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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它似蜜      更新:2021-03-03 14:22      字数:2480
  谁都如此吗。有个气球,怼在李枳心上,慢慢充气,充得老大。

  紧接着他看见黄煜斐从包里掏出个丝绒小盒,起身放在谢明韵身前的桌面上,又翘着腿坐回去,没什么波澜地观察对面二人。谢明韵和哥哥对视一眼,把小盒打开看她怔了怔,眯起双眸,腮上显出红晕,哪怕再迟钝也能看出,那是惊喜、幸福的表情。

  仿佛还掺了点放下心来的意味。

  如果李枳当年拿到了理想学校的offer,或者演出一场赚了一百万,可能也会是这种表情。

  哪怕再没常识,再缺心眼,也大概猜得出来,一个女孩子在想嫁的男人面前,到什么,会露出这副模样。

  况且这会儿没人比李枳更敏感了。

  看见谢明韵盈盈起身,李枳听见气球爆了,挤在胸腔里,炸得他心里好一阵悸痛。他低低地垂下头,死盯着地面,仿佛一盆冷水兜头灌下,五脏六腑全绞在一起,呼吸都刺得慌。

  然后他逃命似的离开了自己的偷窥点,跑走之前,甚至不敢再抬头往里瞧一眼,他怕看到什么,怕自己连步子都迈不开。狂奔在熙攘的大马路边上,他把望远镜丢进垃圾桶,又扯掉口罩,求生似的大口呼吸。

  李枳回到了先前蹲点的隐蔽角落。这是他的第一反应,不知为什么,或许是培养出了革命感情,那片树荫能让他感到些许平静与安全,好比逃难的人总想回到故土。他怔怔地,靠坐在围墙下,不敢再往小区里看,仿佛那是奥斯维辛似的。他只敢往地上瞅,注视卵石上蚂蚁搬家,出乎意料地一滴泪也没流,像是吓傻了。

  渐渐那树荫也要消失夕阳不知何时把下午的那轮圆日顶了下去,正恹恹地半躲在云里发着赤色暗光,再不能在地上照出明显的阴影了。于是李枳站起身来,揉了揉腰腿,跨上租了四天的大摩托,转动了油门。

  听见发动机的轰鸣,闻见刺鼻尾气时,他笑了,对摩托车说:“要说拜拜啦,你现在也算是派上了点用场。”

  他骑着摩托,跨过澳大桥,夹在一群甲壳虫似的轿车之间。日落在海湾上,没了刚才的昏沉,坦诚明朗,把大海和城市映成金红色。

  他听见浪声。尽管城市很吵,他还是听见了,像一种虚缈的召唤。

  但他只看了一眼这难得美景,就转过头去专心看路了。他比自己预料的要冷静许多,把摩托车送回车铺,领回一点算作押金的零钱,又回到在妈阁租的民宿,拎包退房。

  在澳门吃的最后一顿是大肠面,挺香的,赤油浓酱,吃太多就嘴。让他想起胡同口的配着北冰洋的卤煮,也想起某人拒绝多吃时的养生论调。

  在香港的机场他又买了包鸡蛋仔,浇了红豆酱和炼乳,太甜或是太烫,总之吃几口他就全吐了出来,只能扔掉。

  后来他又在机场椅子上缩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七点,上了回京的飞机。

  挤在经济舱里,李枳也为自己的冷静感到古怪。或者说,他是木然,是晕头转向。

  昨晚不敢琢磨,却缠他一夜的想法,现如今清晰得很。他想,原来那哥们说的“好好处理关系”,意思是断掉自己这边啊,是自己不作数了,所以这么多天,他也不需要开机,不需要让自己联系得上。实在高明得很,简直欧亨利,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又想,我这趟过来到底干嘛呢?一是为了确认他没事,二是为了和好。现在两条做成了一条,吧,四舍五入一下,不就是1了吗?

  也成,不错,挺好,罢了。

  人有时候得有点阿q神,不然太清楚地看见自己有多贱,这感觉还真挺伤人的。

  直到装雪碧的纸杯上现出一圈红,李枳才回过味儿来,满嘴都是血腥。他又把嘴咬破了。他有点挫败,明明前几天都在努力控制,再焦虑他也坚持不胡咬,因为黄煜斐之前嘱咐过,希望他不要太困扰,不要苦自己,不要乱抽烟,也不要太狠咬嘴唇。

  那么,现如今是终于坚持不住了吗?李枳在周围乘客惶恐的注目中,深低着头走进卫生间。

  他往脸上泼够了凉水,盯着镜中自己,满脸湿淋淋,嘴角的水珠好像还融着血味儿。他感到无比自卑,且茫然,对一切充满了抱歉,好像没勇气再推开门面对人类世界了似的。

  但他最后还是回到了座位上,用口罩遮住一张烂嘴。他好歹还是平安回了北京。

  回家之前,他去银行取了点现金,又跑去采购了三条万宝路,两箱可乐一箱泡面,独自搬回了自家小院。

  李枳把自己关了起来。

  他不但反锁院门,还搬了好几把死沉死沉的实木椅子给堵上,任谁也进不来,包括他终于想起回家的老妈,任她在院外大叫着拍门,李枳不吭一声。

  然后他在这院中过起了自给自足的生活,不弹琴,不看动画,不读书,不睡觉也不吃药,偶尔洗个澡。多数时候他就干坐着,陪他的汽水泡面烟卷醉生梦死,极度不情愿地想着,哪天没烟抽了还得劲出去补。

  他也捡起些先前抛掉的趣味。

  比如观看天亮他早发现了,只不过后来忘了,天不是亮起来的,而是青起来的。首先从夜里析出来,像块青棉布,看看看染了灰,再看就漂成白,素面武生上妆似的,点着些稀薄霞晕,化成白天。

  比如观察胡同东头那家养的鸽群,在青天里飞着,数一数,三十七只,但有时又好像是三十六。是总有一只跟不上趟儿吗,李枳眼神空空地想,跟我似的。

  当然他心里也不是完全空空如也。放电影似的,时刻回放着黄煜斐递出小盒的场景,以及谢明韵惊讶却优雅的反应。

  哇塞,偶像剧吗?偶像剧求婚哪有这么随便的,不都得有玫瑰、海滩、烟花,还得有哭泣的美丽女主。先前跟黄煜斐在一块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个花样多的人,原来单是这一点也看错了吗?李枳望着槐树日渐浓绿的树冠,吹着春风,惬意地对自己发出嘲讽。

  他也想起黄煜斐的笑。不只是在望远镜里看到的,更有在赌桌边,在烟花前,在寺院系满铜钟的古树下……从开始到结束。李枳不知道这些笑怎么会让自己记得这么清楚,却又让他眼前一片模糊,那些笑是带着爱,带着情欲,还是带着玩乐的心理?他竟想不明白究竟哪一个是真笑,哪一个是假笑了。

  毕竟黄煜斐任何时候都可以笑得光夺目。

  那么,他对他呢?轻声呼唤的名字、砰砰砰跳动的心、臂膀里的温存、起床后站在那人门前往里看时的满足……是否只是虚幻,还是一场被投入不合时宜的认真的游戏?

  游戏过后,心里剩下的又是什么?

  回想起那些拥抱,竟像在拥抱一团幻象。有迷惘,有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