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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斛珠      更新:2021-02-20 18:13      字数:2306
  左武卫大将军的差事已毕,便带着裴泰先行回京,剩下韩蛰在河阳逗留一阵裴烈父子暗中谋逆的事多是彭刚口述,另一些则是从那死士嘴里撬出来的,韩蛰即便已查到内情,证据却都是口供。

  永昌帝高居帝位,最忌讳这等事,口供上脉络清晰,事实清楚,加上裴家父子的放肆行径,即可下密旨定案。但若要将这案子公之于众,经三司会审昭告天下,却还需再列些证据出来。

  这整整一个月里韩蛰逗留河阳,便是为了此事。

  途中往别处走了一遭,临近京城时,听见了傅益科举高中的消息。

  靖宁侯府虽没落式微,自两府结亲后,却也颇为老实。上次回门,他特意提了田保,靖宁伯会意,将那顽劣生事傅盛看得很紧,这小半年也没闹出过事情。令容年纪虽小,性情却乖巧,两人相处么……也算融洽。

  韩蛰不由想起她笑盈盈的眼眸,漂亮娇丽的脸蛋,耳边似又听到她声音软软的叫夫君。

  他稍作考虑,便吩咐樊衡带人先行回京,他却孤身一人拐去金州,给傅益道贺。

  ……

  此时的令容正坐在蕉园中,拿竹签子戳瓜来吃。

  三月末京城春试,她虽知道傅益才学极好,仍是捏了把汗,连着悬心了好几日。后来杏榜放出,见傅益名列前茅才彻底放心。再往后金殿御试,不止看才学文墨,还要看品行相貌,言谈举止。

  傅益苦读数年,相貌生得好,兴许是谈吐合了永昌帝的胃口,虽不在一甲之列,却也是二甲第一,恩赐传胪。比起状元、榜眼、探花,二甲的风头稍弱了些,但傅益年才十七,能有如此成绩,足以令人刮目相看。

  从四月下旬起,又是一番谢师会友,在京城逗留数日,月底才回金州。

  靖宁侯府养了两个纨绔,傅锦元虽进士及第,却不算拔尖,傅伯钧更甚,凭着同进士的身份入仕,更次一等。如今傅益捷音传来,傅老太爷大为欢喜,特地在府中摆三日宴席,从五月初二至初四,专为招待亲友。

  令容为了此事,专程去禀报杨氏,想回家为兄长贺喜。

  杨氏脱不开身,当即允了所请,还派了两个得力仆妇,备了礼,跟着令容回金州道贺。

  她也是养女儿的人,韩瑶比令容年长,尚且还会撒娇,那贪玩的性子总纠不过来。令容毕竟是捧在掌心娇养大的,在婆家时刻温柔懂事,虽姑婆和睦,哪会不想家?于是特地嘱咐,若是无事,可在家多住几日。

  令容大为欢喜,四月底同傅益回金州,打算过了端午再回。

  仲夏渐近,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

  令容穿着单薄的堆绣襦裙,将一盘子瓜吃完了,满意叹息。

  起身在蕉园溜达一圈,瞧着外头槐影正浓,便随意逛出来,想了想,往后头荷池去喂鱼。那里头的鱼养得久,许多都是她亲自喂大的,上次回门来去匆忙,她连看都没看一眼,难得有空,正好瞧瞧小肥鱼们还好不好。

  府里的宴席在单独的园子里,这一带没外人,她索性摘一片荷叶盖着,慢慢喂食。

  红菱臂间挎着小篮子,目光在荷叶间窜来窜去,“呀,那条长得真快,快有两斤了吧。那条倒像是瘦了,难道知道姑娘不在府里,它也不肯长肥了?”

  “擦擦你那口水。”令容笑着打她,“一眼就瞧出斤两,以为这是给你做菜用的?”

  红菱嘿嘿的笑,“前几日做多了鱼,忍不住。今晚做一道鲤鱼片吧?夫人爱吃的。”

  令容摇头,“还是想吃花篮鲈鱼。”

  正闲聊呢,忽见不远处人影一闪,她还当是府里的仆妇,原没在意,回想那衣裳样式不对,特意瞧过去。白墙雕窗外站着个男子,穿着蟹壳青的锦衣,半张脸隐在墙后,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墙头,正往这边瞧。

  被发现后,他身子一矮,藏起半个脑袋。

  那眼睛太熟悉了,令容当即认了出来,“别躲了表哥,看得见你。”

  墙那头宋重光安静了片刻,抬步往洞门走。

  一道洞门,往里是内眷住处,往外则通向外宅和花园。

  宋重光慢慢走过来,比起先前的顽劣姿态,沉静了些,惯常的懒散笑容也似消失了。一双眼睛只落在令容身上,来回打量。

  整整一年没见,她又长高了些,容貌愈发娇丽,身姿袅袅婷婷,比起从前的贪玩天真,又添了些婉转妩媚的韵味。他有些挪不开目光,解释似的,“表哥的喜讯传来,原本父亲要亲自来道贺,因才升了官职走不开,只叫我过来。刚才喝了点酒,觉得头晕,就来这边走走。”

  令容点了点头,“舅舅和舅母都好吗?”

  “很好。”宋重光顿了一下,“你呢?”

  令容淡声,“也很好。”

  宋重光不言语,只管瞧着她,片刻后又道:“当真好吗?”

  “当真很好。”

  即便隔了一年,那些隔世的芥蒂依旧横亘,令容并不想单独跟他说这种事,转而道:“表哥难得来一趟,哥哥想必有许多话要说,定会留你住下,晚些我再请教舅舅的近况。宴席还没散,表哥快回吧,别叫人担心。”

  说罢,退后半步,就想回蕉园去。

  “娇娇”宋重光扯住她衣袖,“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令容脸色稍沉,扯出衣袖,不悦道:“表哥!”

  她甚少这般说话,从前或是撒娇,或是软语,哪怕生气也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去年端午时她态度骤转,宋重光只当她是因韩家的婚事不豫,才使性子赌气,而今她仍是这般冷淡疏离的态度,就不是使性子能解释的了。

  宋重光也自知唐突,眸色微黯,手悬在空中,“对不住,一时情急,忘了避嫌。三月里父亲上京,听说他遇到刺杀,重伤在家。娇娇,那是刀尖上舔血的人,心狠手辣,不择手段。那种人只知权谋利益,不可能真心待你,你留在他身边,只会受苦。”他顿了下,声音压低些许,“不管你信或不信,我的心意都没改变。”

  令容不为所动,只行礼道:“表哥这话唐突了,请回吧。我先走了。”

  不敢再多待片刻,拉着红菱便往回走。

  走出许久,回头一瞧,宋重光仍站在那里,槐影摇碎,荷叶扶风,像是很伤心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