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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亡沙漏      更新:2021-02-15 00:46      字数:7958
  么事都没有发生,战战兢兢地继续往前走。等我走到护士台之后头一个病房的时候,电话铃又响了。

  这一次,不是从护士台传来的,是从离我最近的那两个病房里,同时。

  靠,我就知道不会有那么好的事,在这儿等我呢。

  我终于想起来跑。这两个电话此起彼伏交错的铃铃声让我觉得在催命。

  但是,随着我快跑,整条走廊以我为中心,开始响起无穷无尽的电话铃声。每个病房里的电话都响了。这一层就瞬间变成一个没有接线生的电信中心。每一台的铃声都一样,但是响起的时间是错开的,起初杂乱无章。但是我越是不接,那铃铃、铃铃、铃铃的声音就开始合流,频率越来越接近,最终变成整齐划一的共鸣,震得我整个人都快要崩溃。

  我知道我大概是跑不掉了。

  我不敢推开任何一间病房去接电话。所以我退回了护士台。我伸手出去拿听筒的时候,全身都在抖。

  我接起来,没有马上听。但这一层楼的其他座机,全都不响了。

  我把听筒放到耳边。对面没声响。我知道这也是在发大招。我已经准备好听到任何地方的任何声音。

  但是没有。没有我想象的鬼叫或者低沉的絮语。我大着胆子听了半天,竟然还微微听到人的呼吸声。那呼吸声很急促,甚至像是在喘,似乎跟我一样紧张。

  我第一反应是:难道是我室友?

  我立马喊他:“小柳!小柳!”

  对面似乎顿了顿,喂喂两声。

  我有点失望,不是我室友,听起来应该是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子。不过是人我就放心了。我有太多问题想问他:“这医院是……”

  他急切地打断我的话,“快下来,我在下面等你。”

  然后挂掉了。

  听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我看了看听筒,把它挂了起来。

  对面年轻男子的声音很特别,就是那种特别干净、特别明澈的声线,好听,身边没有人拥有,不过却觉得异常熟悉。

  只是听起来很冷漠就是了。

  我决定还是听他的话好。反正我本来就是要下去的。

  但是随即我就发现一个问题。

  这一层没有楼梯。

  我被送到这一层来的时候,并没有怎么注意它的格局。不过医院都差不多,一条走廊,两边病房,中间是上下的楼梯,楼梯口是护士台。

  可是现在我站在护士台前,却没有看到楼梯。

  那我室友是走哪条路,把我连拖带抱弄上来的?

  我自己亲自走过的,还能丢了不成?

  我盘算了一下,现在我有两个选择:一是找安全通道。二是找电梯。

  其实我两个都不愿意选。前者窄小,后者封闭。但是让我继续呆在这里,我是万万做不到的。从ct室出来的那一边,没有看到任何下楼的通道,于是我开始往前走。走到尽头,果然是电梯,白色的。

  电梯门开着。开了很久,好像一张张开的巨口在等我。电梯右手边的往下的按钮,也一直红着,好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帮我揿着它。

  电梯是最不安全的选择。我心底里对它很是抗拒。所以我又原路返回,找了一通,直到确定没有其他路可走,才硬着头皮走到电梯前。

  这层楼只有这个可用。这是第三个古怪的地方。没有日期与时间,突然万马齐喑的座机,没有向下的楼梯……这样肆意改变着现代社会的规则,使得我现在已经不打算按照常理去看待这座医院了。我有点感觉到我可能是被困在噩梦里。只有梦才会这么荒诞不羁,心理上的恐惧也稍稍减缓了一点。

  我一进去,电梯就平滑利落地关门,缓慢下降,负一层的按钮一直红着。我连连按了四三二一层,按了没用,不红,电梯都没有停。它就这样专心致志地把我送到了负一层。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透过现代化的电梯口望去,外面居然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穴。

  洞穴大概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三层楼高。洞穴中央点着一些火把,我看到灯火下有一些人,一些穿着病号服的病人,但是因为火炬只能照亮一点点地方,所以我不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他们好像是被一些类似于藤蔓的东西给缠住了。

  从电梯口,只是勉强可以看清我面前有一条被凿刻出来的石头阶梯,两边都是锋利的钟乳石丛林。我如果要下去洞穴中央,必须走这条路。可是我压根不想下去,下面整个气氛让人感觉非常原始,野蛮,让人觉得恶心。

  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回头,想试试能不能乘电梯去一楼,但是我一回头,就知道我大概回不去了。

  电梯消失了。

  我背后,是一堵沉默又古老的朱红色岩壁,和整个洞穴连绵成一体。

  上面书写着我看不懂的文字,和壁画。

  第11章

  我很清楚医院底下是不会有这么个洞穴的。这不符合常理。医院有十几层高,没道理地基中空,这样还不塌掉。而且这个洞穴起码有3层楼高,它如果是-1楼,那地面1楼2楼都不用造了。我更加确定自己在做梦,决定把我自己掐醒。但是我惊恐的发现我没有痛觉。我把手放到尖锐的钟乳石尖顶上划开,我能感觉到那些石头是冷的,我手上有血流过我的皮肤,但是我也不觉得痛。我用头撞岩壁,撞得满脸都是血,也至多只是晕晕的。

  我在做梦,但是我醒不来。我有五感,却独独感觉不到疼痛。

  不过这样也好。我如果等会被什么东西弄死,吃掉,折磨,我也不会太害怕,因为我不疼呀。

  有了这一层关系,我就觉得好像穿上了一件防弹衣,顿时心生勇气。

  我想找到那个给我打电话,让我下来的人如果他是人的话。然后问他打听一切,一切我不知道而又想知道的。我下意识觉得他知道很多。

  我只是想要保护自己。

  现在,我就遵照他想要的,下去看一眼。我觉得他让我下来,为的就是这个。

  我沿着石头凿刻的台阶往下走。台阶很陡峭,盘旋着通向洞穴中央。从我现在这个位置可以看清,整个洞穴是向下沉的,好像漏斗,漏斗中央微微隆起一方圆形的石台,石台面积很大,却黑咕隆咚一片什么都看不清。石台周围有很多火把,那些火把被很致的灯台举起,无声地燃烧着,至多照亮两米的黑暗。在光与影的交界处,我看到穿着病号服的人类。他们在火把底下平躺着的,绕着圆台围了一圈,头朝中央,脚朝外面。我感觉他们就是我的同学。我估计是。

  我花了十分钟从那条陡峭的石路里下到洞穴中央,发现这里的土地很潮湿。洞穴中央的圆台是石头做的,已经破碎了,还覆盖着青苔,但还是能看出来从前这个建筑物有多致。圆台的边缘,依稀可以看出一些壁画和文字,根据笔画和总体的结构排列,我觉得它们跟墙壁上的那些属于同一种语言。肯定不是中文和英文,也不是任何一种我曾经见过的、大范围流行过的字母。

  我顺着台阶往上走,走到火把下,一个病人的脚后。他平躺在那里,脚背是青白的。我偷偷点了他一下,很冷,好像已经死了。

  但是这种死给我的感觉,又不一样。

  其实我早已做好了准备,一打开电梯门,就看到血肉横飞人肉榨汁的场面。我早就准备好了。

  但是没有。他们被认真地摆成一圈,头朝里,脚朝外,在古老的连槽口都发黑的火把下。这让我感觉到一种蓄意的邪恶。

  特别是在这样一个凸起的圆台上。简直就像是在献祭。

  我拔出火把,深呼吸了一口气,往前走,想知道祭坛中央他们献祭的东西。

  但是我很快停住了脚步。

  我发现我只是看病人的下半身,太愚蠢了。

  他们头上有东西。

  我难以形容那种恶心又畸形的形体,我也说不上来它到底是肉还是浆,反正它就是以一种长条形的形态生长那些病人的脑部,把他们的头给包了进去。我不知道我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研究它。很恶心,但是我停不下来。我看了一个又一个。有些人的鼻子以上已经完全没有了,与那种泛着恶心的墨绿色形体融化在一起;有些人的症状比较轻,让我能看到情况恶化之前的形态。他们的太阳穴周围破了一个洞,那恶心的绿色软体生物往外钻,类似于藤蔓,不懈地往祭坛中央延伸,淹没在黑暗里。如果继续下去的话,那种绿色的东西将会越来越粗,越来越大,可以想见,它们会把他们全都吸包进去,直到变成一个墨绿色的囊。

  难道这就是那个人要我看的东西?

  好了,我看完了。我救不了他们,他们也已经死了。我想回去。这里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恶心,以至于我都没有时间去同情任何人。我不知道这样的畸变是怎样发生的,我只希望千万别让这种罪恶踏出这个古怪的洞穴一步。噩梦到我为止。甚至于我,我都宁愿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场景。

  就在我打算无论如何先原路返回的时候,我突然看到我脚边有东西在游。

  我刚从祭坛下来,我脚边是沙地,很湿,也很粗粝。但是有东西在下面游,就如同我们在泥地里看见蠕动的蚯蚓。只是这玩意儿比蚯蚓大得不止一号。那个隆起的游移的东西,起码有我一条小腿那么粗,一米来长。看着它翻土也能引起人的胃部不适感。然后我发觉我一直都忽略的某种声音,现在变得难以忽略了。就好像春蚕食桑,沙沙,沙沙,越来越多。我放眼望去,沙地下,石头阶梯下,钟乳石下,甚至洞穴岩壁上,到处都是这种潜藏着蠕动的大虫。它们在坚硬的表面后,尽情翻滚,若隐若现,让人想到皮肤下乱钻的寄生虫。它们朝祭坛,朝我的脚下,卷来。

  我当即就退回到圆台上。祭坛的下方果然没有这种蠕动的东西。但是我太狼狈了,我退的太快以至于一屁股坐在石阶上,连滚带爬地爬上祭台。等我安全的时候,我发现我手中的火把不见了。我转头,它刚刚飞到空中顿了顿,然后无声地下坠。

  就是那短短的两秒钟,我看到了一些东西,在祭坛的黑暗里。

  巨大的,恐怖之物。

  那些墨绿色软体藤蔓在向它聚拢,拼命地,聚沙成塔,要成为它的一部分。

  问题是,火把使得我看到它的同时,它也看到了我。

  那是一双很惊人的眼睛。血红色的,眼眶外是坚硬的棘刺,几乎有我半人多高。

  我有几秒钟的时间什么都干不了。我想,我要死掉了。

  然后我就感到我背后有人。

  我转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他。报纸,电视,人人,围脖……哪里都有可能,总之我见过他,但是我现在说不上来他的名字。他可能是我的同学,可能是我朋友的朋友,也有可能是我喜欢的作者……可是我居然说不上来他的名字。

  他是直挺挺站在我身后的,看着我,眼眶发红,眼睛也微微发红。但是不恐怖,因为他那副样子像是刚哭过的,活人。

  “你看到了。”

  他说。我听出他是刚才打电话给我的人。

  我点点头。

  他也点点头。然后他转过身去,走了。我的眼神落在他的右脑上。我错了,他也不是活人,他太阳穴上也开了个大洞。

  等我回目光,我这才发现我已经不在洞穴里了。我在医院的天台上。有很大的风,我的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他长过肩膀的头发却一丝凌乱都没有。他就这样穿着病号服,走到了天台边上。

  “你要跳楼么……别,别这样,你什么都还没告诉我呢!”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币,铸造得很粗糙,却因为被抚摸过太多次渐渐被磨得平滑的金币,在右手指尖把玩。他的手指非常修长,他依次弹动着无名指、中指、食指,那枚金币就在他指缝间若隐若现。我被他的技法迷住了。

  他突然毫无预兆地直挺挺从天台边沿倒了下去。但是他的那枚金币没有。他的金币被高高带起,在空中旋转,然后在最高处一顿,开始下落。下落的速度很快,金币的两面重复交替出现,最后正面朝上,啪一声落地。

  同时,我醒了。

  在我惊喘的时候,那个心脏内科的大夫正好撩开帘子,走了进来。他一边观察我的脸色,一边顾自在纸上记录,“一觉睡到下午三点钟,心理素质还不错嘛。早上让人检查过x光室,应该是没有故障的,其他病人照也没有出现阴影的情况,要不你现在就去照一个ct吧。”

  “不要!”我几乎是尖叫出声的。我有点失控地抓了一个枕头抱在怀里,“我……我室友呢?”

  那个大夫有点被我吓着了。“他也刚醒的,说是出去帮你买午饭。”

  “我等他来再说!”

  那大夫露出好玩的表情,“你们那么大的两个男孩子,还黏得那么紧啊?”

  我不作响。

  的确是这样,我黏室友很紧,因为我身上发生了匪夷所思的事情,而我室友不会伤害我。这种认知我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

  大夫又问了几句常规问题,就要走。我叫住了他,“大夫,昨天进医院的那些……我的同学,他们还好吧?”

  因为梦境的缘故,我知道他们大抵是不太好的。按照发生在我身边的一系列事情的尿性,那个人给我看的、在医院-1层的东西,大概是真的吧?

  没想到大夫轻松地说,“他们现在的状况不错。虽然发病的机制还不清楚,但因为大多数也没有别的症状,年轻人,指标也都正常,有很多都可以出院了,极个别在发病的时候伤害到了自己的身体,需要住院疗养。我们也跟你们校方沟通了一下,大概和学习压力有关吧,以后会给你们减负的。”

  这个结果让我始料未及。

  看我蔫蔫的,话也不怎么说,大夫跟我约好室友来了之后就拍ct,自己离开了。我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想下来逛逛。现在是白天,阳光也很好,心理上给我一种不会出事的感觉。

  而且大夫的话让我特别想去找那些昨天被拉来的同学,想问问他们昨天晚上到底经历了什么。我想这对我大概会很有帮助。

  第12章

  我下床拉开帘子,帘子对面坐着一个同学,刚好我认识。他叫章立天,大一的时候一起上马哲,有五六回坐在一起,借过笔记的。他是比较稀少的理工男,但是个人爱好居然是马克思,上课的时候挺认真。但是那马哲老师很扯,每天扯股票,他觉得这纯粹就是水课,垃圾,老师讲的每一句话他都要在下面跟我一一反驳,说他没有了解马克思的髓。后来他去隔壁班听课了,大家也就江湖再见。印象里是个很嘴炮的男生,嘴炮一般都很有趣,性格也挺外向的。

  现在他正捧着杯子,若有兴味地看着我,似乎早就料定我会来,而且我来之前他一直挺无聊。

  我问:“你还记得我么?”

  他笑得挺有深意,“怎么能不记得。”

  我觉得他的笑容有点说不出的不舒服。但我还是拉来我室友的那把陪床椅,在他床边坐下。

  我问他,“好奇怪啊,你们昨天晚上。”

  他还是保持着那种微笑。

  “你还记得你梦到什么了么?”

  他平淡反问我,“昨天晚上我们有怎么了么?”

  我一时语塞,不仅为他的神经大条感到吃惊,还在于他的口气,虽然礼貌,却咄咄逼人。

  我把我人人上的一篇日志调出来给他看。是我一起打篮球的哥们,他隔壁寝室昨天全被拉到医院去了。

  他说,昨天半夜一点钟左右,他正在水房洗脸,他们这一层靠左面的寝室,突然传来很响的哭叫声。一开始他差点吓尿,因为他没听出来是人的声音,那种声音据他形容,更像那种狼之类的野兽在嗥叫,但是可以听出特别恐怖,特别伤心,因为在打颤。他想想这里也不会有什么野兽,所以以为是哪个哥们失恋了,结果就他走到寝室的这一段路,他发现事情变得恐怖了。

  嗥的人越来越多。

  他说起来还一脸后怕,我也理解他。走道灯到那个时候一般都是关着的,整条走廊只有几个“安全出口”字样的牌灯亮着,还都是绿色的,除此之外一片漆黑。两边的寝室门后,突然全都是狗叫,换作我也受不了。

  他说,幸亏清醒的人也不少。有很多人从睡梦里惊醒,打开房门往外面张望。他就乘机躲进了对面寝室,因为他自个儿寝室居然给吓得不敢开门了。可怕的是,那些传来嗥叫的寝室里,还有清醒的人,他听到他们在说话,而且被吓得哇啦哇啦乱叫。房间里传来东西摔落的声音,不知道是清醒的人想逃,还是那些野兽一样的人发狂。

  他们后来就报了警,警察在对面听到那声音也吓尿了,赶紧让他们打120.昨天后来连武警都出动了,所幸没有人员伤亡。只是那些发狂的人,疯起来把自己撞坏。

  我问他那些嗥叫有没有可能有某种意思。他想了想说,应该不是,就跟动物一样的。

  我后来也看了人人上其他同学做的统计。其实昨天半夜突然发疯的人,远远不止艺术学院,哲学院、文学院,人也特别多。其他各院则比较零星,是个别现象。

  我给他介绍完一下昨天晚上的情形,章立天还是挺淡定的样子,似乎完全不以为意。我觉得他这种反应,让我挺吃惊的。如果换做我,恐怕又得吓得够呛。可能他胆子比较大吧。

  我没有忘记我的初衷。我讲了这么多,是想问他梦里看到了什么。

  他没有躲闪,而且他的回答很有趣。

  他说:非欧几里得几何。

  尼玛当时我脑袋中就一懵,非欧几何?

  我上数学课,跟广大同学基本上没两样,除了“这什么东西?”以外,就是“这他娘的什么东西?”。现在我脑子就是这种感觉。梦见非欧几何吓哭,你当笑话可以这么说,你真要解释这么多人陷入集体狂躁、歇斯底里,有点扯。

  “你是说,你是看到那些非欧几何,吓得他从上铺跳下来,踩碎了底下的塑料椅子,整条小腿都被飞溅的碎片渣得支离破碎,还骨折?”

  “很奇怪么?”他看着我,双手交叉在面前,懒洋洋地笑。

  又是那种笑。

  我有点厌烦这种笑容,勉强跟他说了些客套话,站起来想走。

  这个时候,有几个捧着花篮的年轻人经过我们这里,问我们知不知道靳穆在哪里。

  我整个人一愣,就在这电光石火间,记起了靳穆。我呆愣在那里,整个人因为激动,开始发抖。

  靳穆。

  靳穆……

  靳穆是我们学校的明星人物,跟我一届,艺术学院的在读生,入学典礼上作为学生代表发言致辞的。他在上大学之前就已经有了一定的名气,因为他的雕塑、油画很有灵气,在那个圈子里评价很高,有很多画家都对他抱有很高的期待。因此,他上了大学,即使没有特意想扬名立万,也时不时出现在校网首页,或者校报上。

  这样的人原本跟我是没有交集的。只是在无数次点开什么消息的时候,看见过那张年轻却淡漠的脸,还在偶尔赶场子作为各种大会小会的凑份子时,听到过那干净、清澈的声线。

  但是昨天晚上,我却突然跟他有了更深层次的联系。

  那个在梦里给我打电话、让我乘电梯去-1层、而且最后留给我金币跳楼自杀的人,是靳穆!

  我几乎当即就跳了起来,“他、他现在还好么?”

  那些来看望他的人表情沮丧,“似乎还不太好,在重症监护室,具体情况我们也不知道。”

  我想去看看他。这种愿望很强烈。我希望他早点儿醒。即使看不到他,问问大夫他现在的情况也是好的。我心里对他有一种独特的亲近感,大概是因为,他的存在让我觉得不孤单。我一个人遇到了很多怪事体,知道靳穆可能跟我有同样的经历即使在梦中可以解答我的某些疑惑,就觉得有点安心。用句老土的话,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于是我让他们等我一下,我打算跟他们一起去。

  可章立天说,“你们先去吧,我和小叶一会儿过去。”

  那些人都不认识我们,听他这么讲,就走了。我则颇有些莫名其妙,我和他并没有这么熟,而且他腿骨折,怎么走。

  “要我拿轮椅推你么?”我看了一眼他用绑带打得厚厚的右腿。里面应该有两层夹板,还有石膏。

  “你觉得我需要轮椅么?”他看着我,笑意更盛,还摇了摇头,伸手把纸杯放在床头柜上,在我面前,站了起来。

  我终于后知后觉,有了种很不好的感觉。

  他一直略有深意的笑容,深邃的眼睛,含糊的、意有所指的话……

  然后是无视断腿的行走。

  我倒退一步,咽了口口水,“我先走了,有点饿,去找点东西吃。”

  他看着我,笑,不说话,一步一步往我走来。

  刚才那批人从我们这个地方经过,把病床与病床相隔的帘子全都拉开了。现在我透过那些帘子,看到更多的病人在站起来。他们全都是我的同学。他们有不同的面貌,不同的身高,不同的性别。有些医生认为已经可以回学校了,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而有些还穿着病号服,身上某些部位打着绷带,甚至连着点滴。

  但是现在,他们全都,站了起来,好像约好了一样。

  而且,他们的表情,全都和章立天一样,带着略微讽刺的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