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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过的老百姓      更新:2021-03-25 07:05      字数:2386
  今夜不知为何倒是看起来有几分高兴,轻声说道:“沈道长,你便权当听个故事罢。”

  沈约点了点头,但却是走到了古琴边,细细地打量起他来。

  焦尾,绮凤。

  一世一双。

  他叹了口气。只是一旁的晋王已是说起了话头:“世人皆谓我得了一种不可医的怪病,药石无医,金针难救,那是起自我十五岁时的往事。”

  沈约静静地听着。

  “当时父王卧榻,北地又有蛮族来袭,虽是无力侵袭关内,但却丢失了大片自父王征讨而来的土地,

  无数在关外的人民被屠杀,而内里也是暗涌流动,太平道,拙派党人,无一不在蚕食着王朝的根基,

  隔三差五地暴动,甚至绵延到了帝都之内,不少流民涌入了长安,我奉命接济灾民,只是乱世纷扰,又是如何能够接济个完?”

  沈约回想起甘城,那是一片乐土,虽是落后又封闭,但大抵流民,饥荒亦或是战乱,都不曾将烈火焚烧至这片土地。

  而甘州城之外的世界?

  沈约摇了摇头,他并不知道,哪怕看到了也并不是那般想面对。

  “他是那一批灾民之中,最为特殊的一个。”晋王爷忽然轻声说道。

  “他穿得一身雪白,也许是风尘仆仆,衣衫上沾了些许污迹,他在人群之中,站得笔直,背后就背着那一把琴,

  只是,他的双眼却是盲的……”他说到此处,微微停顿,却带着不能质疑的语气说道:“但我知道,他比太多人看得清,他也一定有一双明亮的,和星辰一般的眼睛。”

  “我亲自给他盛了粥,他和我说了谢谢,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沈约知道他说的是何人,但却不知说什么是好,只能摸着手边的这架古琴,什么都说不出来。

  晋王爷似是打开了话匣,他笑着说道:“我第二次见到他,是在张御使的家宴之上,适逢张御史父亲七十高寿,

  我便奉命前去祝贺,那日高朋满座,却有一人于筵席之内抚琴,弹得乃是《扶桑》曲,其声凄婉,如泣如诉,

  张御史大怒,觉得搅了雅兴,让琴师奏一曲喜乐,他却说‘所学之艺,并无此曲。’我觉着好笑,便拦住正要大发雷霆的张御史,将那位琴师带回了家中。”

  沈约歪了歪头,

  晋王兴致颇高,便笑着说道:“路上我便问他,为何要搅了张御史的雅兴,他温柔地笑道‘琴乐自是有灵,他一双眼睛,离开师父,俱是因为要寻得天下一知音,若要庸碌,他当真不肯。’他说的言之凿凿,少年如我,都有几分信以为真。”

  “我便留他在王府里,教婢子,教我学琴。”晋王轻声说道。

  沈约双手平平放在大腿上。

  那边的男声尚在说话。

  “他往日言谈,颇为孩子气,只是到了男女之别,倒是会没来由地脸红,不过几日,偌大的府内,他便只教我一人了。”

  “他于世间行走,曾见光明,却因着一身臭脾气,失了一双明眸,他走过许多地方,天南海北,他都曾抱琴而去,他会与我讲,

  言谈之间,落落大方,无有你们一般,一丝的畏惧。”

  说着,晋王看了正面无表情的沈约一眼。

  “只是他最终还是不告而别,而那时,不知为何我也患上了病。”

  沈约轻声说道:“你患得是心病,却不是无药可医。”

  晋王却笑着说道:“连你也这般说,恐怕那位石公子所说的也是全对了,只不过,哪有什么药石可医心病?是一片七窍玲珑心,还是什么天材地宝?”

  沈约没来由地想起小公子所说的那番话来,怕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也不知,他那位师兄是有何能耐,能让这位帝王之后,念念不忘?

  他摇了摇头,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王爷,你可知阴阳之理?”

  晋王沉吟片刻,有些迟疑地说道:“道门向来便有阴阳之说,沈道长可是要考较我道学?”

  沈约动了动琴弦,轻声说道:“世人曾有一论,谓之‘孤阴不生,孤阳不长’。说的是男女之配,由氤氲大使所系,阴阳相合,方是大道。”

  晋王说道:“不知道长所谓何事?”

  沈约动了动琴弦,温声说道:“晋王爷,你如今年近三十,尚未婚配罢。”

  晋王爷露出了几分尴尬的神色,他咳嗽了一声,说道:“我生患隐疾,哪有什么心思,娶妻婚配,耽误人家一世?”

  沈约低着头,垂眉说道:“那王爷倒是肯拖累琴师一世,故而如此,念念不忘吗?”

  晋王爷听得此言,如遭电击,他跌坐在一旁的围栏边上,望着仍是平静如水的沈约,嘴角嗫嚅,最终说道:“道长,你是什么意思?”

  沈约说道:“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可以羞耻的事情,我也喜欢男子。”

  他转过脸来,一双清澈的眼眸,望着晋王。

  “虽是有其缘由,但到底,如此十年,我还是记得他的好的。”沈约喃喃道。

  “真要喜欢,是男是女又何妨?”少年道人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言谈之中,也有几分激烈。

  晋王爷脸色却是越发差了,他看着这个看似平静,言谈却惊骇如波涛的少年道人。

  而云边,似是不知为何,好似有人轻轻地“咦”了一下。

  沈约却觉得有一双眼睛,死死地在背后注视着他,他匆忙转过身去,天边却一轮圆月高挂,晴空万里,别有生息。

  “王爷,你恐是犯了相思,自那年起,直到如今,穷复无尽。”

  沈约喘了口气,随后轻声对着面前仍是大感不可思议的黄衣公子说道。

  晋王爷看着这个少年道人,他已是不再说话。

  麻衣的少年,静静地坐在了千机琴前。

  他是王室之后,自出生以来,便被称作天之骄子;也因着他的不争持,那位如今高高在上的胞兄,哪怕心狠手辣,却在腥风血雨之内,死死庇护着他,从未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波折。

  他患病以来,来晋王府的名医,如同过江之鲫,几乎踏破了王府的门槛。

  可饶是如此,他每日,每夜,听得都是一句:“无药可医,无根之病。”

  他含笑接受着这一切,似是对于这个世人口中“短命王爷”的称号,泰然处之。

  可世人却丝毫不知,他每每沉入夜中,在床上辗转反侧之时,有一个身影,轻声对他说道:“阿禄,这个音,并非如此弹的。”

  他感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