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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想要猫      更新:2021-02-21 14:43      字数:2496
  条成碧竹一样的青年,那些她或遗忘或模糊的记忆,全都如云一般悉数涌上心头。

  他还没出生时,她挺着肚子慢慢穿梭在人群里,小心翼翼护着圆挺的肚皮;他一岁大时,那个还没有变坏的男人高高举起孩子,乐呵呵地拿胡茬去扎他娇嫩的皮肤;他再大点的时候,她搂着他一笔一划教他写自己的名字,在夜晚熬夜为他缝了无数件衣服,在男人打下来的时候拼命护住他;他十几岁的时候,他们带着满身伤痕辗转于城市各处,想尽办法供他上学;在医院里听医生告诉她孩子的心理伤痕,在数个夜晚抱着狂躁的孩子不知所措怨悔疲累。

  现在他二十了,她终于可以稍稍喘口气,却仍旧不能休息。

  现在一想,原来已经二十年了。

  二十年含辛茹苦尚且历历在目,好像只是一夜间,她的孩子就长大了,要飞走了。

  昨天她静静坐在黑暗里,心随渐沉的夕阳一同落下。

  那时她只是在想,到底哪里出错了呢?虽然心里在埋怨简竺,在埋怨那个素未相识的男孩子,但怨念之后伴随而来的就是对自己的反思。她想了很久,一个人,直到最后想到眼泪流下来。

  然后产生了生命里难得一见的一次懦弱,没敢让孩子开灯,怕他看见她微红的眼睛和自责的表情。

  .

  简竺默默抱着母亲的腿,很长时间里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他感到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落在他低垂的头上,一点一点摩挲过去。

  他抬眼正对上母亲的视线。

  他听见母亲对他说:“我总是宁愿你现在恨我,也好过以后头破血流。”

  **

  简阑舟再快,路上也需要三四天。这三四天里,简竺母子两个就他的问题心平气和谈了好几次。

  在不懈的劝说里简竺可以看出母亲的松动,但直到最后她也没有松口。

  简竺最后妥协道:“妈妈,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无论您承不承认,能答应我先见他一面吗?”

  简母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很多了,她想了想答应了儿子的请求。

  正好她也想见见这个拐走儿子的人。

  .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简竺甚至觉得自己改善不久的悲郁情感又开始不受控制了。

  有时候他看着一点,眼睛却不聚焦,回过神来后却发现自己正无意识掐、撕什么东西。很多次他的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他会烦躁地不停给简阑舟打电话,如果刚好火车信号不好打不通,躁动的情绪就会达到顶点。简母之所以不敢一直发火,也是考虑到他的神状态。她甚至看出了他对于简阑舟病态的依赖性,哪怕只是两天联系不到而已,他都会处于发狂的边缘。

  自从和简阑舟交往后,简竺再也没经历过联系不上他的情况。但现在在家里,他不得不拼命压制自己。

  这就导致还没见面,简母就已经对简阑舟产生一点微妙的感观。

  .

  简阑舟到他们区的时候已经快要深夜了,简竺不顾简母反对坚持出门去接他。

  他走过楼下成排的树木时,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琥珀色眼睛的女孩像猫一样安静地站在行道树之间,在简竺看过来时,她什么也没干,只是用很飘渺、很异样的声音说了句:“时间不多了。”说完后她很快就消失在简竺视野里。

  简竺一头雾水,但是那种音质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仔细想想,这种感觉有些像听人工合成的提示音。

  但随即他就把这些抛之脑后,急切地去接简阑舟。

  简阑舟在宾馆住了一晚,第二天找了家上档次的酒店请简母吃饭。不管后面要说什么,该有的礼数也不能省。

  席间他送给简母上好安神木做成的一串木珠,他知道简母一向喜欢木制品。

  饭后简母脸色稍缓,还是让人去了她家谈谈。

  简竺被关在门外紧张的来回踱步,也不知道简阑舟说了什么,再出来的时候简母脸色简直算是阴转多云。虽然没放晴,但态度比一开始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她没跟简竺说什么,但简阑舟跟在简母身后,悄悄地对他露出个春风般的微笑。

  简竺也算是松了口气。

  这一折腾,除夕夜就要来了。简母知道简阑舟家里的情况,态度缓和后还是邀请对方留在她家过年。两个孩子简直受宠若惊,干活比哪次都勤快,特别是家里窗户、天花板等等的清洁,甚至做饭都被简阑舟一手包揽,彻底解放了简母。

  除夕那天简竺早早起来贴好春联,简母和简阑舟在厨房里料理食材,准备年夜饭。家里每年除夕要炸地瓜、炸萝卜丸子和豆腐,还要包水饺,炸炸果。特别是炸果,从和面到捏造型需要个把小时。下午对门钱姨请简竺一家去她家里吃饭,简阑舟选择留在家里捏刚跟简母学会的炸果。

  钱姨家有几个亲戚家的小孩,简竺看着他们一群孩子互捏互闹,特别是王鹤琳小妹妹那张肉乎乎的脸被捏变形后,笑得不可开交。但笑完他想起来简阑舟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家里,心里又难受起来。

  钱姨的饭没法推辞,除夕晚上简竺没有理由不去。

  一顿饭吃到黑天,窗外开始炸开烟花。他终于忍不住,悄悄把简母拉到一旁问道:“妈,阑舟那里,你也不给我个准话。”

  简母哼了一声,颇为傲娇。

  “妈~”看简母没反应,简竺又拉着她胳膊摇晃撒娇,“妈~妈~”这段时间简母态度甚是平和,简竺也渐渐放开了胆子,母子两个似乎又恢复到事情爆发前的状态。

  “行了行了,”简母没好气道,“都留着过年了!”

  简竺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嘴角笑容止不住的扩大。

  .

  简阑舟很安静地坐在家里捏炸果,他很有耐心,捏出的花型饱满漂亮。

  任谁过了十几个安静如鸡的除夕夜也心如止水了。

  窗外炸开第一朵烟花的时候,他抬起头来看了看。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笑容越发柔软。

  等简阑舟捏完最后一盘打算炸的时候,他接到了一通出乎意料的电话。

  简竺站在窗前,身后是几个小孩子的欢声笑语。他看着外面灯火如织的夜晚,消息都等不及发,直接伸手拨通了电话。

  几乎在两声响铃后,电话就被接通了。

  “小竺。”

  “……你一直在等?”

  “嗯。”简阑舟眉眼轻弯。

  简竺轻笑了一声。

  简阑舟温柔的低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小竺……”

  简竺打断他,“一个好消息。嗯”

  这一刻一种灵犀联通简阑舟的心灵,他似有所感,却又不敢相信。这句拖长的“嗯”字传入他的耳中,让他的心刹那像被人狠命揉卷起来的纸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