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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星海拾贝      更新:2021-02-15 11:06      字数:2498
  装酒,容量至少四五十斤。

  商荣发现罐身上糊着一块掌心大的泥灰,像是补丁,随之想起那日在岘山悬崖上刺出的一剑,了悟道:“当时我一剑刺向你背心,感觉好像刺中一件铁器,结果还真是。这罐子里的白灰是什么?”

  苗之北微露苦笑:“你都看到啦,那些是骨灰,里面或许有我的妻儿。”

  三人一齐怔愣,内心闪出五花八门的揣测,然而都不及事实来得震撼。

  苗之北是来找羊胜复仇的,二十五年前,这人还没为自己打造“大善人”的假面,是个明火执仗的凶徒。

  清泰三年,石敬塘起兵反唐,为拉拢契丹,割让幽云十六州,建立后晋,做了数典忘祖的儿皇帝,彼时羊胜就依附这个傀儡政权,为一个将领充当谋士。

  翌年,后晋军队进犯宛洛,大批难民逃难到洛阳城下,守城军士不敢开门,晋军不久杀到,正是羊胜所在的一部。

  那统军将领受其怂恿,率军恣意屠杀难民,斩首数千级,充做敌军兵士向上峰冒领军功,同时俘虏了上万人。

  哀鸿遍野的惨景尚未落幕,真正的噩梦降临了。

  羊胜以军中缺粮为由,将这些俘虏当成“菜人”宰杀食用,还花样百出地发明了多种烹饪人肉的菜谱:

  把人放在大缸里烘烤,一面灌食加了香料的汤水,最后把人活活烤熟,名为“火头烧”;

  将人四肢捆绑,以开水反复冲刷,用竹篾子刮下表皮,再割肉烹饪,名为“嫩切”;

  将活人放血杀死,去掉内脏,抹盐晒干,名为“两脚羊”

  ………………………………

  成百上千的人惨死在汤镬砧板间,其中包括苗之北的妻子和两个不满十岁的儿子。

  羊胜用了最残忍的菜谱炮制他们。

  “那日正遇大雪,羊胜替将官宴请军士,选了三十名年轻的女俘虏,洗净后赤身**埋入雪中,半个时辰后取出,零刀割碎,沾着酱油食用,说这种吃法叫‘冻脍’。又挑了三十个小孩子,捆绑后活活撬开头盖骨,往脑浆里淋入滚油,用调羹挖食,将这道菜命名为‘赛猴脑’,这都是我亲眼所见……”

  那些女人被割食时尚未断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皮肉被一块块切下,变成士兵们的下酒菜。孩子们则更惨,前者因为冰冻后体表肌肉坏死,还少一些痛苦,后者是生生被钉入细铁钻凿开头骨,他们的惨叫撕破天幕,驱散附近日夜不歇的狼嚎和乌啼,听者随着惨叫的节拍战栗,也像被一节节剁碎,呼吸里扎满冰渣。

  商荣觉得胸腔里的血快被熬干了,实景远比描述惨怖,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假若他身在现场,会像发疯的野兽咬死周围所有人,不知道苗之北当时是何种反应。

  “我什么都没做。”

  苗之北脸色暗沉,好像那黑色的面巾还蒙在他脸上。

  他是天枢苗家的后人,年轻时却因父亲的缘故未曾习武,惨祸来袭,一介文弱书生守不住国也守不住家,不过满腹的诗书也着实救了他一命,被俘后他以读书人的身份受到优待,在军队里抄写文书。这优待没能惠及家人,担惊受怕数日,他的妻儿最终沦为菜人。

  惨绝人寰的宴席上,誓同白首的爱妻,血脉相连的儿子一个接一个惨死,他们的嘶嚎声声入耳,宛若乱刀凌迟他的身心,可他无能为力,唯有悄悄注视在首席上谈笑风生的罪魁,那双毒蛇般狡猾的眼睛,稀疏的山羊胡子被血泪画入脑海,至死不灭。

  “人在最痛苦的时候反而最清醒,我就是,当时做了正确的选择,哪怕把自己逼到发疯也要忍耐,留着这条命为老婆孩子报仇……”

  后来晋军到底攻陷洛阳,不久重安荣发动兵变,石敬塘病死,后晋的气数便到头了,他手下的部将各奔东西,苗之北等幸存的俘虏也恢复自由。

  他四处搜寻羊胜的下落,几年后终于找到了。可是这恶贼投靠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大魔头,在那魔头庇护下,苗之北重金聘请的几名杀手全军覆没。

  这情况一度令他心灰欲绝,幸亏妻儿遇害的情景还记忆犹新,他们濒死的惨叫像干薪投入他即将熄灭的斗志,让他浴火重生。

  他开始想尽办法学习武功,甚至违背父亲的遗命,跑回天枢门求苗家接纳。苗门主碍于家规拒绝了他的请求,但私自传授他一些武功,并指点他拜师学艺。

  此后的二十年中,他走遍大江南北,向一切能助他提升功力的人求教,即使对方要求严苛,或是行止不端,他都不在乎。

  通过一招一式,夙夜匪懈地积累,他总算练成一副好身手,而羊胜也移巢襄阳,这只披着羊皮的狼改不掉嗜血的本性,一面欺世盗名为他的主子敛财,一面打着慈善的幌子做人肉买卖。

  苗之北觉得杀死这个衣冠禽兽还不够,必须彻底揭穿他的罪行,因而花了近一年时间调查羊胜的生意网和那座农庄,期间频频遇险,却已有了不少获,今日潜入庄园是想盗取钥匙,到羊胜的居所查探,结果不慎遭遇提婆湿。

  “我也调查过黄三,那日去尸谷就是为了取证。前不久曾见他用邪功杀死一名武林人士,知道厉害,所以中招后自断右腿,可如今看来也没用。”

  苗之北讲话越来越吃力,几条黑线顺着他的脖子慢慢蹿到脸上,商荣扯开他的衣襟,见胸膛已遍布黑线,仿佛大群黑色的蚯蚓正在吸吮他的血肉,肢体迅速枯萎。

  “觉慧师父,你有解毒、药吗?”

  意识到这是种毒功,他赶忙寻找抑制毒素的方法。

  唐海月取出一粒解毒丸,姑且死马当作活马医。

  苗之北微微转头:“别浪东西了,我在襄阳李子巷租了一间房子,正对水井那间门上贴了关公像的就是。这一年搜集到的证据都藏在屋内的床板下,你们把它交给节度使高行周,就算不能剿灭这伙恶贼,起码阻止他们继续明目张胆的害人。”

  他口鼻皆张,整个脸都被黑线缠绕,有的已包围眼睛,探入眼眶。

  黑血漫出口腔,他再也不能说话,双手哆嗦前伸,像在索取什么。

  “把骨灰坛给他。”

  在商荣的提示下,赵霁火速将铁罐抱到苗之北眼前,发现他已目不能视,商荣和唐海月一人拽起他一只手按住罐口。

  苗之北颤抖的眼帘安然垂落,但愿黄泉路上,天伦有份。

  枯枝似的手沿着罐身慢慢滑落,赵霁兀自抱着铁罐,心想这或许能帮助死者顺利找到妻儿。

  但这罐子太沉了,他不信三个人的骨灰就能把它填满。

  这疑点不难解答,稍后他自己便想通了。

  苗之北的妻儿被当做菜人吃掉,他们的遗骸相当于寻常人饭桌上吃剩的骨头,与其他尸块混在一处。谁又能从一堆面目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