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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斛珠      更新:2021-02-20 18:19      字数:2267
  很是忐忑懊恼。范家背靠贵妃,手握军权,并不好惹前年除夕韩蛰带她游灯时碰见行刺的事,就是当时的河阳节度使安排的,气势很是凶狠。

  看范自鸿那天的模样,跟她有仇似的,若当真寻麻烦,飞鸾飞凤可不是对手。

  那天回府后杨氏得知经过,也没能理出头绪,樊衡又毕竟是公差,令容想除掉那隐患,只能盼着韩蛰早日凯旋,回来坐镇大局。

  若她记得没错,出将而入相,韩蛰有了军功,离相权会更进一步。

  至于那暂时占着门下侍郎的范逯,在韩镜和甄嗣宗的合力挤压下,未必能熬太久。

  这样想着,心里又是忧虑又是期盼,午睡时迷迷糊糊地竟又梦见了韩蛰。

  夏日天长,闲居无事,晌午闷热之际,也唯有歇觉解烦。

  珠帘半卷,芭蕉低垂,瑞兽香炉上淡香袅袅。躺在靠窗的美人榻上,窗口吹进来的风都带着点热气,让人愈发不想动弹。

  令容从浅而漫长的睡梦醒来,脑袋里依旧昏昏沉沉。

  信步走到侧间书案旁,心里想着韩蛰,瞧见那封简短的家书,想着也给韩蛰回一封。但夫妻虽也两情缱绻,真要提笔,令容却又不知该如何下笔了。

  给金州的书信,她大多是写日常琐事,显然不好拿这些说给韩蛰听。

  若要提范自鸿那回事,韩蛰在前线对敌,正是吃力凶险的时候,不该为此分心。

  若叮嘱他保重身体,凡事谨慎,又显得太刻意韩蛰那六个字顺理成章,她写这些,却总觉得干巴巴的。

  直白诉说思念吗?两人的情分似没到那个地步。

  但思念确实是有的,韩蛰特地修书,显然是惦记起了银光院,她要试着留在韩蛰身边,总不能掩饰逃避。

  令容趴在案边,对着空荡荡的信笺发呆,片刻后提笔

  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

  她翘着唇角笑了笑,带点打趣的意味。

  ……

  这封信送抵时,韩蛰已在徐州地界,跟河阴节度使陈陵合兵一处。

  即便陈陵无力抗敌节节败退,他仍是官职极高的节度使,且在河阴地界,哪怕曾被冯璋席卷而过,陈陵的权势仍旧很难撼动。不过合兵议事时,因韩蛰力挽狂澜复了半个河阴,不止陈陵,连他手底下几位将领都颇为心服,若有意见相左之处,韩蛰也能说服陈陵,按他的打算用兵行进。

  中秋临近,几场雨后,暑热的天气总算敛了几分。

  临近黄昏,走在刚复的城池,街道两侧有些房屋被损毁,随处可见激战后留下的血迹和断裂的兵器。道旁的桂花树长得茂盛高大,秋风过处,渐渐有香气蔓延。

  韩蛰住在州府衙门旁专为接待高官而设的客院里,一进门就见傅益走来,面带喜色。

  “韩将军。”傅益见了他,忙拱手行礼。

  他比令容年长四岁,如今也才十八。

  从前韩蛰新婚,在金州傅家看到他时,傅益还是个锦衣玉面、书生打扮的俊秀少年,虽腹有学识,对于朝堂世事,仍旧存几分天真。

  如今情势折转,伯府公子科举高中,欣然赴任却未乱贼所擒,眼瞧着百姓揭竿而起、官府无力压制,从军后又连吃败仗,见识过种种昏聩无能,怎会没有长进?那张俊秀如玉的脸庞晒得黑了些,棱角渐渐分明,经过这数月沙场征伐,在对敌时比韩征还出色许多。

  此刻抱拳行礼,早已没了旧日文雅谦和之态,只觉干脆利落。

  韩蛰颔首,随口道:“有好消息?”

  “到了家书,得知家人安好,所以高兴。”傅益回答。

  韩蛰“哦”了声,脚步不停,往住处走。

  傅益的家书,或是来自金州,或是来自令容。银光院里那张娇丽的脸庞浮上脑海,韩蛰不悦地皱了皱眉他的家书递出去已有数日,至今尚无音信,看来令容是宁可给傅益嘘寒问暖,也不打算给他回信。

  早知道就不写那句可有可无的话了。

  他有点烦躁,抓着桌上茶壶,将早已温凉的水倒了两杯灌下,才要往挂在墙上的地形舆图走去,就听外头亲信军士禀报。

  折身而出,军士双手将两封信交给他,行礼而退。

  韩蛰看信封,一封是韩镜的笔迹,一封是杨氏的。

  韩镜的信写得不长,因要紧机密的消息都是用旁的途径传来,这封信也只是勉励之辞,叫他务必不骄不躁,稳中求胜,切忌急功近利。这后头的意思韩蛰明白,看罢后记在心里,随手在烛火上烧了。

  杨氏的那封颇厚,韩蛰一摸便知,心中猛然一动,拆开来瞧,果然是信中有信。

  展开素净的松花笺,上头小楷隽秀,是令容的。

  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

  韩蛰看罢,沉肃的眼底不由浮起笑意,不知怎的就想起那回令容生闷气,拿纸笔跟他吵架,最后抬眼含笑,带些狡黠她写下那句打趣般的客行虽云乐时,必定也是那样的神情,纤秀手指握在玉管,唇边带着浅笑。

  在成为让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司使前,他修文习武,也曾读过不少诗书,过目不忘。

  明月何皎皎,照我床罗帏。

  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

  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

  出户独彷徨,愁思当告谁。

  想了片刻,前面四句清晰浮起,后头的倒记不清了。

  韩蛰摩挲信笺,眼底的笑意渐渐敛,微挑的唇角也慢慢压了下去。

  这句话虽是打趣,但令容盼他早日回去,必定也是真心。京城里龙潭虎穴,她身后无所倚仗,对处境又那样敏锐,必定对祖父的态度深为忌惮。当初她心存和离之意,不就是害怕他的酷烈,祖父的狠辣吗?

  甚至很早之前,她似乎还从梦中惊醒,说有人要杀她。

  出户独彷徨,愁思当告谁。

  韩蛰瞧着隽秀字迹,脸色渐而恢复沉肃,将那信笺折好,装在贴身的锦袋里。

  担忧无用,挂心无益,能做的唯有早日平定冯璋,凯旋归京!

  墙上舆图高悬,做了许多不起眼的标记,韩蛰命人掌灯,在舆图前站了近半个时辰。最初南下时,因他尚无威信,沙场对战的经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