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已矣，”他想了想，一招手，只见一个头戴瓜皮小帽的怪人已是站在了三人面前。

  “小神见过龙君。”那人似是也头一回见得这等大场面，不由得纳头便拜。

  龙君温声说道：“你且起来，你是此处的山神吗？”

  那怪人按了按帽子，说道：“是是是，此处方圆十里都是小神的道场，不知龙君有何吩咐？”

  “且将这具尸体妥善保管，来日我再派人取走。”龙君说道。

  沈约和狸子仙这才站起身来，与龙君立于一处。

  他们三人一路走来，从北川到上京，再到苗疆，早已成了挚友，共患难的情谊，让两人都难以接受亲友的背叛，与他的一朝亡故。

  如今又能如何呢？

  沈约看着尸首，有些不知滋味。

  那山神应声，原本平整的大地，一下子裂开了一条大缝，随后叽叽喳喳地一阵乱响，从黑暗之中腾出几条手臂，一把将小公子的躯体抓入了山体之内。

  龙君面不改色，只是抓着沈约的手掌，说道：“走罢，回苗疆。”

  小公子其人，到底如何，对于沈约而言，这更像是一个突兀的玩笑，有太多事突然发生，也突然故去。

  他总是能够执掌人心，故而总是将自己藏在深谷之内。

  沈约时常觉得，身边，似是没有这个人，但他又确确实实地存在在这个小团体之内。

  就像是一场幻梦。

  也如同他的姓名。

  阿兰若，李练儿，如同重重叠叠的寺庙，有人说其中有佛陀。

  有人说没有。

  那般譬如虚妄，那般譬如真实不虚。

  只是斯人已逝。

  沈约望着赤山湖上，高悬的圆月，叹了口气，将脑袋埋入了水里。

  ……

  苗疆，天吴寨。

  一切如常。

  重霄引着三人熟门熟路地往前走去，一边说道：“圣子为了此事劳神力，如今……”他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怎么便少了一人。”重霄似是觉察到了什么，低声问道。

  狸子仙说道：“李练儿有些事，便先行取道回株洲了，大抵是不回来了。”

  重霄笑着说道：“那倒也是，他虽是个半妖，可也是个纨绔的模样，回家过得自然是舒心许多，不过，沈约这小子从来都与这等权贵处的不好，哈哈哈，看来是他又气走了一个。”

  一旁的少年道人眼角抽动了一下，低低地应了一声，看来兴致并不高。

  狸子仙反倒是说道：“是那，是那，人总归是有自己的去处的，便如我也是一般无二，只是还未到时候罢。”

  重霄看着他，说道：“你若是厌倦了行走天涯，倒是不如来苗寨住着，像我们这般非人的存在，世人敬我，畏我，便是不自在，也只能在这里，才能有人与我等平等相待。”

  狸子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们一脚迈入高阁，正见得一个少年人，站在其中，似是久候多时。

  “正巧，到了时候了，原本想，你们还见不得这一面呢。”他言谈之中，多的是轻松，只是不知为何，只是数日不见，

  原本俊秀妖魅的少年，疲态尽生，好在这屋内光线灰暗，看不分明。

  说着谈话间，他已是拉开了那道大门。

  斗室之内，一条巨大的蜈蚣正静静地盘曲着身子，而在他的怀中，有一枚如同蛋白石一般白皙剔透的圆卵。

  其中似是有一个诡异的人形处在其内。

  随着天吴的吞吐，其中的人形也好似是活物一般扭动了起来。

  蛊师往前走了一步，随着他的脚步，从斗室地面突然便升腾起了好几根玄黑的铁柱。

  随着他的指尖连点，

  “嘭”地一声，几根铁柱之上，忽然升起了碧油油的冥火。

  蛊师将双手扣在一处，远处一个小小的香炉之中，一道飘忽不明的身影，随着他的动作，指点之间，已是瞬间没入了虫卵之内。

  他清脆而魅惑的声音，在空荡的屋舍之内，立时响起：“九幽通明，加诸我身！五子七丁，奉御招魂！”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一直觉得小公子的人设还是不够讨喜，唉，但是在写死别的这一段的时候，却真情实感的难过了

  第68章杜若（二）

  沈约从未见过所谓死而复生之事。

  道门典籍之中倒常有提及，不过这等在古籍之中往往便被称之为羽化登仙；可见这等手笔已是迈入了仙人的行列，不似凡人了。

  沈约只是隐约了解过这位被称作五仙教圣子的蛊师，乃是活了数百年的人物。

  据说他乃是神明之子，但这位神明诡谲异常，不容于天庭，于是他的子嗣也只能流落人间，最终成为了苗疆等地的一方信仰。

  是谓“五仙”。

  所以有这等颠倒阴阳，起死回生的手笔也并不惊奇了。

  沈约看着无数气流紧紧裹缠着那一枚白色的卵石，升上了半空。

  而此时，蛊师取过放在一旁的长刀，对着自己的手腕便是一割，一道血色如同泼墨一般被逼了出来。

  沈约看到那殷红的鲜血之中，更是染有点点滴滴的碧青之色。

  那道血流泼洒在白卵之上，却好似被吸进去了一般。

  龙君忽然搭了搭沈约的肩膀，温声说道：“若是有朝一日，你也如此衰亡，我也会上穷碧落，下入黄泉，也不惜将这寿命分你一半，与你同享此生，不离不弃。”

  沈约莫名其妙地望着龙君这番剖白。

  狸子仙已是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似是在说：“你们俩能否不要在此污人眼目？”

  沈约也红着脸，似是思忖了半晌，却无头绪，只能说道：“我……我也是！”

  狸子仙翻了翻白眼，说道：“你个凡人一辈子也就百岁到头了，龙君要你五十年又有何用。”

  龙君却说道：“那大概是我这辈子过得最是有意义的五十年了。”

  狸子仙一下子调转过头去，实在看不大下去了。

  沈约却忽然问道：“那蛊师他？”

  他似是已有了答案，但却不敢说叨。

  龙君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之中若隐若现的群星，随后说道：“他到底是无名神灵之后，但饶是如此，也逆转不了生死轮回，

  也因着有了魂魄与肉身，还有秘术吊着他一口真灵不散，才能取了巧，逆天改命，可他原有的命数已是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