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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星海拾贝      更新:2021-02-15 11:05      字数:2496
  着赵京娘逃跑,被那伙人追追撵撵,边打边藏地过了几日,贼人们到底罢手兵。

  他们避过风头重返襄阳,路过江边时救起赵霁商荣,将他二人带到临近的桑榆村养伤,前后际遇也算无巧不成书,并且这里面还有一层更巧的渊源,这赵匡胤竟是慕容延钊的儿时好友,为此也倍加用心地照料他们。

  赵霁与赵匡胤交谈数次,便知是位慷慨豪迈的义士,他搭救赵京娘脱险,却毫无邀功索惠之心,为打消女方不安,就以二人同姓为由,与她结为义兄妹,这样便可名正言顺地护送她前往夫家。

  两个少年获救时身无长物,所有食宿医药用都仗他解囊相助,恩德好感共济,使得赵霁也像赵京娘一样对其全心信赖,甚至希望自己真有这么一位和蔼可靠的兄长。

  他的伤势本无大碍,休息一夜便恢复如常,可商荣的状况不容乐观,两天过去,依然深陷昏迷,对外界的刺激一无所觉。

  人们每隔两三个时辰便掰开他的嘴灌汤灌药,也是吐出来的多,喝进去的少,赵霁时不时便要摸一摸他的手脚,感觉温度一次比一次低,就像一棵伤了根茎的植物正在慢慢枯萎。

  死亡的兀鹫在头顶盘旋,赵霁因那黑暗的阴影坐卧不宁,整天寸步不离地守在商荣身边,如同守护一盏即将熄灭的烛火。

  ?恐流沙般涌上来,有别于那些刀光剑影,十死九生的险况中所感受到的惊怕,这时的惧意是毒药,融入血液浸入骨髓,腐尽四肢百骸,搅碎五脏六腑。

  两年前他丧亲失家,此后伴他最多的就是商荣,尽管他又凶又恶,动辄打骂,可与他共度的日子却也嬉笑自在,生气勃勃。每日一起练功读书,商量一日三餐,计较柴米油盐,或是胡侃、乱弹、斗嘴、吵架……

  商荣常说从没为谁过那么多口舌,赵霁生平也只和他有过那样多的交流,这些当时显得琐碎、平淡甚至窝火的片段,回忆起来无不洋溢家的味道,而他们之间的经历不正是所谓的相濡以沫?

  思绪仿佛飞速飘动的雾气,遽然化作湍急的水流涌向赵霁,他被卷入波涛,完全失去挣扎能力,绝望和惶悚化作凶猛的水鬼将他拖进漩涡,水光中他看少年惨白如纸的脸正像泡沫一点点溶化。

  “你别死……”

  他握住商荣的手,泪若雨下,这个人承担了太多身份,他的朋友、师父、兄弟、亲人、冤家、对手,他对每一种都投入了相应的感情,喜怒哀乐在其中交错,构筑信任、依赖和无法戒除的习惯,一砖一瓦建起来的房屋一旦坍塌,他该何以为依?何去何从?

  次日赵匡胤又将大夫请来复诊,大夫号脉辨色后说:“他头部伤重,损了神元,幸好是习武之人,内功底子又不错,是才撑到现在,但要靠自身力量挺过去,怕是艰难。村子里药物有限,我写张条子,你们到宜城我的医馆内取两粒参灵丹来与他服下,或可起死回生。”

  此去宜城八十余里,赵匡胤想去村子里借一匹马,赵霁却说不用,他自信轻功比马管用,将商荣托付赵京娘,即刻飞奔上路,拖着一道烟尘窜山越岭,片刻不歇地赶到宜城,午时已取得两粒救命药丸,饭也顾不上吃便调头回奔。

  轻功对内力消耗极大,他年纪小,根基薄,不要命地狂奔半日又粒米未进,回程尚未过半便觉头重脚轻,饥肠辘辘,被迫停下来,喝了几口山泉水,坐在树下瞑目调息。

  周遭是茂林荒野,草树纵横,杳无人烟,此时云头汇聚,天色暗沉下来,像一个人突然患上老花眼,景物变得昏黑。夏日的热风被密树浓桠扒去衣衫,钻进林间已是光溜溜凉飕飕的,专爱舔人的汗毛。

  身边的风向陡然混乱,赵霁猛地睁开眼,一股恶寒蓦地击穿脊梁骨,撑不住失声尖叫。

  他四周不知何时环绕了七个高矮不一的怪人,身着宽大的玄色斗篷,头戴银色金属面具,面具上没有可供窥视呼吸的孔洞,好像那是他们本身的脸孔,最诡奇的是七人全都双脚离地,空荡荡的衣摆微微飘动,身体忽上忽下悠悠悬浮。

  鬼!

  赵霁如同受惊的青蛙,惊忙蹦跳数丈,以突破包围,黑袍怪们反应更快,如墨鱼游走,瞬间将他堵在正中。

  赵霁没有武器,几番拳打脚踢,发现这些怪物动作虽然灵活,但肢体僵硬,无声无息,再一细看,每个人身上都连接无数细若透明的丝线,关节四肢随着这些丝线运作,竟是七具巧绝伦的傀儡。

  他心中大恫,一不留神被其中一个傀儡点中大椎穴,扑通摔在枯枝烂叶上。圆瞪的眼睛里照出一双快速靠近的双脚,黑靴白袜,是个活生生的人。当这男人拖起他,将形容也塞入他的视野时,赵霁空空的胃囊一阵抽搐,宁肯看那些可怖的傀儡,也不愿看到这样一张脸。

  前日在襄阳,他见过诸天教的穆天池和乌比古,以为那二人已是丑陋的极致,但若与眼前这人比较,却都显得周正顺眼了。

  这个人的脸一马平川,鼻子、嘴唇、眉骨,凡是凸起的轮廓都被削平,鲜红的牙龈和雪白的牙齿裸、露在外,两个眼眶被重重的伤痕压塌了,酷似老树皮皴裂出的缝隙。

  如此残忍的毁容实在令人发指!

  然而他很快意识到这人纯属罪有应得,他接下来的所作所为比他的面目更可怕。

  “娘子,我找到药了!”

  这男人拎着赵霁迅?跳进路边的树丛,盘曲的树根下躺着一个被他称作娘子的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奇怪的紧身衣,光滑浓绿,模样不到三十岁,披头散发,居然小有姿色,就是异常的苍白瘦削,配上那身衣服,恰似刚刚结束冬眠,从洞穴里爬出的虚弱青竹标,看人的眼光泛着绿油油饥火。

  “娘子,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那无脸男焦急又轻柔地扶起绿衣女,回头抓住赵霁右手,撸袖露腕。赵霁又看到他身体一处可怖的特征此人的十根手指都长着长愈五寸的黑指甲,一般人指甲留过一寸必然曲做钩状,此人的却笔直坚削,状如匕首,看样子质地也十分坚硬。

  他马上亲身试验了这一判断,无脸男食指在他右腕轻轻一划,肌肤顿时出现一条血线,继而鲜血喷涌,成串成行滴落下来。

  无脸男将大树叶卷做杯状,接了满满一杯血,搂住绿衣女肩膀,小心地喂她喝下,绿衣女急切地抓住他握杯的手腕,一口见底,如饮琼浆。一连喝了三杯约半斤之数才停下,软绵绵靠在无脸男怀中喘气。

  “这小子是个内家,血比一般人药效足。”

  “那就好,你好好将养,莫想别的。”

  无脸男轻轻摩挲她的心口,帮她把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姿态非常亲昵温柔,眼见得是对恩爱夫妻。

  这诙谲离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