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7 章
作者:缚瑾      更新:2021-09-20 06:59      字数:2456
  我如实回答他,“是,老爷老了。”

  他深深呼入一口气,反手摸索到床头,拿起一个盛放蛋糕的瓷盘,瓷盘是透明的,可以照出他的面容,他盯着那上面映射的自己,语气十分哀伤,“你会讨厌这样苍老的我吗。”

  我走过去蹲在床边,握住那个瓷盘,“老爷要听实话吗,不会怪罪我吗。”

  穆锡海摇头说不怪。

  我和他一样凝视瓷盘上他的模样,那上面也照出了我,我的娇嫩他的沧桑,我的明艳他的丑陋,形成一道鲜明的悲哀的对比。

  “我不讨厌老爷,但也不喜欢老爷,您于我而言,不是一个深爱的男人,也不是一个绅士的丈夫。是一份qiáng大的依靠,一个坚qiáng的后盾,是一座遮风挡雨的容身之城,您没有令我爱慕的容颜,也没有令我厌恶的缺点。我不否认每个女人都想要嫁给钱,因为钱是保障是后路,谁都愿意过好日子,我父母为我言传身教了一出最震撼我的现实大戏,就是贫贱夫妻百事哀。我怕贫穷,怕低贱,我急于摆脱,而您是我最光明的路。”

  这番半真半假的话打动了穆锡海,虽然我坦诚了不爱他,可也承认了我依赖尊敬他。有钱有势的男人其实都清楚,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靠近本身就带着她qiáng大的企图,他们要的也不过是美sè和rou身,谁会计较在这个社会最不值钱的爱情。

  金钱早已打败爱情,黑化爱情。

  穆锡海老了,他只不过想要一点点除了交易之外的东西,我给他就可以令他满足,这对我百利无一害,骗骗又何妨。

  他眼底浑浊的波光闪了闪,伸手将瓷盘放回床头,反握住我冰凉的指尖,“其实你更喜欢津霖和逸辞那样的男人对吗。”

  这两个名字使我身体不自觉一颤,穆锡海察觉到后,他笑着说,“没关系,你可以告诉我。”

  我看着他眼睛,他眼睛此时很宁静,脸sè也祥和温善,问我知道我不能告诉他,他是一个男人,男人都是狼,有他的狼子野心,我否认说,“津霖和逸辞永远都是我的继子。我也永远是老爷的女人。”

  穆锡海意味深长注视我,他仔细辨认我的目光和语气,他握着我指尖的手轻轻紧了紧,“他们不吸引人吗。”

  我点头说吸引,他问那为什么没有吸引到你。

  我没有回避他质疑的目光,“因为我畏惧世俗。老爷您有钱有势,不会明白底层百姓对这个社会的妥协和屈就。谁也无法打败世俗和流言这两个杀伤力极qiáng的东西,它们都可以杀死人。如果在我成为您的三太太之前,我也许会像那些见过津霖和逸辞的女人一样,为他们着迷,为他们疯魔,但现在我不会,因为我知道这是不被允许的,我不会像二太太那样贪婪。”

  我额前散下一缕细发,随着我说话的动作在我眼前来回拂动,穆锡海伸出手将那丝头发捋到我耳后,他掌心托住我脸颊,“你很聪明。其实良莠并不是一个聪慧的女人,她只是有点帮助她向上爬的心计。有时候人的过分贪婪,就是一种愚蠢的表现。这一点你们都没有大太太做得好。”

  “大太太就不贪婪吗?”

  我没忍住脱口而出,其实我更想戳穿齐良莠和莫雄,因为他们对我的威胁更大,可周逸辞现在没有允许我这样做,他还有更深入的打算,所以我戳穿不了,只能等待。

  穆锡海扫了一眼刚才大太太待过的位置,“至少她很会隐藏自己的贪心。”

  我垂眸看着他覆盖住我皮肤遍布苍老斑点的手,深深吸入一口气,“老爷什么都知道吗。”

  穆锡海摇头,“我只知道这几年在这些女人的算计欺骗中我做了许多糊涂事,但我并不清楚哪件是错的。程欢,再jīng明的人这辈子也不会不犯错,年轻时候越jīng明的人,到老了越要偿还一些债。因为你用光了你的智慧,你也不可能控制出现比你更智慧的人,比如我的两个儿子。”

  他说到这里忽然笑出来,笑得有些苍凉,也有些骄傲,“我很自豪,他们是我这辈子最成功的杰作,即使反过来他们会痛击我,我仍旧认为我没有生错。”

  我心里这一刻有点酸涩,我安慰他说不会的,他们只是太冷情,不懂得怎样表达血浓于水的亲情。

  穆锡海握着我的手,他粗糙的皮肤不断磨着我手背和指尖,那些密密麻麻的横纹让我觉得疼,我让他躺下休息,他非常无力点了点头,我托着他腰部将他放平盖好被子,在我吃力完成这些事的过程中他始终没有松开我的手,他一直在看着我,我不知道他看什么,等到我关上灯准备叫他们进来陪床时,穆锡海忽然叫住我说,“程欢。”

  我转身看他,他在一片昏暗中显得那么黯淡,“立遗嘱的事,你有建议吗。”

  我停下脚步,站在床尾透过虚无的空气和他对视,“老爷是问我该怎样分配吗。”

  他点点头,我赶紧说,“我没有这个资格,老爷可以和大太太商量。”

  “大太太有长子,良莠太贪心,管家是外人,逸辞也不方便,只有你。”

  我抚了抚自己肚子,“可我也有孩子,我也不能公平去看待。”

  穆锡海没有理会我的推辞,他闭了闭眼睛语气坚决,“说。”

  他像是在试探我,看我到底怎样分配,是否有qiáng烈的私心,他也许对我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安排,可我猜不到是什么。

  这个时候对于穆津霖和周逸辞哪个也不能偏向,更不能偏颇我自己,我甚至觉得他单独留下我和我掏心掏肺讲了这么多有点莫名其妙,让人完全捉摸不透因果。

  我思索沉默了很久,凝望在一片黯淡的黄昏剪影中似醒非醒的穆锡海,“如果按照十成,老爷应该给大太太两成,她是您相濡以沫的妻子,恪守妇道贤淑宽容,为您生育长子*持家庭,这份功劳谁也不能比拟。”

  穆锡海蹙了下眉,“只是两成?”

  我点头,“这已经很多了。老爷的家财基数那么庞大,两成足够几辈子衣食无忧。”

  穆锡海睁开眼看了看我,“继续。”

  “长子津霖一成,yòu子逸辞两成。经营家庭和经营公司都是一样的,适当要集权,太散乱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意见,会争执得一塌糊涂,所以必须有一个最后的决策者来拍板,可集权过度也不行,把这个道理套入到分割财产上,大太太手握两成,她当然都会给津霖,所以津霖只能再得一成,您非常愧对逸辞,还有她心不甘情不愿跟随您的母亲,所以在名义上必须得两成超过津霖才能安抚他,但实际总数一定要比津霖少。”

  穆锡海虽然愿意相信我和周逸辞毫无瓜葛,但他疑心还是很重,他完全没想到我会这样苛刻对待周逸辞,他非常惊讶问我,“他不是对你有知遇之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