “因为这种东西就是罪恶。”我说。

  “罪恶……”尼克狠狠地抽了几口烟，他在烟雾后面突然对我笑道，“真的？所以你是为了救其他的人？这可一点都不像是你的行为。”

  “那我会怎么做？”我问他。

  尼克说：“你嘛。你既绝情又没有感觉，活得像块冰冷的石头，你才不是那种想要打倒罪恶的人……除了一个原因。”

  我问他：“什么？”

  接着，尼克像个恶魔一样对我露出尖牙，他说：“因为你妈妈，哦，你不要以为你藏得很深，世界上没人会知道……你妈妈根本不是故意消失的，你妈妈是要死了才走的。为什么她会死呢？当然是因为”

  “她也吸毒了，她就是因为这种毒品死掉的，她是九年前的第一个受害者。”

  第38章

  我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打过人了。我冲上前，拳头撞击在尼克的鼻梁上，他面容扭曲得像是一系列缓慢的电影镜头。我朝他喊，却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声音，“闭嘴！尼克，说够了吗？”

  他因为惯性朝后退了几步，血几乎是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尼克抬起手，看见手上的血之后，有好一会儿都没能说话，他最后艰难地笑了一下，像是遇见了平生最为好笑的事情。

  “下手真狠，罗伊。”尼克喘着粗气。

  “对。”我握紧了手，连指甲都微微陷在手心的肉里，“那又怎样？”

  “真可怜啊。”尼克用手指了指我，“真可怜。罗伊，你忘记我是怎么教你的吗？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就必须立刻闭上眼睛做到最后，就比如说”

  他漂亮地回击了我，一拳砸在了我的脸上。

  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平衡、天空、草地，全都乱了套。尼克趁此机会压在了我的身上，他又给了我一拳，这次是在额头上。我被他打得偏过头去，我又看见了黑色的蚂蚁。

  “你让我太难过了，罗伊。”尼克低着头看我，用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我试图去掰开他的手，他额上的青筋凸起，血管上的刺青像是快要活过来一样。

  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在做的事情和我脑海里想的事情截然不同。

  他们将我分成了两个部分，我的灵魂升起，悬浮在天空上往下看。

  那是我。我穿着干净整齐的衣服，被尼克按在草地上，我也开始流鼻血了，甚至要比尼克更加狼狈。我的整张脸因为缺氧而憋得通红，我的拳头蓄力，砸中了尼克，他痛呼一声，被我掀翻在地。我跑过去，去踹他的肚子，他像一只虾一样蜷缩起来。突然，他伸出手来，抱住我的脚，我再一次失去了平衡，与他在地上扭打起来。

  这是最没有章法的打架，没有目的，只凭怒火。

  每一个人都很愤怒。

  房东太太很愤怒，自从她女儿与别人私奔之后，她几乎就没有真的开心过。住在房东太太家对面的那位女士也很愤怒，因为她有两个孩子要照看，邻居家的猎犬还经常在她家草坪上留下排泄物。开车的人很愤怒，卖东西的人也很愤怒，那些贫民窟的餐馆里面，愤怒的厨师在炒菜，一群愤怒的人在等着吃饭。

  尼克很愤怒，我也很愤怒。

  有时候我会在想，他们到底在愤怒什么。是对这个国家感到失望吗？爱情？金钱？欲望？或者仅仅是因为人类自身的存在。

  我没找到答案。因为每一个人的周围都燃烧着他们内心的火焰，这火快要把我烧死了，快要让我变成灰烬了。

  “罗伊。”

  我记得这个声音，在哪儿听过，很熟悉，很温暖，曾经占据了我的内心，是我全部的依靠。我又看见她了。她的一双眼眸太过悲伤，她像个久未归家的旅人一样，向我伸出手。

  “罗伊，你在做什么？你在愤怒什么？”她问我。

  我说：“妈妈，我就是很愤怒。”

  “尼克不是你的朋友吗？你们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