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莎的问话刚落，身侧的老基恩便干咳两声清清嗓子：

  “照我看，这什么电动车个头小，设计难看，就跟头驴子似的，实在想不到这种产品有什么销路可言。要是卖不出去，就骑着到外围区去遛狗我都嫌寒碜。”

  老基恩不会给自己的产品说什么好话，这早就在艾郭的意料之中，只是这好歹也是伊莉莎亲自主导的买卖，一上来就贬损如此，也不知是这老头的一贯粗鲁基操呢，还是两者之间的关系如今发展到不必顾忌脸面的程度了。

  老基恩的评语除了自己儿子频频拍手之外，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反应，但伊莉莎还是很有风度地点了点头。可还没等老基恩继续发表他的意见，伊莉莎就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那你呢，怎么看？”

  “我？”

  一边捋着大胡子的马尔科夫看似认真地想了想，说道，

  “要我说嘛，个头小其实不是什么问题，那平时的骑行也就更方便了。而至于难看嘛，呵呵，各花入各眼，照我看还挺不错的。”

  正当艾郭在队列末端听着心头一喜时，马尔科夫又立马来了个例行的转折，

  “不过——我觉得这玩意卖不出什么大价钱。首先是没人会买它，穷人买不起，有钱的要不骑马，要不开燃油车。现在又不是旧文明时代了，还谈什么环保的，有谁看得上这用电的？再一个就是续航短。这玩意满打满算也就百公里出头，要是中途没电了难不成还自己推来着。最后一个嘛，等我想想看，对了，就是难修，这车架还好说，要是电池和电机坏了怎么办？

  照我看啊，还不如干脆加大石油的进口，把价格下调一点，让更多的人和居住点都能把他们藏在库房里生锈的老爷车拿出来开开，也能让商队多赚一笔。”

  艾郭心里一句“啊呸”：这浓眉大眼的老家伙看来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前面装模作样地说了不到两句看似反驳基恩的理由，后面转脸就吐槽了一大堆理由，其实核心观点就一个：多进石油，多卖石油。

  身边一同来参加展示的塞纳这时也恰好转过脸来，两人交流了下眼神，都看得出对方的失望和无奈。

  可就在这时，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声音出现了：

  “美丽而尊贵的伊莉莎女士，我有几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随着话语，马克西前出身来，没办法，谁让他身边的马尔科夫太阻碍视线了。接着，那家伙一手背后，向着伊莉莎微微俯身行了个旧式的宫廷礼。

  这看得艾郭一阵牙酸，难怪胡塞尔总说这帮欧洲佬想复古想疯了，不但个个想称王称爵，就连旧式宫廷那套都拿出来了，这让艾郭这种出身和成长在无产阶级阳光下的孩子感到恶心和不可思议。

  但看来伊莉莎倒是挺吃这一套的，她闻言露出了今天到目前为止的第一次笑容：

  “马克西诺夫先生，你是新波士顿商会最重要的客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马克西致谢完毕后，指着场地内的电动车朗声说道：

  “在我看来，这件产品无疑是一件具有旧文明美感的艺术品，精巧，轻盈，而且使用各种场合。我现在就能想象得出，在一个好天气的日子里，车斗里载上一位漂亮的女士，轻快地行使在圣莫斯科的街道上，沐浴着清风和阳光！根据我的了解，电动车在旧文明时代就是先进交通工具的代名词，比起那发着震耳欲聋噪音和肮脏尾气的燃油车，它非常符合欧洲时下追捧旧文明的风潮，必定会深受欧洲各位富裕的王室、贵族和富商们的青睐。而至于续航的问题，我个人认为至少在欧洲不会成为销售它的障碍，毕竟我们也是能发电的。如今已经不同于旧文明时代加油站遍地都是的路况，我想这电动车上放多块备用电池总比燃油车上放多一缸油要轻松一些吧。”

  马克西在众人面前风度翩翩地侃侃而谈的模样，任你这么想都不会和昨天在中餐馆和艾郭比试时的那一副混不吝的痞子相联系在一起。看来这家伙如果不是个天生的演员，就是个资深的骗子。

  马克西不晓得艾郭在一边如何心里吐槽自己，又接着道：

  “这样吧，我谨代表石油联盟向贵商会预订一百台，就在下一期油轮到港时交接。如果回到欧洲后销售如期美好的话，我们再加订也无妨。由此一来，我们同样能增加石油的进口额度，完全不耽误贵商会原有的大计。”

  马克西说着后半句的时候向马尔科夫欠了欠身，从后者大胡子猛地一垂可以看出前者的忽然站队的确出乎他所料。但碍于马克西的身份和多少算是自己这一边的份上，马尔科夫很快便重新翘起了胡子，点了点头。

  但不管马尔科夫是怎么想的，对于马克西这忽然插上的助攻，艾郭心里直想大喊一声“好球”。

  毕竟在商言商，不管这产品你认为有多垃圾，现在有买家要，而且还是大量长期地要，那站在新波士顿商会的角度，艾郭真的想不到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了。至少，塞纳也是这样认为的。他刚听完马克西的一番话也转过头来，和艾郭交错的眼神中已经有了惊喜的火花。

  可即便如此，伊莉莎依然没有立刻表态。她只是多谢了马克西的坦诚和石油联盟的热情，然后跟塞纳说会慎重考虑各方意见，过两天再给出商会的最终决定，便把他和艾郭几个打发回旅馆等消息了。

  原以为铁板钉钉得就差就地拍板了的艾郭被伊莉莎这一番操作给弄得一头雾水之余还懊恼不已，离场的时候就连马克西悄悄地给他递眼神都完全接收不到。

  如果说只是为了摸清基恩和马尔科夫的态度，又何必多此一举搞个产品展示？就连胡塞尔都能看透的事情，艾郭就不信伊莉莎会不懂。那既然现在马克西都表态会购买了，干嘛不趁热打铁把事情在众人面前定下来？让自己这么白白跑一趟，难不成是为了专门看自己？

  一想到不知道又得在这儿等消息等到什么时候，艾郭的心头就痒得发毛。但很幸运，这一回他真的很快就等到了消息。在晚饭后不久，一个身材苗条，白净帅气且打扮得体的年轻人敲响了艾郭的房门：

  “伊莉莎女士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