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动荡95(一)
作者:Tinadannis      更新:2019-11-11 02:52      字数:7722
  “上午10点多的时候,我接到导师电话,让我回去帮忙准备一个实验,我就匆匆忙忙往山下跑了,抄的捷径刚好是在合唱团那边。因为知道当时他们在排练,所以我就偏了一点点,避过了他们的地方。我往山下跑的时候,他们还在合唱,跑到一半,他们就突然不唱了。我没想那么多,急着继续下山。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树林里面传来了雄浑的和歌声,不是我们通常意义上说的唱歌,就是半吟半唱那种,非常雄浑有力,而且很有穿透性,我觉得鼓膜一阵发疼,赶紧捂住了耳朵。我非常好奇,因为我知道合唱团只有寥寥几个男生,他们也不会唱这种奇怪的歌曲,就想过去看看怎么回事。谁知道刚走了几步,就觉得一阵晕眩,站也站不稳,眼前都是花的,越往前走,就越头昏,连步子都迈不动了。后来我停住了,往后退了几步,感觉没有之前那么晕,于是再往前走,古怪的是,头又开始晕了。我没办法前进,只好放弃了过去看看的想法,继续下山去课室了。我曾经有过高度怀疑,在想是不是有人在树林里放了什么迷药,可是又觉得是自己杞人忧天,那天山上那么多社团,那么多人,有谁敢明目张胆地干这种事呢?”——————摘自《范岭强证人笔录》

  四个人看得面面相觑,梁建鹏最先忍不住打破沉默:“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是应该听到唱戏的吗?警察是不是害怕被骂所以整了这三个倒霉鬼过来混淆视听?”

  冷雨馨摇摇头:“那么大的案件,那么多人盯着,那么大的压力,谁敢胡编乱造?不过确实很奇怪,传说杀人前必先操控受害者唱《牡丹亭》戏曲,为什么这个合唱团却没有半分这点迹象呢?”

  由这个问句推理下去,就可以得出两个结论:一是传说杀人也有不唱戏的时候,二是这个案子不是阴灵戏干的。

  前一个太过牵强,毕竟直到现在,传说忠实地遵循了自己的杀人准则,还没有出现过例外,后一个则细思恐极,一个阴灵戏已经足以让人心惊胆战,再来一个岂不大难临头?

  孟兹宁用手轻轻揉着发酸的眼皮,韩煜歪着头只管看现场那些血淋淋的相片,两人都没有发表言论。

  接下来是尸检报告,说是尸检,但其实没有尸体,只是根据血液检测得出不是一人所有,分离出了十三种dna,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用“现场勘查”来表述会更加精确,从案发现场的树干的血迹中提取到非常细小的碎肉皮肤状物体,由此法医得出最终结论:“身体内部遭受剧烈爆炸式冲击,皮肉呈齑粉性化失。”死因一栏中,用笔写了两个大大的字“诡异”。

  这样离奇的杀人手法,这样前所未见的死亡现场,这样难以勘测的凶手证据,注定了警察的无所作为,他们动用了无数人力,走访了无数师生,试图往“仇杀”上面靠拢,但没有一条证据链可以成形。

  卷宗里还附上了当时的新闻报道和舆情监控,媒体和民众不断地苛责,甚至不断的辱骂,都没能使这桩当时名震一时的重大案件获得一点转机,反而因为不断曝光的古怪细节成为津津乐道的八卦话题。

  “血色桃花事件”逐渐沦为街头巷尾的谈资,对于外人来说,这不过是一个可以用来吓人的惊悚故事,但对于校园来说,却是一个影响深远的里程碑。正是由这次事件始,拉开了血光之灾的寒冬岁月。

  仅仅一个星期后,有两名女生同样身体爆裂死在宿舍,有隔壁宿舍的证人举证,听到她们曾经在唱一首古怪的不知名戏曲,后来证明是《牡丹亭》。再一个星期后,又有一名女生爆裂惨死在课室内,死前同样唱了几句《牡丹亭》。类似于这样的事件越发频繁,最高峰达到了三天一起,两个月内,竟总共有16人离奇惨死,死后尸骨无存。

  这16桩死亡事件,经侦查,案发前受害人没有任何异常,在现场没有发现外部潜入痕迹,因此警方断定是熟人作案,导致的结果是全校师生均被列为犯罪嫌疑人,被勒令不得外出,客观上避免了如同“赤色84”一般学生逃亡潮的出现。

  身在曹营心在汉,即便被迫留在学校,但人心动乱已成事实,大家惶惶不可终日,有胆小怕死的整日锁在宿舍里靠外卖度日,学校被迫于11月23日停课,这一停就长达三个多月,直到寒假过完才恢复正常。

  不知道是恐慌的情绪感染到了办案的警察,抑或是他们想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压力山大,在某一份案卷中的最后,还“温馨”地附上了两篇当时学生写的日记,算是帮乐于销毁过往的学校保存了一份难能可贵的史料。

  “进入11月,天气越发的萧瑟起来,学校里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浓。男生宿舍那边还好,女生宿舍这边每个人都六神无主,晚晚都能听见有人低声在哭,一哭便是一整宿,搅得整个人心绪不宁,昏昏沉沉的,活着也只当死了。学校停课了,宿舍里出去的人更少了,大家都把自己关得严严实实的,一个个吃面包速食面度日,饿的面黄肌瘦,仿佛这样就能安全。两天前,隔壁宿舍的一个女生受不了,从天台上跳下去了,血肉模糊的,听说都嵌在沟沟缝缝里,冲洗都洗不掉。每当一有命案的信息传来,好多人就抱头痛哭,也有的惊慌得在走廊大跑大叫,有的就会砸东西,一栋楼看上去就像末日来临前的疯人院,到处是疯狂发泄的人群。警察组成了一个小组,天天过来安慰大家,说没有想象中的可怕,每次来都被我们骂回去了。这些无能的蛀虫!死的又不是他们,说的话比唱歌还好听!这样的日子我真的受不了了,生也好,死也好,不如给我个痛快,总好过这么生生地疯掉……”

  “谣言已经越来越离谱了,现在都在传,说那事不是人干的,而且专杀女生,吓得女生宿舍那边天天在哭,还有一个跳楼了,这样下去,估计没死就给逼疯了几个。男生这边还好,但也已是人心惶惶。整件事的确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听说16个死者生前都不会唱戏,但死前唱的那一句可谓是字正腔圆,要怎么恐怖的药物能将人的大脑神经控制到这种地步?听说有好奇的男生已经组建了小分队去查探整件事,但警察都破不了的案,我们这些业余人士又能有什么奇迹呢?说不好仁大这次真的要毁掉了。”

  一句句朴实的语言,一缕缕真实的情感,是最生动的纪录片,真切地重现着二十年前遭受死亡阴霾的悲凉校园,即便已经过了那么久的岁月,现在看起来依然让人不寒而栗,仿佛身临其境。

  韩煜目光沉沉地看着这些发黄的案卷,看着封皮上落满的灰尘,心想,是不是这样的绝境和压迫才使得张敏胜不再犹豫,最终决定以凡人之躯去对抗这含有莫大冤力的恐怖传说?

  冷雨馨在一边喃喃自语:“我听林师姐讲的时候,总是想象不出有多可怕,直到现在,仍然没法感同身受,但身体里面的本能恐惧是骗不了人的,无论如何我都庆幸自己没有活在1995年的仁大。从这个角度上说,孔融社真的很伟大,不亚于梨园社的伟大。”

  伟大?韩煜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将面前一沓案卷远远推开,漫不经心道:“这些只能说明阴灵戏在1995年复活了,然后孔融社撞了狗屎运,又把它封了二十年。感伤这些无济于事,以理智和智慧著称的社长,是否更应该把焦点放在寻找传说本源上?查到现在,我们连阴灵戏到底是什么内容都一无所知,真要冲突起来,早就团灭了。”

  冷雨馨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无可奈何地同意他的观点。于是,去除这一大捆厚实的案卷,留下来的只有那么一小本薄薄的卷宗。

  这是在警察局封存了接近半个世纪的终极悬案!这也是1984年风雨飘摇的仁大留给世界的唯一史料!阴灵戏真相是否面世,某种程度上跟这个卷宗密不可分。

  在这个关键时刻,冷雨馨甚至有点发抖,嘴里发干,她吞咽了几下,犹豫了一会,跟韩煜道:“你……你来打开吧?”期望越高,就害怕失望越彻底。

  韩煜心中暗笑,他看孟兹宁和梁建鹏都没有异议,心中笃定的他爽利地解开了封皮上的绳子,“哗啦”一声把卷宗抽出来,翻开就看了起来。

  封皮上硕大的黑色粗大字体一下子晃花了他的眼,上面赫然写着“三十二人灭门惨案”,墨色暗淡,但笔法遒劲,看着更加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