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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又生      更新:2021-02-20 21:48      字数:2492
  换上新衣袍,轻手轻脚翻遍房中物,欲找一面镜。冬青在屋外默默等着,微微一咳。

  这下屋内动静大了,韩水慌张打翻铜水盆,羞愤道:“何事?”冬青顿了顿:“大人您要不要紧,先让属下进屋。”

  铜盆覆地,云丝袍尚滴水,韩水半湿着衣袖,开了门:“归魂簪他看了没,他认不认得我是谁?”冬青往木架取下纱巾,递去道:“皇城里如今谁不认得大人。先擦干罢,天寒。”

  韩水道:“他既然认得……”冬青道:“齐将军亲自过目,并请大人于腊月初三光临齐府,原阅天营旧部皆会到场。”

  这时,田胥闻讯进门来,乐呵道:“大人着此新衣,飘逸俊气,玉树临风,好看。”韩水立时脱了,干脆利落。

  冬青不动声色,将房内狼藉拾齐整。

  田胥笑容爽朗:“无非一口气,怕甚,属下替大人挡酒。”冬青瞪了一眼:“田大人,这酒恐怕你还真挡不了。”

  韩水无言,望庭外,闹梅如雪,初暖六冬寒。

  作者有话要说:

  裁了一套新衣,不过没穿

  轩辕将军齐林

  第16章夜宴

  六载惊魂梦,醉谑江山迟,腊月初三,天色微红,院子里,破晓一声鸡鸣。

  床帏里,淡淡萦绕汾酒气息,一只细嫩的美人藕手,挂在男人半敞的结实胸膛之上。

  侍寝那女子,笑意甜柔,而齐林宿醉未醒,侧了个身。

  温柔乡,尽欢颜,正做着美梦,房门突然“砰”一声被人踹了开。齐林眼都未及睁开,一股冷风灌进了温暖被窝,激得他浑身哆嗦。

  来者,原安南军主将,晋瑜。

  “晋兄莫急,尚早,尚早。”齐林不失镇静地系上衣襟,“青…韩大人他晚间才到,该备好的都备好了。”

  晋瑜握着剑的手一紧,指节都泛白:“齐林,不管你这些年如何醉生梦死,今日给我正经点儿,权当为阅天营。”齐林揉揉眼,打了个哈欠。

  上晌,礼帖、席位、酒菜、舞乐一一制备齐全,下晌,十余名阅天营旧部到齐,饮茶聊天。

  齐林在旁看着,埋怨道:“大早上把我叫起来,真是何苦……”众将纷笑,此间尽是出生入死的袍泽情意。

  冬日天暗得早,傍晚时分,堂前那两盏浑圆的红灯笼渐渐亮出喜色。齐三来报,韩大人车架已从影部出发。晋瑜拍了拍齐林:“走,府门迎候。”

  飞雪满天,寒煞人。晋瑜回头,替齐林正了正军袍,仍然放不下心:“我再问你一遍,所见者何人?”

  齐林亦回头,望了望身后诸将,笑答:“齐某又不是三岁小孩,晋兄过了罢。”

  晋瑜眉间一皱,齐林赶忙接道:“影部总旗韩水,官居一品,御前红人,满朝上下唯一愿意赏脸光临齐府的权臣……”

  车轱辘的声音越来越近,齐林的掌心越掐越紧。晋瑜叹口气:“难为你了。”

  四匹白马,拉着椿木香轩,停在府门之前。韩水下车,着一身漆黑绣影服,气度雍容。他的身后,是冬青、田胥等五六位旗影,个个练达明。

  齐林怔住,忘记行礼。

  晋瑜暗中踩了他一脚,上前迎道:“大人踏雪而来,辛苦了。”韩水笑道:“齐府酒香,不怕辛苦。”

  正进门,齐林咬咬牙,回过身追去,一把抓住了韩水大人衣袖之下那只手。

  韩水皱了皱眉,想挣开,齐林却戏谑一笑,握得更紧:“大人素来怕冷,怎么今日酒还没喝,倒先汗湿了手?”晋瑜又踩了齐林一脚。

  说笑过后,入席,绫罗绸缎翩跹涌来,每桌拥阴阳两色侍,八斗酒。晋瑜笑道:“今日特请失音坊琴师,煌月坊舞姬,请韩大人赏。”

  自然是觥筹交错,谈风月,一桌一故事,再加上田老旗久在临安,本就认识些朋友,场面一度热闹欢快。

  三巡之后,齐林侧过身,对晋瑜道:“韩大人今日心情不错,我想多敬他几杯,晋兄看妥不妥。”一听口气,晋瑜便知大事不妙。

  按云梦朝宴墨规,以下敬上,三一兑。齐林虽有赤霄之名,实则无权,顶多与兵部侍郎同级,算从三品。

  这就意味着,按官场规矩,齐林若是要敬韩大人一杯,先得自饮九盏。

  却见齐林端起酒杯,走到韩水桌旁,抖了抖衣袍坐下,笑道:“大人,军中谈交情有个习惯,得讲故事。有几个故事,喝几杯酒。”

  那一刻,雪絮凝止,烛火静铸。

  韩水不语,眸中温润。

  “将军恕罪,韩大人他饮不得汾酒。”田胥咧嘴笑道,“您要听故事可以,只是这酒,容在下代为效劳。”

  “饮不得酒?”齐林把杯盏往韩水面前一放,“南池道,百蜜汾酒,加三勺清香露,热七分,齐某没记错的话,大人就喜欢这个。”

  韩水未答,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摩挲。冬青:“即便如此,将军也该先过几个兄弟才是。”

  美人斟酒,酒如泉,流落燕鱼樽,香满堂。齐林不怯,应了好,当真就一杯一杯招呼。

  古琴曲,坊间俗乐《红烛女》,水袖姬,空舞绫罗。斗过那排酒保,齐林晃到韩水眼前,面不改色,音不颤:“韩大人,齐某斗胆,再敬您三杯。”

  韩水斯文地放下细箸,叹了口气:“将军既然有此番诚意,为何不上朝言政?”语气之镇静,叫齐林恍然一醒。

  言及要害处,晋瑜退去舞乐,想要提出重建阅天营之事。却见韩水什么也没说,端起桌前酒盏,一饮而尽。

  “大人,这不合规矩……”田胥皱眉,赶紧凑上去劝阻。冬青一把将其拦住。田胥骂道:“你拽着我干嘛。”冬青:“给大人斟酒。”

  汾酒虽甜,浇灌之下却是腥辣无比。韩水一口气喝完六杯,呛得满面绯红。齐林笑了笑,不嫌事大,一字一顿道:“味道如何?”

  韩水掏出素帕,擦了擦唇角,然后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襟,避之不答。堂上,明烛闪动,晋瑜瞥了齐林一眼,躬身秉袖,向影部请罪。

  醉意很快翻涌上来,韩水望着众位将军,有些头晕。他从来话不多,却突然就湿了眼眶。

  “那时年少无知,贪慕虚荣,对不住齐将军,对不住银州数万苍生,该死,该千刀万剐而死。”

  “之所以苟活至今日,只因于荇州蒙新皇恩德,望余生所为,能弥补当年罪孽之万一。”

  “而今,方党大势已去,朝纲重振,众将军若仍因旧怨而弃前程,弃我云梦河山,那韩某今夜便以死谢罪。”

  这番话,憋了六年,倾吐之时,却是醉意迷离,口齿难清。

  而后,韩水眼前一黑,只觉天旋地转,再无力支撑,昏了过去。

  梦回水台初夜,月色姣好,那一双星眸漆黑柔亮,摄尽魂魄,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