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坍塌(二)
作者:Tinadannis      更新:2019-11-11 02:52      字数:8870
  凌晨3时许,校园继续陷入沉睡。这次是真的沉睡,唯一偷溜出来接私活的人也进入了梦乡。

  这会儿,晨曦未露,天色不白,暗蒙蒙的夜依旧发挥着余威。校园东北角悄无声息地泛起了一道妖艳的红光,光华熠熠,透着山雨欲来的不详。

  紧接着,“轰隆隆”几声巨响,如同山脊背后滚过的闷雷,沉重而振聋发聩,校园的大地似乎也震了三震。

  宿舍区大楼一间接一间,一栋接一栋地亮了起来,吵嚷的人声颠覆了死气沉沉的宁静:“怎么回事?地震了吗?”“不对,好像是东边传来的,有东西爆炸了。”“我的大爷啊,不会是恐怖袭击吧?”

  未知的恐惧加速了流言的扩散,大家开始惶惶不可终日,有胆小的女生甚至抱着手机和钱包硬是冲破了宿管员的封锁跑到了空地上。

  一直到最靠近事发地的西三栋宿舍派出的不怕死男生先遣小分队在微信和论坛上传来消息,才止住了人心的慌乱——————校史馆塌了!

  学生们对校史馆没多大感情,塌了也就塌了,问题在于它是在深夜很诡异地塌掉的,这就有感情了,主要是对于枯燥的学习生活中难得有这么悚人八卦的感情。

  谣言于是继续发酵,大家摆脱恐惧之后尽情地发散着想象力,校园论坛从第一个纯粹揭露真相的帖子《校史馆塌了!》,进化到带有故事会传奇色彩的自传讲述体《从我的推演看校史馆对学校风水影响》,再发展到光看标题就足以吓得人汗毛耸立的末世流小说《校史馆塌,全校难脱死亡》。

  此时,本次事件的始作俑者、罪魁祸首正坐在自己的床上,瞪着迷糊的睡眼,拥着被子满脑子浆糊的听着舍友的废话连篇。

  黄景羲嚼着满嘴的油条,灌了一大口豆浆,一边用油光发亮的手移动着鼠标,两眼发光地刷新着论坛内容,一边啧啧地道:“又出来了个新帖,‘据传校史馆中挖出千年女尸’,哇塞,还是没穿衣服的……”

  韩煜用力甩了甩自己的脑袋,把脑子里的浆糊都甩了出去。校史馆塌了?这个消息他直到现在才消化过来。

  原本以为做得神鬼不知,这下好了,简直可以说是惊天动地。韩煜苦笑,只不过挖了几枚铜鹿舌,居然就塌了,这校史馆建得也……太脆弱了些。

  正愣神间,手机上传来提示音,在名为“司马光社”的微信群里,社长发出了召集令:“上午9点,在孟社员的办公室集合,有课逃课,没课早来。”

  韩煜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把昨晚那件偷鸡摸狗的事情重新想了想,确认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破绽,这才放心地起床。

  他是最晚到的一个。社长冷雨馨同学坐在他平时最喜欢霸占的飘窗下,眼皮耷拉着就快合上了,去勾搭警察的梁建鹏少爷竟然也出现了,靠在沙发上正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但是最困的还不是这两个,孟兹宁往常潇洒的面容现在灰白疲惫得就像一个幽灵,憔悴得就快让人认不出来了。

  韩煜看得一阵无语,怎么看这情形,感觉昨晚偷偷出去干事的是他们仨而不是自己才对。

  见韩煜来了,冷雨馨语音低软地道:“人齐了,说吧。”随后,眼皮一闭,像是已经睡了过去。

  孟兹宁勉强抬起眼皮看了韩煜一眼,音色沙哑:“昨晚校史馆塌了,大家都知道了吧?”韩煜眉一挑:“看你困成这个样子,不会是你给挖倒的吧?”

  孟兹宁无力地一笑:“我连挖墓都没干过。不过我这个样子,确实跟校史馆有关。3点多,校史馆一塌,我就接到了校长的紧急电话,哭得像头猪一样,非让我立刻赶过去。”

  想起昨晚的经历,孟兹宁十分地不爽。昨夜那声巨响对他并无影响,他照样心安理得假装糊涂地窝在舒服的大床上,继续和被子融为一体,直到那个突兀的电话。

  “孟大师,求求你……你必须得过来,你必须得过来。”五十多岁的校长那个时候哭得像个女人,抽抽搭搭,哽哽咽咽,“我害怕,你不在我真的好害怕。你快点来,我就在这等你,我好想你,好想你……”

  孟兹宁听得一阵反胃,他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对方的哀求,冷冰冰地道:“校长,我答应你的事只是看守封印,什么时候楼垮了也归我管了?”

  校长惊恐地道:“不不不,这件事不仅仅是楼垮了那么简单,你先过来,我再跟你好好说。”等了半晌,见孟兹宁那边毫无动静,只好低声下气地道:“要不我过来?”

  孟兹宁想及校长穿一条裤衩涕泪横流地扑倒在他门口的场景,以及接下来舆论的解读,顿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挂掉手机十分不情愿地起床穿衣。

  到了校长住处,孟兹宁发现校长居然当晚还是和不知道几号情妇混在一起,且两人衣不蔽体的时候,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校长有求于人,当下十分善解人意地把那女人轰了出去,又自己找了件大衣裹得严严实实,这才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依旧是满脸惊惶地道:“孟大师,出大事了!你可千万要救救我!”

  孟兹宁不耐烦地将他给自己泡的茶推开,漠然道:“有事说事。”校长也不生气,继续惊恐,喃喃地道:“校史馆塌了……”见孟兹宁神色一冰,忙直接进入正题,“孟大师可知道,那校史馆并不单纯是校史馆?”

  “哦,用来调剂你们风水的?”孟兹宁漫不经心地道,在每个学校,都会有专门的风水建筑,这倒也见怪不怪。

  校长苦笑:“要真是这样就好了。”他转头看了看四周,肥胖的头颅随着动作转出脖颈处一圈圈层叠的肥肉,确证没人后,这才压低声音道:“那处房子,是为了镇压冤魂而建的。”

  孟兹宁眉头一跳,心头不由自主地想起冷雨馨所说的“阴灵戏传说”,神色少了几分不耐,“哦?什么冤魂?”

  校长吞吞口水,有点支支吾吾地道:“这个校史馆以前并不是用来展览校史用的……它是……它其实是一座小礼堂。很多年前,这座小礼堂发生了一些很不详的事情,死了一点人,这些魂魄没法投胎,就一直徘徊在这里,后来……后来没办法,于是就找了人,把它们全部镇压了。为了怕人接近发现,这才改成了校史馆,平时就供着放着,没想到如今却塌了。”

  孟兹宁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你的意思是,现在那帮魂魄镇压不住了,于是把你房子掀了跑出来了?”

  校长赶紧摇头:“不是,不是,当年那人曾经说过,这镇压的阵法十分厉害,冤魂轻易跑不出来,只除非是……除非是他埋的东西被挖出来了。这次的事,是有人故意找茬。”

  铜鹿舌?孟兹宁迅速地想到了一个词,脸色一沉,这校园里居然还有要动用铜鹿舌镇压的厉鬼?就算是死了人,也达不到这么厉害的级别啊。

  见孟兹宁只是阴沉着脸色不说话,校长壮了壮胆子,道:“孟大师,我知道你在这方面造诣非凡,是不是劳动你大驾一下,帮我把这件事处理了吧。没了那阵法的镇压,冤魂跑出来,只怕我校园立刻就要起血光之灾啊!死得人多了,学校就无法开下去了。求求你,算是我求求你了!”

  孟兹宁沉默良久,才悠悠地道:“你说校史馆的前身是小礼堂,曾经出了件事,死了些人。那件事是什么?”

  校长一愣,显然没想到从来不多管闲事的孟兹宁居然会问这个,眨了眨眼睛,犹豫道:“这……孟大师,非是我不肯告诉你,实在是因为这件事是我学校的最大秘辛,从来不外传。”

  “既然如此,我爱莫能助,回去睡觉了,你和那谁谁也继续吧。告辞。”孟兹宁潇洒起身便走。

  “别别!”校长吓得整个人都弹跳了一跳,震得沙发也跟着抖了三抖,“你别走。我说还不行吗?其实这事我也是一知半解,都是上任老校长说给我听的。”他缓了一口气,才继续道:“听说那小礼堂曾经举行过一次神秘的集会,具体是干什么,学校到现在也没查出来。只知道那天本来申请使用时间是到晚上十点,结果一晚上了也没个人出来。教导处的人不忿,于是过去看,这才发现所有人都不见了……”

  说到这里,校长踌躇了一下,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我的意思是说,他们的肉体……对,他们的肉体都不见了。当时礼堂里面全是血,不单地板上,连天花板,四周围墙壁上也全是,红红的一片,就连警察见了这景象也吓晕了好几个。据说后来找了好久,在血里捞了好几遍,啥也没捞上来。但怪事就发生了,连着好几天,一到晚上,小礼堂里面就传出震天响的哭声,凄厉惨绝,听得让人心肝儿一颤一颤的,都快得抑郁症了。不仅如此,所有见过那副可怕景象的人都七窍出血地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