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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许乘月      更新:2021-02-19 01:40      字数:2496
  。

  而她心爱的儿郎,还不知是否平安踏上了归途。

  罗翠微伫立在庭院中,眼底有潋滟水光渐起。

  盛夏日头长,戌时还未尽黑,天幕呈现出一种清贵持敛的沉灰之色。

  从前,她那醉心于绘制雕版画的小姑姑罗碧波曾告诉她,这样的颜色,该叫做“相思灰”。

  那时她还笑言,“得是多矫情的眼睛,才能从这灰色里看出相思来”。

  可此时她立在落花与日影之下,于睡意渐浓的昏昏然中,竟就突然懂得了那份柔软的矫情。

  苍茫黄昏时,孑然孤影处,极目所见,便就是一寸相思,一寸灰。

  ****

  亥时人定,十六之夜的月色皎皎如水。

  想是那药膳中宁神药材的功劳,罗翠微自正戌时躺下后,竟香甜无梦地睡了足有一个半时辰。

  这已是近半月来睡得最好的一回了。

  她无声地打了个呵欠,慵慵懒懒翻身朝外侧卧。

  无意地纤臂一展,竟像是打到了什么,接着便是一声困倦中带着吃痛的闷哼。

  吓得她周身一僵,寒毛倒竖。

  寝殿内灯火尽灭,一室昏暗,她全然瞧不清身旁的人是谁。

  在她弹身跳起之前,身旁那人便将她紧紧揽在怀中,“是我。”

  带着疲惫倦怠的哑声低沉缠绵,近在耳畔。

  这嗓音既熟悉又陌生,莫名地就烫热了她的眼眶。

  “你……”

  “嗯,我回来了。”

  静默片刻后,罗翠微捋好满脑子纷乱,轻轻吸了吸鼻子,凶巴巴地伸手推他。

  “回来了不起啊?也不说点个灯烛,乌漆嘛黑里悄磨叽儿的想吓唬谁?手松开……”

  话尾却有颤颤余音,似是强压着哭腔。

  云烈并未如她所愿地松开怀抱,只告饶似地闷哼连连,片刻后才忍痛苦笑:“还请夫人手下留情……有伤。”

  罗翠微被惊到,立刻僵在他的怀中,半点不敢动弹。

  察觉到她突然小心翼翼的惊惧与僵硬,云烈略有些笨拙地拍拍她的后背,哄小娃儿似的,“没事了,真没事了,睡一觉就好的。”

  并非什么缱绻动人的情话,却偏就是能使人心魂安定一般。。

  “那你快睡,别说话。”

  罗翠微的嗓音和她的身躯一并放软了,安静地窝在他的怀中。

  听着耳旁渐沉的呼吸声,罗翠微心中那块悬了许久的大石终于稳稳落地,眼角有百感交集的泪珠滚落,没进如云的鬓边。

  他回来了,这样就好。

  ****

  翌日清早,罗翠微在晨曦中睁开眼,看到身旁那张沉睡的脸,顿时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无声笑了。

  昨夜还怪他不点灯烛吓着人,此刻她却很想跪谢他不点灯烛之恩

  这胡子拉碴的鬼样子,若是昨夜点了灯烛,她才真要被吓个半死。

  见他面色疲惫,睡得深甜,罗翠微不愿惊动他,很小心地一点点掀了薄薄丝被,想瞧瞧他究竟伤在何处了。

  “不要趁人之危……”沉睡中的云烈忽然将眼帘掀了一条缝,倏地将她揽回臂中,口齿含混,“有胆等我睡醒,再来勾引我。”

  被他重新困在臂中的罗翠微呆了呆,片刻后才没好气地冲他的睡脸呲了呲牙。

  见他又已阖上沉重的眼皮,便压着嗓子好笑地嘀咕,“谁勾引你了。”

  “你,就是你,”云烈明明困得睁不开眼,却偏要含含糊糊地犟嘴,“你用眼神勾引我……意图行不轨之事……”

  罗翠微被冤枉得无语望天,哭笑不得。

  许是听得她没再回嘴,云烈又于困倦无比中蹦出一句,“好了好了,等我睡醒……任你为所欲为就是……”

  罗翠微咬牙气笑,小声啐道,“没见过你这么会倒打一耙的。”

  念他有伤在身,就不与他争这嘴了。

  ****

  云烈这一觉睡到近午,待他彻底醒来时,怀中娇妻早已不知去向。

  于是他闷闷坐起身来,耙着头发醒了好一会儿神,这才起身去外间的柜子里,随意寻了一套衣衫搭在臂上,脚步沉缓地出了寝殿。

  见门外候着一名侍者,他便随口问道,“夫人呢?”

  侍者被他胡子拉碴的模样惊了一下,顿了半晌才道,“似乎是去膳房交代事情了。”

  “哦,”云烈顿时有些失落,闷闷地走了两步,又回头道,“不用告诉她我去净室了。”

  侍者愣愣地点了点头。

  云烈眉心微蹙,加重了语气,“也不要告诉她,我身上有伤,自己沐浴其实是不方便的。”

  他无端加重了语气,显得特别不高兴,侍者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得更加用力地点了头。

  “千万不要告诉她,”云烈咬紧了牙根,“我身上的伤在临川没处理好,若是沐浴时不小心沾了太多水,可能会死的。”

  侍者被他那似乎“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得头皮发麻,疑惑了好半晌后才如梦初醒地叹了口气,“是,殿下。”

  直说让人去帮您将夫人请来不就是了嘛?搞什么正话反说的幺蛾子。

  ****

  早上云烈再度睡过去后,罗翠微便轻手轻脚地起了身,也没惊动他,拾停当后便独自出了寝殿。

  她原本以为熊孝义应当也随云烈一道回来了,便想去问些事。

  哪知这回护送云烈回来的人并非熊孝义,而是两名她不认识的临川军小将,于是她只能又生生将满腹疑问咽了回去。

  两名小将显然已从陈总管口中得知了罗翠微的身份,对她的态度倒是尊敬,虽对涉及军机的事不露半句口风,却主动向她禀了云烈的伤情,并告知她眼下不能让外头的人知晓云烈受伤之事。

  这就意味着不能轻易去请大夫了。

  一筹莫展的罗翠微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早饭,又亲自去膳房交代了午饭的菜色,正准备回寝殿瞧瞧云烈醒没醒,就见今日在寝殿门外值守的那名侍者匆匆来寻她。

  听侍者说云烈独自去了净室,罗翠微有些不放心,自是赶忙去了净室。

  ****

  纤纤素手才在净室门板上叩响第一声,那门扉就自里头被拉开了道不大不小的缝。

  罗翠微还没回过神来,手腕就被人握住,下一刻就被扯进去了。

  旋身之间,她已被高大的身躯抵到了门板上。

  灼烫如热铁的两只大掌一手护在她的后背与门板之间,一手垫在她的脑后,温柔而彻底地将她圈在那阳刚的气息之中。

  “你……”罗翠微抬眼一瞥,顿时就满面通红地噎住,不知该将自己的眼睛放在哪里。

  此时的云烈已将那满脸落拓的胡茬子拾得干干净净,脸上血色并不算顶好,可那双黑眸晶晶亮着星星,活脱是个神采飞扬又倔气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