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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烟幻      更新:2021-02-13 17:57      字数:2495
  产子在大梁国是可以问斩的罪责,对於这条皇室禁令,纪连翰再清楚不过。

  二十多年前,皇宫之内血腥的一幕在他幼小的心间留下了无可抹杀的阴霾。

  如今,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再次重蹈覆辙。

  即便他对面前之人再有情。

  可有情,又能如何?终究敌不过无上的权势!

  眼下为了保全自己,他必须牺牲面前之人和他们的孩子。

  纪连翰漠然的伸出手,从那梨木盒中取出了安魂玉。

  这玉石只有皇族下葬时才能使用,彰显著皇族高贵的身份,对来世寄托著一份宁和的祈盼。

  纪连翰长长的指尖滑过棺中人温润的唇瓣,反复抚摸著。午膳才服下的药物,钦哲的体温仍然没有消退。

  良久,纪连翰终於将那安魂玉放入了那人的素齿之中。

  “只能为你做这些了,钦哲。”

  轻声呢喃道:“若有来世,别再爱我……”

  纪连翰面无表情的望著他,看著他高高隆起的肚腹,就当是今生今世的最後一眼吧。

  自己或许真的没有想象中那麽爱他。

  以至於如今这样牺牲了他和腹中的孩子,心中倒也没有甚感痛苦,倒是有几分解脱。

  如此的爱情,换个可人儿,也还会有。

  子嗣,他还有正妃和几位侧妃,年华正盛又何必忧愁?

  想著想著,纪连翰嘴边微微浮起一抹冷酷又带著几分温柔的笑意,终於不再流连,转身而去。

  “封棺……”

  院中的随从立即下了指令。

  王爷的心思谁都能看的透彻。

  纵使过去一年多来,这个小院儿是王爷最爱来的地方,徒单钦哲也极受宠幸,但终究他走上一条不该走的路。何苦要因爱王爷而执意诞下子嗣?

  而这个决定最终葬送了他自己的性命。

  天上的光,忽然之间变得极为黯淡。

  狭小的夹缝之间,一只修长的手,颤颤微微的扒了上来,努力想抓住那仅有的明亮。

  “我一生追求爱情,但爱情究竟是什麽……?”

  本是句隐隐低语,却在此刻肆意怒吼般的直冲云霄,绕梁不绝。

  紧接著,一切都变得悄无声息了。

  光明,不再。

  记忆在这里断裂开来,心痛之至的让人无法呐喊也无法呼吸。

  忽然一阵猛烈的风吹进了帐内,床榻旁烛台上的灯火“啪”的熄灭了。

  “公子!”

  帐篷外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仆人在帐外唤道。

  慕容钦哲在漆黑之中睁开了眼睛。

  “什麽事?”

  “公子,大梁国的使臣夜里刚刚到了。”仆人活里雅的声音带著几许不安。

  慕容钦哲猛的坐了起来。

  早听大汗说大梁国今年最近会派使臣来,只是没有想到,竟会这麽快。

  “他们……?”

  活里雅跪在帐外恭敬道:“公子,这些使臣确实是奉太後之命来选侧王的。”

  侧王便是大梁皇宫中自古对男妃最高的称谓,其地位远远告於所有的嫔妃。

  慕容钦哲紧紧握住拳头,手中像是能滴出血似的。

  三年了,三年了!

  每一日他的心都在地狱中被仇恨烹煮煎熬。

  复仇!只要一个机会,我定不再负此生!

  第12章第十二章

  chapter12

  赵见之站在璋王王府之外,看著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关上,这才长长的嘘出一口气。

  不过是短短的半个时辰,厚重的官服已然全部湿透贴在了身上。

  赵见之迈开沈重的腿,向家的方向走去。

  过去三年中,没有一次来到璋王府奏报不让他觉得胆战心惊。

  朝中的官员见他骤然得势,在清辽城过的风生水起,自是一派巴结逢迎。

  只有赵见之心里清楚,他是如何持著卑微庸碌的性子,日日夜夜苦思冥想如何当好纪连翰身边的一条狗。

  经历过官场的大起大落,赵见之清楚即便是狗也有狗的价值所在,摇好尾巴就能落得赏赐。

  更何况打狗看主人,当今圣上也都还敬璋王三分,自己只要本本分分当好纪连翰身边的狗,这辈子富贵荣华也算是没了忧愁。

  唯一让赵见之心中不踏实的,是事已过三年,纪连翰还是没有真正信任过他。

  在所有依附纪连翰的官员之中,赵见之总觉得自己被莫名的边缘化了。

  赵见之心里也渐渐明白几分,纪连翰施恩於他,恐怕只是为了堵住他这张嘴和来日再次利用他的可能。

  至於为什麽不杀他……?

  赵见之想不出个所以然,因此赵见之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或许这刀一直还架在脖子上,从未移开过。

  杀与不杀,只是看王爷心情罢了。

  生死於人,又怎敢悖逆!

  一块小小玉石便轻而易举的改变了他的一生,当初苦读高中时的凌云之志换到今日只成了一团笑料而已。

  只是这笑,如此无奈,荒诞之中却又如此真实。

  赵见之望著面前灯火幽离的街道,灵魂深处从未觉得如此彷徨迷失过。

  与此同时,纪连翰坐在王府正厅之中,脸色铁青。

  “王爷,茹妃的胎……没了……”

  管家站在纪连翰右边,低著头,音调低微。

  这事是午後发生的,只是一直等到王爷下朝回府和几位幕僚议事之後才来禀报。

  身材健硕的纪连翰坐在空空荡荡的厅堂之中,人影却显得甚为荒凉。

  纪连翰手中狠狠捏著一张白纸,双眼怔的血红。

  过去的几年里,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王爷如此模样了,管家也因而并不得觉得太过惊异。

  任凭是谁,接连失去了自己的孩子,都会心痛难当。又何况是大梁国尊贵的王爷,一个本该子嗣满堂的王爷。

  三年中,王府里没有诞育下一个王爷的子嗣。

  这次茹妃的胎又是才六个月刚过,又没了。

  “什麽时候的事?”

  纪连翰低沈的声音冷的彻骨。

  “回王爷,午後用过茶点茹妃就说腹痛……这太医还没请来便已然……”

  纪连翰摆了摆手,脸上写满了厌倦和失望,不忍去听。

  “王爷您……”管家上前一步,探问道。

  “叫她来。”

  纪连翰将手中几乎捏碎的一纸文书扔在地上,捋平墨色长袍靠向椅背,闭上了双眼。

  今日,他倒是要听听他的王妃如何解释。

  管家点头,立即会意马上快步出了正厅去後院请人。

  纪连翰独坐在厅堂中,许久,目光朝外看去。

  越过门厅之外的那片树影,眼眸中似乎在光影交错间又一次望见了那一日木棺中的面孔。

  这一切,都是你在惩罚我麽……钦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