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悄悄的流逝，转眼又快到“鬼节”7月14了。这天街日，向杰像平常一样，拿点农产品，来到河西街上卖，换些钱准备过7月14。

  因为临近节日，河西街上比往常更加热闹，狭长的街道上人头攒动，非常拥挤。

  卖完了东西，向杰正在街上闲逛。却看到方子文能笑容满面的迎面走来，对他说：“同，后天去北江啊。”

  方子文自从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就早早回家务农了，听说已经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向杰淡淡地问道：“同，去北江干嘛呀？”因为他没有钱，所以对北江没有什么兴趣。

  “去抽奖啊，我们大家伙都去呢，头等5万块噢，你不知道吗？”方子文一脸兴奋，好像5万元很快就会归他所有的一样。

  “我知道，但是我没有钱，去了也没用啊。”向杰还是没精没神的。

  “去嘛，一起去。我有钱，随便你抽，抽中了，你我平分。好不好？”

  “那也不行，我没那个运气。”

  “不去试试，你怎么知道？说不定中个大奖，你读书什么的都不用愁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啦。”

  “那好吧。”

  “后天见。”

  农历七月十二日，是北江县城街日，红水河上，客船来往频频。河东乡、河西镇自然也少不了许多客船前往北江。

  向杰和好友方子文，站在船头上，迎着晨风，欣赏着洪水河两岸的美景，有说有笑。

  北江是桂西北一个最偏僻的小县城，以森林覆盖率最高而出名，红水河两岸，都是连绵不断的森林地带，风景特别优美。李北江县城坐落在洪水河岸上，地方不大，但也十分热闹。

  县城广场，就是卖彩票的地方，卖彩票的很多，来买彩票的人更多，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向杰在方子文的带领下，挤进了买彩票的大军之中。方子文拿出100块钱，像一个大老板似地说：“全部买了。”卖彩票的人拿了钱，然后拿着5板共50张的彩票，给了方子文。王子文兴奋的对向杰说：“来，刮。”

  向杰也很高兴，就跟着方子文在那里，猛刮猛刮，但是很遗憾，刮完了，才中了几个两块钱的。

  方子文不服气，又掏出了200，两人又刮，但还是一样，只刮出了几个小奖。

  方子文还是不服气，又去摸了摸口袋。向杰赶紧拦住他，说：“我们不抽了，中不了的。”

  王子文摸出了100块钱，递给向杰说：“你来买，说不定你的运气比我好。”

  “算了吧，我运气一向不好。”向杰赶紧摆手说。

  “拿去买嘛，不要紧的。”

  向杰看子文坚决的样子，就接过来，买了彩票。两人就又在这里，一张一张地慢慢地刮。没想到，这一次连个小奖都没有中。

  方子文终于有点丧气了，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100块，又有点不服气，还想买。向杰赶紧说：“不抽了，不抽了，去逛街吧。”说着就拉着他往外走。

  子文很不高兴地说：“干脆买完它算了，说不定后面就中了呢。”

  向杰赶紧说：“中个屁啊，中奖率很低很低的。”他上过高中，自然比子文清楚中奖的概率大概有多低。

  两人把小县城都逛了一圈，然后又买了一些过节的物品，也就到时间啊，回码头坐船，准回家了。

  两人来到大桥上，只见一个人站在桥边，手举着一辆崭新的单车，看样子好像要往河里扔。向杰赶紧喊：“喂，单车不要了吗？给我们呀。”

  那人头都不回，也不说话，双手一用力，崭新的单车就被他扔到红水河里去了。

  两人走进那人，向杰说：“你这是干嘛啊？大哥。”那人恶狠狠的说：“x他公龟，老子抽了2万块钱，才中了这一辆破单车，留着它干嘛，气死老子了。”

  原来是这样，向杰和子文相对噗嗤而笑，子文说：“也对，丢到河里还能听到一个响声。”

  还是早上那艘船，还是那些人，不同的是，多了很多东西，船就更加挤了。这是一艘限载30多个人的小客船，而现在已经坐了90多个人，超载了近两倍，加上很多的物品，很沉，船边上都快进水了，就剩10多公分了。

  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说这么多人哪，船这么沉啊……但并没有谁提出这样有危险。因为已经是司空见惯了，很多的客船都差不多是这样超载的。

  还有大家都着急着回家，这船不坐，那就没船回家了，就得在北江县城里住上三天，直到下个节日才有船来往。再说了，大家都要赶着回家过7月14呢。

  小客船载着近百个人，嘟嘟地在红水河上快速而平稳地向前行驶着。船上的人三五成群，拉着家常，有说有笑，甚至有些人谈得是兴高采烈。

  大概行驶了一半，突然前方来了一艘运煤的大轮船，发出低沉而厚重的声音，后面带起了很高的水浪。

  向杰看着感觉不妙，马上跟船主说：“这个很危险啊，要靠岸啊。”接着一群妇女也赞同说：“对，要靠岸，不然很危险的。”

  向杰怕，一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危险性，二是他不会游泳。那些不会游泳的妇女们自然也赞同他的说法。

  船主正要靠岸，几个年轻小伙就说了：“不怕，不用靠岸。”

  这些个年轻小伙，从小就在河边长大，熟悉水性，就像水鸭子一样。用他们的话说，除非水鸭子死在水里，他们才有可能死在水里。

  船主拗不过几个年轻人，就接着往前开，只是稍微往岸上靠了一点点，避开那艘大轮船。

  大轮船越来越近，也没有减速。大家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轮船，都在看怪物一样地欣赏着，议论纷纷。

  等大船来到了近前，船主和几个年轻人才发现，大船带起的浪很高，知道危险了，赶紧往岸上靠，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大船刚过，巨大的浪水就扑进了客船里，一下就灌满了船只。客船受到了大浪的冲击，晃动起来。船上的人都惊吓不已，顿时乱成一团，船就更晃了，加上余浪的冲击，一下就翻了。

  船翻的地方，是在差不多江心的地方，离岸上还很远。

  一群不会游泳的妇女们和旱鸭子的男人们，在水里扑通扑通地挣扎着，能抓到的东西，就拼命的抓。而那些会游泳的水鸭子们，有的拼命地安往岸上游，逃命要紧，而有的是在救自己不会游泳的亲人。

  场面十分混乱。

  在混乱之中，不会游水的向杰在水中胡乱扑通，眼看就要沉下去了。方子文赶紧喊道：“同，同，别怕，我来救你。”并立即游了过来，抓住项杰的衣领，拼命地往岸上游。

  突然，方子文游不动了。原来他是被人紧紧地抱住了双脚，游动不了了。他一边挣扎着，一边看看四周，发现在向杰的跟前，刚好有一个装着猪仔的猪笼子。于是他就把向杰往前一推，喊道：“同，抓住那猪笼，不要放手。”向杰借着子文推他的力道，往前手一伸，就抓住猪笼子。当他回头看的时候，子文还在那里拼命的挣扎，就是挣不脱死死抱住他腿的那两个人。只见他冒出头来喊道：“同，不要放手，往岸上游，等人来救你。”说着就又沉了下去。向杰慌了，不停地大喊着：“同，同……”

  突然，子文的头又冒出水面，边吐水边喊道：“同，你没事吧？”接着又沉下去了。向杰赶紧喊：“有人吗？救救我的老同啊。”

  但是，旁人们都自顾不暇，没有谁来救他。一阵阵余浪冲过来，淹没了正在挣扎的人群。河面上哀叫声不断，一片混乱，一片狼藉，悲剧正在上演着。

  向杰借着猪笼子，在水里等啊等，始终也没等到子文。

  最后，向杰被人救上岸来。他瘫软坐在地上，哭着大喊：“同啊同……”

  晚上的河边，一篇哀嚎，一片阴森。倾刻之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命丧在这条大河里，不知道有多少阴魂在这里飘荡，活脱脱地提前成了“鬼节”。

  这次翻船事故，共死了49个人，包括向杰的好友方子文。

  如果不是为了救好友向杰，方子文肯定是不会死的。他已经救向杰两次命了，可今天却永远离去了。向杰愧疚得想撞墙。

  春节过后，又要开学了。这一天晚上，向杰还是和往常一样，来到路天师家和大家聊聊天。

  路天师家里和往常一样，都已经坐了很多人，围在火灶旁边烤火取暖闲聊，都是那些平常喜欢聊家长里短的户主，还有一些年轻人，包括路传声。

  路传声自从他父亲死了以后，就再也不读书了，因为想读也读不起了。

  向杰一进来，路传声马上站起来说：“杰哥你坐这里吧，这里近二公。”

  路传声管路天师叫二公。

  向杰也不客气，就在那里坐下了。

  路天师问向杰：“什么？酒老板来你家有什么事吗？”

  向杰问：“啊，你也知道他来我家了。”

  路天师笑着说：“怎么不知道啊？通讯员在这里呢。”

  大家哈哈一笑，都知道“通讯员”说的就是路传声。

  路传声最大的喜好就是传消息，不管是哪家哪户，屯里屯外，发生点什么事儿，他都会以最快的速度，第一时间告诉路天师，告诉全屯的人，乐此不疲。

  向杰说：“他想让我去教他四个小孩。”

  “啊，有这种事啊，那他给多少钱一个月啊？”大家问。

  向杰说“150。”

  路天师说：“啊，这个工资可以啊，很高了呀。”

  向杰说：“高有什么用？又不是真正的老师。再说了，我现在只想考大学。

  大家都知道，向杰就考大学一个心思。但没钱复读怎么考大学呀？最后，大家一致认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贷款。向杰苦笑着说：“不可能，我家这情况，信用社不可能贷给我一分钱的。”

  话虽如此，向杰还是不死心，决定试一试。

  第二天，向杰就上山，采草药，拿到集市上去卖，换得了两斤肉和两斤米酒，提到了信用社老游家里。老游也不客气，就把肉煮了，招待了向杰。酒足饭饱之后，向杰鼓起勇气说明了来意：“游叔啊，我想贷点钱去读书。”

  老游其实早就知道向杰的来意，苦笑着说：“这个真没办法啊。现在信用社里没有钱，都让别人借出去了，都没有还呢。”

  向杰知道，信用社肯定是有钱的，只不过贷款的话，要看家庭情况，必须要有抵押，要有担保，要有偿还的能力。向杰家里一无所有，家无四壁。他怎么会放贷呢？但他还是不甘心，忙说：“游叔啊，你能不能想办法帮一下我，我保证毕业工作以后马上就还给你了。”

  老游说：“我真的真的没有办法啊。”

  向杰异常失望地走出了老游家，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来到了表姑家借宿一晚，打算明天早上坐船去学校再想办法吧。

  向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大约凌晨两点，突然有人在叫向杰。向杰一听，原来是老游的爱人方姨。向杰开了门，方姨带着老游进来了，说：“向杰啊，信用社确实是没有钱了，只有500块钱，你先拿去吧。”

  向杰万万没想到，方姨亲自给他送过来了，连忙说：“谢谢谢谢，我毕业以后一定会尽快还给你们的。”

  向杰签完550的货款协议，老游递给他500元。50元作为手续费直接扣掉了。

  向杰手里拿着500元巨款，兴奋得一夜没睡。

  第二天，向杰乘坐游船主的船，又回到了西南中学理补班，加入了奋战高考了大军中。

  在家里，向杰虽然坚持每天晚上都复习功课，但毕竟白天要干活养家，只有晚上的两三个小时，复习的效果十分有限。现在感觉很吃力，跟不上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上课总想打瞌睡，精神总是无法集中。

  很快，又到高考的时候了。向杰顶着巨大的压力，走进了考场。可能是因为实在是太紧张了，第一场语文考试，才开考半个小时，向杰就已经尿急得憋不住了，赶紧要求上厕所。其中一位监考老师只好跟着向杰出来上厕所，还一起进到了里面，看着他尿完。

  毫无意外，向杰的第三次高考，就这样因为复习时间有限，压力过大等原因，又一次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