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康斯坦丁？”

  门内传来一道低沉的怒喝。

  基恩没有回话，只是沉默地站在门外。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

  终于，沃格思先生的态度松弛了下来：

  “进来吧！”

  基恩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中年人躺在一把雕着花纹的藤木背椅上，背对着基恩，手里似乎托着一本书，看得全神贯注，即使基恩走了进来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继续翻阅的动作。

  “年轻人，你是来炫耀用臣服和背叛所换来的荣耀的吗？”

  沃格思先生口吻严厉，毫不留情。

  “我记得东方有一句老话——识时务者为俊杰！适时地改换门庭对于一个想要长久生存下去的家族不是一件很正常且合理的事情吗？”

  “再怎么说也总比窝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里苟且度日来的好吧！”

  基恩的语气轻佻而刻薄，嘴角的轻蔑一笑更是令人忍不住想要揍他一拳。

  “砰！”

  沃格思先生将手中的朝膝盖上重重一摔，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似乎憋了一大口气，蠕动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出来。

  最后还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千言万语化作心若死灰般的绝望，重新拾起腿上的，继续旁若无人地看了起来。

  基恩无声地笑了笑，缓步走到了沃格思先生的身后。

  “《不可名状的蒸汽朋克》？”

  “没想到沃格思先生还对这类流行小说感兴趣。正巧，这本书的作者我很熟悉，用不用我介绍你们两个人认识认识？平常人想要见这位大作家一面可要耗费不少功夫啊！”

  沃格思先生冷冷地合上，嘴里吐出一句狠话来：

  “若不是看在忒西奥的份上，你现在已经被劳索给打出去了！”

  基恩面无愠色地回答道：

  “既然你那么疼爱忒西奥，为什么要苦苦逼迫他放弃自己的梦想呢？”

  “梦想？”

  沃格思先生明显对这个词语嗤之以鼻，脸上顿时涌上了浓浓的不屑：

  “这世上没有几个人可以靠理想活着！”

  基恩轻轻摇了头：

  “至少我可以！”

  沃格思极轻蔑地回头看了基恩一眼，讥笑道：

  “是靠着背主求荣吗？假设这就是康斯坦丁家族未来继承人的理想，那我可真要替曾经血战沙场，戍边卫国的康斯坦丁元帅道一声可惜了！”

  基恩正色道：

  “先祖的荣光每一个康斯坦丁都不敢忘却！”

  沃格思腾地一声站了起来，转过身，双目逼视着一脸风轻云淡的基恩：

  “可你父亲的做法已经深深玷污了康斯坦丁这个姓氏！”

  “那您又如何知道，他的儿子不会亲手洗刷这些污名呢？”

  基恩针锋相对，暗蓝色的瞳孔迸发出动人心神的坚定目光。

  沃格思被基恩突然其来的自白惊住了心神，有些不明所以地立在原地。

  基恩轻轻松了一口气，随手端起摆在一旁桌子上的茶杯递给了沃格思。

  “阁下问了我这么多，能不能让我请教几个问题？”

  沃格思接过茶杯轻抿一口，稳了稳脸上的神情，说道：

  “请教不敢当，康斯坦丁少爷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基恩来回踱了两步，试探地问道：

  “沃格思家族以前究竟是什么身份？”

  沃格思神情一凛，语气生硬起来：

  “年轻人，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基恩坦然道：

  “我们康斯坦丁家族的历史虽然不是秘密，但那也只是相对于上等阶层而言的。普通人可不会知道的这么详尽，而且能如此轻松地够信口说来！”

  沃格思怀疑的目光在基恩的身上四处打量：

  “忒西奥都告诉你们什么了？”

  基恩淡然一笑：

  “他告诉我们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准备告诉我些什么？”

  沃格思先生冷笑道：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就凭你刚才那句模棱两可的反问句？”

  基恩摇了摇头：

  “凭借什么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但如果你能拿出令我信服的东西，我可以考虑透露给你一些信息。”

  沃格思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滑稽的笑意：

  “年轻人，是不是你身边人的恭维和讨好迷糊了你的脑子？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谈条件？”

  基恩也丝毫不恼，只是用平淡的语气说了一句令沃格思惊恐万分的话来——

  “有没有资格跟沃格思的家主谈条件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如果中调局的人知道沃格思家族的人曾经甚至正在秘密援助革命军，那么整个沃格思家族都会被毫不留情地连根拔起！”

  “你怎么知……”

  沃格思先生的惊呼戛然而止。

  基恩脸上带着狡诈的笑容：

  “我猜的！但以沃格思家主的反应来看，我的推测应该又一次的成功了！”

  “毕竟痛恨这个王朝的人肯定不会放过任意一个在背后捅它一刀的机会！我说的对吗？沃格思先生！”

  ……

  “二哥，你说老大能成功吗？我父亲的顽固和古板可是非比常人啊！”

  见基恩进去许久还不出来，忒西奥有些忐忑地问向格兰瑟姆。

  黑根少爷正陶醉于手中香气扑鼻的红茶，听见忒西奥的问话，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

  “放心，老大承诺办的事什么时候没有办成过？你尽管放心吧，我看不久之后你就可以穿上你心爱的军装投身军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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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恩优哉游哉地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认真地欣赏着对面沃格思先生脸上飞速变幻的神情。

  清理掉卧底“蜂鸟”以后，豪斯以前负责的情报工作这几天都被基恩陆续接收了过来。

  基恩现在还清楚地记得，这附近就有一个革命军的秘密根据地。

  本来他还很疑惑，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凉偏僻的地方怎么会驻扎着一支革命军的队伍。

  在见到沃格思以后他就明白了，原来这只军队是有人在暗中供养啊！

  对于一个痛恨波伦王朝的前朝遗老来说，没有什么比资助波伦皇室的敌人更畅快的事情了。

  很显然，基恩的话深深触动了沃格思先生。

  他自己本人当然可以毫不犹豫地为心中的理想和信仰献身，但他的家族呢？他的妻子儿女呢？身为一家之主，他不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可以意气用事的热血青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