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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气清景明      更新:2021-03-22 00:48      字数:2530
  再下汤剂。

  正全神贯注,没防备桌边坐了一位年轻公子,二十三四年纪,眉目素淡,斯文白净。纯白儒裳,外罩雪青半臂,飘巾弓鞋,背上背了一把雨伞。聚会神的看着沈抟写的药方。

  沈抟修眉一挑,问道:“公子?”

  倒把这白衣公子吓得一惊。有些失态的慌忙起身,拱手为礼。沈抟起身还礼,又问:“公子可是有什么建议?”

  白衣公子点点头。

  沈抟又问:“此间疫症,公子诊过了?”

  白衣公子颇为歉意的又欠欠身,指指自己喉咙,摇摇手。又伸手拿过沈抟刚才用的笔,写了个字条。

  “忍东为臣。”

  沈抟拿过字条,一通百通。赶紧把方子又改了两次,捧给这白衣公子,道:“公子一药之师,请再参详。”

  世人读书,大多不为良相,则做良医。这白衣公子既已失语,自然不能为官。转而钻研医术也是人之常情。

  白衣公子看了沈抟的方子,仿佛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便与沈抟笔谈起来。字体斯文秀雅,温和柔润。

  这白衣公子自称姓谢,出身医家。游历至此,已诊过多位病患。并没出方的原因,也与沈抟相同。担心急症之下,再遇猛药,伤了病人正气,难以挺过恢复期。再观沈抟的新方,还是认为有风险。

  沈抟犹豫道:“若再保守,怕是不能得功。险则险矣,尚可一试。”

  谢公子一脸悲悯叹了口气,写道:“老弱妇孺难承。”

  沈抟笑笑:“公子不必多虑,我有一味守心丹,可守营卫正气。先丹后药,想来...必然可行。”

  谢公子一脸好奇,却又不好过问。

  沈抟一笑,讲解道:“主料是赤苓参,是我观中传下的丹方,公子放心。”

  谢公子抚掌而笑,似乎颇为兴奋。提笔写道:“时疫得过矣!道长慈悲。”

  沈抟轻叹一声,道:“目前再无他法,赤苓价贵,而我存货不多。只看官家能筹购多少了。按照以往操行,花钱如抽筋啖肉,还是难以指望。”

  谢公子面色轻松的看着药方,还是兴奋。好像难题得解,十分畅快。

  沈抟看薛竹从对街出来,冲他招了招手。

  谢公子看了一阵,拿着沈抟的笔,点头问询。沈抟并不知道他要笔做什么,但还是说:“这笔,公子喜欢就拿着吧。”谢公子便握着笔跟沈抟拱手告辞。撑起背后的竹纸伞,转身走了。

  薛竹只来得及匆匆一瞥。

  “师父,这位...是?”薛竹问。

  沈抟看看谢公子背影,赞赏道:“是个厉害的郎中。这么年轻,真是不可貌相。”

  薛竹撇撇嘴,没答话。

  沈抟回目光,凑到薛竹耳边说了句什么。薛竹顿时手足无措,想走开,又不甘心。

  沈抟哈哈大笑,就在茶棚门口,伸手搂过薛竹,仰起脸,啄了他嘴唇一下。道:“回了!”

  薛竹整个人都僵硬起来,一步步跟着沈抟走了。

  第21章买毫素白衣掷千金

  薛竹从没见怀安观里来过这许多人。李谭成日在西舍外门端坐,许入不许出。

  一众病患,陪护人等,安排在西舍同住。起了四个灶炉,三尺的大锅,日夜不停只是烧水。沈抟有话,所有人用水,哪怕是刷鞋洗脚,擦桌抹凳的,也必须烧开了再使!防染病的丹药,人手一颗。兑了药粉的药水,一股子腥酸气味,每天三次糊天漫地的泼。

  一走近西舍,酸味,药味,各种呕吐排泄味,洗衣洗澡的皂荚味,一应俱全。沈抟几十年修真练剑,画符降妖,和鬼打交道倒比人多!哪里见过这场面。薛竹就在药锅前,给他搭了个小棚子,一桌一椅,只管诊脉看色,斟酌给药。

  不想正诊治的小孩子突然呕吐,秽污直吐到沈抟手上,溅了半边身子。孩子的父亲在城里务工,母亲是个年轻妇人,不敢上前与他拾,紧张的一直鞠福作揖。沈抟强忍着摆手,想来是脸色不好,这妇人抱着孩子,眼泪都快下来了。

  “怎么样?没想到吧?”薛竹肩膀上搭了件大氅,手里端了盆温水,弯下身子,递给沈抟。

  沈抟脱下外衣擦了擦,低头洗手,小声道:“确实没想到,当郎中还真是不容易。”

  薛竹了衣服,泼了水,道:“贫民窟里常年这样,师父没见过也正常。可谁叫你大话说下了,现在想不干也来不及了!”

  沈抟披上外氅,说:“我都说了,赎赎业障。”

  薛竹奇了:“你有什么亏心事?在哪欺男霸女了?年轻时候始乱终弃?”

  沈抟眼睛一眯,薛竹拔腿就跑。开玩笑!西舍里男女老少几十人,李谭就坐在门口...要是此时被他...

  没多久又跑了回来,挽着袖子,一手皂水,想是正给沈抟洗那件衣服。一脸疑惑的叫过李谭和沈抟:“您二位去正殿看看吧,有人送东西来。”

  三人走入正殿,年轻的小差役唱喏:“李头,道长,这是个穿白衣的送来的,搁下就走了,没拦住。”

  地上放着个薄木水桶,上有封盖。盖上贴着个字条,书着:“购参酬笔”。

  沈抟看看这字,忙问:“这人多大年纪,相貌如何。”

  小差役回答:“一个白面小生,看着比道长年轻几岁,身后还背了把伞。”

  沈抟心下了然,上前提水桶,第一下竟没拿动。微微一愣,用力一提,咚一声砸在桌上。三人揭盖一看,满满一桶金条。横插竖列,整整齐齐。

  沈抟简短的讲了一下这谢公子的事,最后说:“怪不得最后要走了那只笔,原来还在这。”

  三人面面相觑,尽皆称奇。

  不过倒解了燃眉之急,李谭火速着人去省城,一路采买赤苓参。沈抟再开丹炉,三人每天忙到深夜。

  病患陆续不绝,人多事也多。久病焦躁,烦闷不安。以至于打水晾衣服,蹬鞋踩袜子也能吵一场。沈抟自小修道,从不入世。对着一地鸡毛蒜皮,每天强自隐忍,魂魄虚弱,又不敢妄动心法,烦的头疼。

  东市里有个卖饴糖的刘二,老母染疫在观。因了李谭不许他出观做买卖,整日不快,打鸡骂狗。

  常人大多感念沈抟救命,不愿在怀安观里放肆,是以都不理他。

  刘二烦得受不得,竟说到沈抟头上:“道长你有朝廷开兑,这一场下来,药钱不知道赚了多少。倒不可怜我们穷人。我不去买卖,老娘病好了还不是饿死?”

  沈抟聒噪得眉头一跳,薛竹霍得站起来,怀里掏出个坤酉滞身符,一巴掌拍到他胸口,刘二见动不得,吓得哇哇大叫:“你会邪法!肯定是妖!!哎妈呀天杀的!我要死啦!”又一张纳言符贴到脸上,立时禁声。

  薛竹指着他,冲围过来的人,大声说:“都给我老老实实的,走路说话小点声!再有一个他这样的,我就让他站到后殿死人堆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