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芣苢进松州
作者:章二二      更新:2019-09-24 18:33      字数:7598
  京城的皇帝身边的金刀备身,神秘地出现在翼针县城。备身为啥跑到边远之地,松州百姓大多认定是暗中跟踪吐蕃国的使臣。不料,被冒充大慈寺的和尚,其实是吐蕃的杀手发现,两人在翼针城郊外比武,京城备身中了吐蕃邪毒,被吐蕃杀手吊在无花果树上。

  冯使节的昆仑奴,被吐蕃杀手收买,两人逃到松州城,准备刺杀一直坚持抗击吐蕃的刘刺史。见面之时,被刘刺史威严气势所震惊,不敢贸然下手。

  翼针县快马来报,于是全城搜捕吐蕃杀手。陈火长的娘子包庇隐藏昆仑奴和杀手,偷偷送出城。

  陈火长一怒之下,大义灭亲,将自家娘子送进大牢,以谋叛和不义之罪,中元节正午问斩。

  谣言加之言者的添油加醋,增加了不少细节。

  不分贫贱富贵,最为想听的是陈火长如何戴上绿帽子的故事。版本穷尽人的想象力,不管什么版本,言者都要用手比划一下:“昆仑奴站猪的东西有驴那么大!”

  有人认识站猪,大多数人能够回忆几年前一个黑人常在松州大街上游荡。不管如何,风一样的谣言吹过,站猪算是人人皆知了。

  凤娘很多人都认识,高大丰满,腰身细,屁股大。

  有松州老人听到传言,白胡须抖动,愤怒说道:“黑人不是人,只算是长得像人的畜生。凤娘淫贱,如此与猪狗畜生交配无二。”

  中元节凤娘问斩,站猪是否来劫持刑场?给松州蒙上一层未知的面纱。

  一头小驴被道姑装扮的女子牵着,脚步轻盈地走在松州的街上。她戴着竹编的斗笠,青色的道服,黑色的布鞋。来到凤娘茶肆门前,抬头望着二楼的窗户,微微叹息一声,沿着左边的小巷子继续前行。

  靠着岷江河边一个不起眼的院子,道姑轻击门环,开门人见斗笠之下道姑的脸庞,吃惊得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恭敬侧身,道姑进去。

  不一会儿,五六人在道姑面前跪下,为首的老头说话声音不高,微带痰喘,清癯的瘦脸因激动而泛红。

  “郡主殿下,三年不见,您还安好?”

  “欧叔,我早就不是郡主,你也不必这样恭敬,站起来,我们进屋好好说话。”

  跪在道姑面前的是松州最大的盐商欧晓勇。

  道姑取下斗笠,一头黑发散落在肩上,“说过多少次,让你们叫我芣苢就行。”

  她就是翼针县城王质遇见的芣苢。

  欧叔赶紧将芣苢请进里屋坐着,慌忙端茶和糕点。

  芣苢饿了,拿起糕点放进嘴里,满意地嘴角上翘。

  “郡主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吃到嘴里笑在脸上。”欧晓勇慈爱地看着芣苢。

  “玄武门兵变之后,你就在松州安家,什么地方都不去。大家都还好吧?”芣苢对着垂手而立几人问到。

  “都好都好!托遗太子的福气,生意一年比一年好!”欧晓勇口中虽然说着好,眉头却紧皱着。

  “我原本打算去长安,赶到中元节之前,可惜途中有事耽误几日,也罢,就在松州祭奠我的父亲和六个哥哥。”

  欧晓勇赶紧说到:“祭奠之事,下走一直铭记在心,祭品,河灯早就准备妥当。郡主能到松州,带着众人祭奠,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下走隐隐担心,这几日松州暗流涌动,颇不太平。郡主不能在这里久留,我带些人手将你护送到北方如何?”

  芣苢放下点心:“好甜!”

  “郡主心里苦,一点点甜就填满。”欧晓勇笑道。

  “这才是我小时候爱说笑的欧叔。”芣苢扮鬼脸,然后说到,“松州刘刺史,房玄龄的门生,治理松州井井有条,带着府兵抵御外敌。他的名字,可是写在太宗的屏风上,到京城任职是迟早的事情。松州不太平的谣言从何而来?”

  “郡主,冯使节带着吐蕃提亲队伍去长安……”

  “冯使节和我在翼针县城见过面!”

  “吐蕃提亲队伍里有个杀手,在翼针县城郊外杀死京城备身。”欧晓勇扼腕感慨,“没想到是吐蕃人帮我们报了仇。那个备身就是十年前飞刀杀死遗太子之人。”

  芣苢不动声色:“我们从未与吐蕃杀手交集,何来他为我们报仇?你继续说……”

  “松州城谣传,吐蕃杀手做和尚装扮,进城杀刘刺史未遂。”

  “和尚不是杀手,和尚和我有一面之交。”芣苢低声说到,桌上的油灯晃动,随风此起彼落。

  “杀手一事姑且不论。我在衙门有朋友,得到消息,近日松州即将地动。”

  “地动的谣传从未停息,世上恐怕无人能提前知晓地动之事吧!”

  外面的雨下出响声。

  “这回刘刺史是当真了,但是他却将消息压下不说。他明天开始吃素念佛,坐茅草棚,为守边战死的将士守灵乞讨,这些都是他想躲地动的手段而已。今日凌晨,他的家丁护送家眷,赶着十几辆马车离开松州城!”

  “动静如此大,其它人不怀疑?”

  “他精着呢!说要将自家宅院腾出来让给无家可归者居住,自己的家眷全都回乡下老家种地耕田。”

  芣苢用手捂着嘴,打一个呵欠:“我明白了,此事和我关系不大。你们都歇息吧!我也困了。”

  “小院后面亭子已经围起布幔,请郡主泡温泉解乏!”

  “我倒忘了,你这院子里有温泉水从山上流下。”

  小院不大,有两颗石榴树。中间的亭子围着青色的布幔。芣苢走进布幔,对打着伞的丫鬟说到:“你无须在这里,我洗完就唤你。”

  芣苢脱下身上道姑的衣服,赤裸着步步走下鹅卵石砌成的池子中。

  温泉水飘着白气,紧紧的裹住她的全身。

  芣苢的手臂上有道刀痕,刚结痂。

  在翼针县城,她和王质洗脚,看到和尚腰间木牒刻的名字。

  她知道一直等待的那人已经出现。

  夜深人静,她从屋子出来,跃上屋顶,出城。

  胡子备身在无花果树下,睁着眼睛睡觉。

  芣苢像猫一样无声靠近,用手中的短刀在月光下一闪,刺进胡子的胸膛。

  太轻松了。

  十年前,玄武门兵变,就是这个羌人胡子备身,用飞刀插进她父亲的胸膛。父亲当时还戴着犀牛皮甲,飞刀力度之大,穿透铠甲,全柄进入父亲的身体。

  十年后芣苢将这把刀还给他。

  十年前的那天,她的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同时死去。

  想到这里,芣苢将头浸入水中。

  不断有温泉水泡咕咕朝上,在水面破灭,如灵魂,如梦幻泡影。

  雨越来越大,亭子上的瓦发出清脆的响声。

  芣苢全身舒展,毫不顾忌地展开四肢浮在水面。

  猛然她想起王质,大慈寺的和尚。

  出翼针县城,她就一直跟着冯使节,站猪带着王质偷跑吃羊腿,她就在不远的地方。

  两人进城出城,往西南山中走去。

  芣苢没有继续跟踪,决定在松州等着。

  后天就要当众处决凤娘,她已经决定要救这个女子。

  为了站猪,也是为被冤枉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