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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又生      更新:2021-02-20 21:59      字数:2494
  兄弟之间,有所不言,譬如,自逃婚之后,齐林从未在大营中提过那个佞人的名字。他不能提。

  二十里军营,一半是阅天营原班人马,另有一半是从地方调来的府军。府军之中,又有多半因着林左丞而来,系所谓“林家人”。

  林家人自跟了阅天营,便一直在刻意拖延。明眼的都知道,他们想拖到秋后,待韩大人被烧死了,再举进犯之事,如此无后顾之忧。

  至于阅天营的兄弟,天天嚷嚷着攻城,嚷嚷着共享江山,共谋富贵,在齐林看来,更是其心可诛。

  入主城中容易,难的却是后事,他不能早进兵一日,不能晚进兵一日,他必须等,等云冰犯今日这个错误。

  夕照之时,凤来亭下,六千羽林军将那龙袍帝王团团护住,而齐林只带一人,一个林家人,奉旨面圣。

  待二人行完礼,入座,云冰一笑,亲自沏茶,面前摆满是金光闪闪的连环揽月杯:“太府寺绘的阅天营,将军可还满意?”

  齐林几年未入朝,规矩忘得一干二净,率性答道:“挺好,挺好。”此言既出,那羽林卫眉毛一横,将龙枪架在他的脖颈之上:“放肆!”

  云冰又捏起绘着影阁的那只杯子,笑道:“这是韩大人用过的,朕赐给将军,留个念想。”

  齐林受杯,珍重万分。云冰:“其实,将军若想再见韩大人,朕可以通融,只要阅天营肯退兵。”林家人面色一变。

  齐林苦笑,转了转桌上那只揽月杯:“朝堂有朝堂规矩,兵家有兵家规矩,陛下此行,西邕王知否?”云冰:“朕……”齐林:“他有没有说过,按兵家规矩,陛下这是战前煮酒?”

  那时快,齐林握过眼前龙枪,往后一拔,反手一转,将刃尖反戳在羽林侍卫面前,距离不到半寸。那侍卫惊退,踩空阶梯,竟然摔到了亭外。

  “兵家战前煮酒,意为请战。”齐林掷枪于地,“不过,念在陛下不懂此间道理,而方才所言,又值得一思,且容齐某回去考虑考虑。”

  归营时,夜星高挂,亭下风云尽散。

  齐林纵身跃马,交过马鞭,对晋瑜等人道:“帐中叙话。”另一边,林家人回营,四散言论,说齐将军似有背弃林左丞,背弃大业之意。

  不到半个时辰,中军大帐挤满了人,先来是蓝华,质问齐将军何意,后来是成群结队的林家人,一个个恐生变数。

  齐林:“谁说本将军要退兵?”面面相觑。齐林将赤霄剑交于晋瑜,晋瑜遂对众人道:“谣言诡语,捏造鬼神,假托梦寐,大肆邪说,蛊惑军士,此谓淫军,犯者斩之;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

  三军台上,齐林给了其余人戴罪立功之机,只斩了那一个散布谣言的林家人。晋瑜私下里还是问了一句:“你当真不顾韩水死活了?”齐林:“他死不了。”

  是夜,阅天营点亮火把,挂起废影部、复清明的大旗。战鼓声中,一番慨然陈词:“齐某布衣之身,但行主将之职,非自恃功高,欲复王道于云梦朝堂也。若成,富贵同享,若败,赔命锦江,尔等……”

  西邕王所率领勤王军,共十三万,营帐从临安城郊一直排布到三十里鸾山之地。云冰乘着六骑汇龙车从南郊凤来亭而归,迎面而来是云安一张阴森的老脸。

  “陛下为何不先与老臣说一声?!”云安咬牙,指着对面的一片火海,“这是战前煮酒,陛下知不知道?!”

  云冰笑了一笑:“世上本无对错,争个输赢而已,朕没想靠韩水退兵,只是要扰乱他们的军心。”

  云安叹气:“陛下,你不懂兵。”云冰:“如何?”云安:“老臣还没准备好,而对面的主将是齐林!”

  云冰一怔。鸾山号角传响之时,她的眸中映过星光,不是星光,而是布满夜空的火箭!

  云安闭上眼,静杵片刻,执剑跪地,誓忠明志:“陛下速速回宫,这里就交与老臣了!老臣,誓死守卫云氏江山!”

  天十二年,桂月,士族兵家以影部废存为契机,与云氏皇族及其十三万勤王军彻夜鏖战。

  戌时,战事先起于南门,而皇城之东、北、西三门,早被北台、中台两军将领率部死死围住。

  一刻,南门两军箭矢相接,双方阵中皆一片火雨星林。阅天营一万骑兵冲锋,路死三千,及至战线之前,云安撤换弓弩营,换重甲阵。骑兵请命于前锋蓝华,得令,连续冲击三轮,直至阵散,死八千。

  三刻,将上阵,兵随其后,两边刀剑相接。阅天营剑营三万,循地势,左边平野排三万,右边高地排六万。晋瑜发令,令旗飞驰各路,血洒遍野。

  亥时,云安鸣金,舍弃前线混兵三千,主力退守城墙。阅天营后军炮火营开拔,架投石车于城下两百步之处。其冲车,从齐林之令,置于一百二十步处。

  二刻,百里城墙,六座箭楼,连弩射倒钩箭矢如雨,阅天营剑兵携盾车冲锋,架云梯,爬城墙。墙上倾泻松油、沥青、重石,墙下火烧成片,堆尸无数。

  帅台处,晋瑜背过身去,不看。齐林道:“临安这座城,不死三万人,不熬两天,下不了。”晋瑜:“明白。”

  翌日,城下横尸两万余人,投石车方得前进八十步,燃火轰击城墙,冲车入阵。

  及至子时,终见前军飞回红旗,传令兵眼眶发紫,哑着嗓子喊道:“城破!西邕王撤守皇宫!”

  齐林:“驻守城门,停军整顿,各营报伤亡人数,凡有擅自入城者,斩。”

  传令兵抬起血脸:“可蓝华将军已经入城。”齐林:“卯时入城,号令不改。”晋瑜瞥了他一眼。

  野郊,骤然安静。

  城内,街道空芜。

  止战之时,西邕王率残兵布防宫闱,月下三重大殿被云氏宗亲的涕泪淹没。

  云冰在中书省一言不发地躲了两日,随后,召集几位重臣托付国事,偏道回宫。

  她好容易避开殿前风浪,却又看见南老一把花白胡子在眼前乱颤:“陛下,这北边几个州的旱情不减,而东境的州府衙门又不肯腾挪。按理说,各州互通钱粮,当先文书以告,然圣人曰,仁民之心……”

  “南老。”云冰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朕现在有个国要交代,这事改日再议。”

  入景恒大殿,那三朵黑云已经候立阶前,云冰扶上龙椅,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朕愧对云氏两百年先祖,怕是保不住影部了。”

  苏木、冬青、田胥三人,异口同声:“陛下无过,影部无过,臣等死不足惜。”

  云冰:“一者,替朕把那帮无故哭啕的宗亲抓到后宫里关着,闹事者斩;二者,把影阁里几百个影卫都散了;三者,去大理寺,千千万万,保住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