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91
作者:非天夜翔      更新:2021-02-26 21:40      字数:2471
  余这么一说,李庆成反倒提不起丝毫忿意,只呆呆坐着。

  然而说难受,却又不知难受在何处,思来想去,这侍卫自己既无亲情,又不听话,充其量不过是忠心护主的武将一名。

  报国捐躯壮烈死,留得忠名与丹青。

  李庆成:“再搜一次,仔细搜,最后一次,找不到不怪我了。”

  “当初要不是哑巴将我从宫内救出来,一路带到葭城,现在我多半已成了你姑母的阶下囚。”李庆成瞥了方青余一眼,没好气道。

  方青余道:“此刻若深究,实在是不合时宜,但青哥有一句话必须得说,你纵是将我划成小人也无半分干系。”

  李庆成嗤道:“你本来就是小人。”

  方青余莞尔道:“若不是他多事,那夜我本想带你进明凰殿,召集大学士与符将军,正式行太子监国。”

  “方皇后仓促叛乱,行事定未考虑周全,咱们加上符将军,唐英照两名大将军在皇城一战,或可顺利平叛也未可知,不至于如今这般多枝节。”

  李庆成静了片刻,叹了口气,士兵最后一次搜索完来报,找不到人,海东青还未归来。

  “走吧。”李庆成吩咐道:“来日回归京城,再给他厚葬,追封祖上三代。”

  众人再次起行,兵士让出了战马,李庆成骑在马上神情恍惚,片刻后方青余实在不放心,与李庆成共乘一骑,朝眉山最后一段山道前进。

  张慕浑身是伤被狼抓的,落崖时被岩石挂的。左手指一路扳着峭壁摔下来,已折断了两根。

  他拖着受伤的赤\裸臂膀起身,踉跄沿着溪流走,漫天细雨又扯了起来,在他面前笼成一场烟雾。

  张慕一头扎进树丛里,重重摔在地上,出了口长气。

  他寻了数根木枝充当夹板,固定住手指,刀交右手握着,海东青从崖顶飞下,低鸣一声。

  张慕站了片刻,忽地转头,眯起眼,听出远处有低低的狼嗥声,继而朝海东青“嘘”了声,海东青飞过来,落在他的肩膀上。

  张慕扬刀撩开拦路树杈,落足时无声,朝密林深处走去。

  穿过狭长谷底,面前是一处低地,散落着数具死尸,远处的山洞中有狼崽子嗷嗷叫,张慕闭上眼,侧耳辨认四周的动静。

  没有危险。

  张慕战靴迈出一步,不断靠近低地中央,颀长身材站稳,仰首眺望,四周都是陡峭的岩壁,这里是群山环绕中的一个偏僻峡谷。

  峡谷内铺着干草,四周的尸体有西川军李庆成带来的自己人。

  还有一具身穿盔甲的陌生士兵,张慕躬身检视那已快腐烂的尸体,扯下一块江州军的腰牌。

  张慕转了个身,见几只幼狼在撕扯一只手臂,手臂上戴着个护腕。

  张慕想也不想,杀了那几只幼狼,把护腕与腰牌好。

  三天后,李庆成失魂落魄,仿佛心里缺了一块,驻马立于江州兵道时,所有人都停下脚步。

  面前是成山成海的兵士,五万江州军列于城外平原兵道,盛夏炽日当空,天际一片刺眼的蓝。

  李庆成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后生硬地小声喊道:“小舅”

  韩沧海身着戎装,喝道:“众军听令”

  李庆成眼眶发红,看着年近不惑的江州刺史韩沧海,韩沧海又深吸一口气,朗声道:“整军!预备!”

  李庆成翻身下马,缓缓走来,一兵士要上前去,却被方青余拦住。

  李庆成哽咽停步,韩沧海喝道:“恭迎太子殿下跪!”

  哗啦声响,整齐划一,五万兵士同时跪地,声音排山倒海:“恭迎太子殿下!”

  李庆成只觉这惊心动魄的日子,辗转反侧的夜终于到了头,不需再担惊受怕,也不需再被压得难以喘气,短短半年,仿佛是过了两辈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沉甸甸压在心头,那不属于他的经历仿佛与他的记忆融在一处,连日赶路时最悲伤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的情感尽数爆发,李庆成猛地冲向韩沧海,扑在他身前,甥舅二人紧紧抱着。

  卷二惊梦终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惊梦》

  41、寒江曲

  江州自古是中原必争之地,背倚滔滔寒江,位于眉山、玉衡山两山环绕之间,肥沃的江州平原富饶平坦,每年税赋位居全虞国第二,仅次于素有花花世界的江南一地。

  江州地域包括六城十七县,鱼米丰饶,两山上木材及山中矿产极其丰富,水道便于运输,乃是全国的资源重地。

  韩沧海所镇之处位于州中主城江城,全城十二万户,五万兵员,扼守入川要道,南通梦泽诸州,东接江南东海,秦州一地,西临眉山入川古道,北面则是京师重地司隶,地理位置四通八达,乃是全中原的枢纽之处。

  韩沧海为官不贪,但担任刺史数年来,终究与城中大户素有往来,位极人臣的国舅爷省吃俭用也不体面,韩家虽在韩沧海与韩嵘时已有败落之象,却依旧是百年世家大族。先帝在位时,更钦赐韩沧海大宅一间,银十万两。

  李庆成骑在韩沧海的坐骑上,身后跟着上千兵士穿过长街,道路两侧百姓纷纷躬身行礼。

  “江州是个好地方。”李庆成叹道。

  韩沧海骑一匹踏雪黑驹,落后少许,温和笑道:“当年你娘就是从这里嫁出去的,你自幼长于深宫,未曾来过江州,小舅都给你打点好了这番基业,以应不时之需。”

  李庆成又红了眼眶,韩沧海爽朗笑道:“你在枫关以一百骑兵拦住了匈奴五万大军,小舅听到这消息时,高兴得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心想果然是大姐的儿子,不逊分毫气概。”

  李庆成摇头苦笑,是时到得府前,仰望门上牌匾草字,挥洒淋漓,酣畅大气。

  “这和父皇殿上挂的字。”李庆成喃喃道:“是同个人写的?”

  韩沧海道:“是一位前辈,名唤张的字。”

  少顷进了府内,韩沧海知道李庆成连日奔波疲惫,便不宣下人来伺候,吩咐人打点下去李庆成的兵马,摆上一桌江州菜,亲自为李庆成斟了清茶,说:“你也累了,稍后便好好歇息,待得有神时,咱们再好好谈谈。”

  李庆成心不在焉地点头,当日与韩沧海叙旧片刻便回房歇下。

  翌日诸事稍停,韩沧海在厅上等候已久,甥舅共一案坐了,韩沧海道:“如今有什么打算?”

  李庆成问:“小舅,你说呢。”

  韩沧海唏嘘道:“庆成,小舅有很多话对你说,一时千头万绪,却不知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