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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唯也在机场看见黑子和七海的时候,吓了一跳。他在原地怔忪了很久,才笑起来,无奈的道：“……黑子……你再随意请假的话,诚凛真的就是个梦了！”
“那我就可以把错都怪在青木君身上，”黑子看了眼唯也手里的两只行李箱，估摸着自己的力气,选择了个小的帮忙拿着：“请青木君要负起责任来。”
“我的错？”唯也挑眉：“难道不是你平常都在看小说,而不是课本的原因？”
“你们两个！”七海不高兴的道：“是在小看我吗？有我补课黑子怎么可能考不上诚凛！”
黑子努力拉行李箱表示无辜，唯也抬头看告示板,试图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七海看看黑子,又看看唯也，叹口气：“两个笨蛋。”
两个人陪着唯也办完了手续，安检等等，到唯也要走时，七海才忽然上前抱住唯也：“……一路顺风。”
第一次被女孩子拥抱，唯也还不太习惯，但僵硬了一会还是放松下来，拍了拍七海的肩：“到了那边我会联系你的。”
“……嗯。”七海松开手，眼睛泛红的模样实在有点可怜。
“青木君，你总是把女孩子弄哭。”黑子倒没有七海那么多愁善感：“太过分了。”
“……好吧，我的错。”这次唯也只能爽快承认。
“为了补偿我们，回来看望我们的时候请记得带手信。”
“这个才是重点吧？”
“实在带不了手信的话，”黑子露出一个微笑：“人回来就好。”
唯也第一次看到黑子的笑容，有些惊讶，好一会才笑着道：“那就期待我的手信吧，哲也。”
“……再见，唯也君。”
唯也挥挥手，渐渐消失在黑子和七海的视线里。
黑子和七海在原地站了一会，七海才低声道：“……走吧？”
“嗯。”
飞机还有一会才起飞，不过他们在候机大厅里等着也没用，何况……他们还是请了假跑出来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准备回学校，可刚走到机场门口，就听见了一如既往欢快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啊咧？小黑子？为什么会在这里？”
黑子顿了顿，转身看去——大概是刚从北海道回来，黄濑身上还穿着厚厚的羽绒服。
“……倒是黄濑君为什么会在这里？”黑子看了眼告示板，上面显示的唯也的那班飞机还没起飞，于是将视线移回黄濑身上：“……不是说下午回来？”
“那个啊，”黄濑很得意的样子：“昨天我的状态不错，拍出了不少好照片！摄影师怕我过一夜就找不到感觉了，所以叫工作人员加班，摄影提早完成，我就搭今天早晨的飞机回来了！”
“……”黑子想这绝对是注定的。
他足足想了半个晚上，到底要不要将唯也去澳大利亚的消息告诉黄濑，最后决定还是不说了……结果黄濑却自己赶上了。
“那，小黑子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黄濑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该不会是看了我的推特，知道我要提早回来了，所以特地来接我？”
“……我们来是为了青木君。”
“唯也？”黄濑精神一振，四处张望：“唯也在哪里？唯也知道我要提早回来？”
没发现附近有唯也的身影，黄濑疑惑的问：“唯也呢？没和你们在一起吗？”
黑子正在斟酌该如何开口，忽然一直沉默着的七海上前一步。
“啊啊啊！忍不住了啦！”她发泄似的低吼一声后，死死瞪着黄濑：“唯也唯也！满口唯也！好像你很在意他一样！可是你连你的唯也要去澳大利亚都不知道！”
“早上10点四十的飞机！就在三号登机口！”七海噼里啪啦的说着，完全不留一点思考的空袭给黄濑：“你到底是对青木做了什么？他将行程排的那么紧！学校都请了长假！大概以后不会常回来了！虽然他叫我们别告诉你！可是——”
黄濑并没有听完七海的话。
脑袋里还一片空白的时候，身体就已经自己奔跑起来了，大概撞到了行人，因为黄濑听见了周遭的咒骂，但这些都无所谓了。
唯也。
唯也。
……唯也。
黄濑脑袋里心里只剩下这两个字，在登机口附近茫然四顾，寻找着熟悉的身影，可无论如何看不到对的那个人。
那个有些清瘦的，但总是将背脊挺得笔直的背影。
没有。
没有。
——哪里都没有！
黄濑直到现在才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心脏好像无力跳动了，明明应该疼痛，却麻木无知觉，但又有某种阴冷，慢慢从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让黄濑不住发抖——即将要失去唯也的预感，从未像现在这般，如此强烈。
不行。
不能这样下去。
唯也……唯也……唯也。
不能失去他。
找到他。
找到他！！！
黄濑深吸一口气，往登机口深处的通道奔去，可还没踏进，就被旁边的保安揽下来。
“先生，很抱歉，您能先把机票……”
“不是，我只是想要找人而已！请通融一下！”黄濑着急的指着登机口：“他就在里面！我只要找到他就好！我——”
“很抱歉先生，我们不能随意让人进入机场内部的……”
“只是找人！！！”黄濑暴躁的抓起保安的领子：“不是已经说了吗！只是找人而已！！”
“但是先生，您真的不能随意进入！！”保安还是抓着黄濑的胳膊，紧急不放。
“你——！”
“很抱歉先生，请您还是和我们去保安室一趟。”
“滚开！！”就在黄濑想一拳砸过去的时候，被拦了下来。
黑子拉住黄濑的胳膊:“黄濑君，够了吧。”
“可是唯也还在里面！我必须——”
“就算现在阻止了，再过一两个月，他还是要去澳大利亚的吧？”黑子坚定而缓慢的将黄濑举起的拳头按下去：“而且你应该知道，他为什么会提前去澳大利亚。”
“那又怎么样？！”黄濑低吼：“他就在里面！就差一点点！我可以的！我能把他留在东京的！只要给我时间——只要给我时间的话——”
“你知道不可能的。”黑子的语气平淡：“……你知道的。”
黄濑语塞，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话可以反驳。
他忽然想起了圣诞夜的那个晚上，唯也轻松又稍显寂寞的笑容。
——‘就算没有我，你应该也没关系吧？’
唯也的声音，仿佛又一次回荡在了耳边。
那是有些寂寞的，不舍的，却含蓄的……告别。
黄濑恍惚之间，松开了扯着保安领子的手。
……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发现呢。
明明……唯也看起来那么难过。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那就是告别啊。
什么‘就算没有我，你应该也没关系’……我都快哭了哦。
这还算没关系吗？
……说的那么婉转！像我这种蠢货——！！根本不明白啊！
所以……明知道我是蠢货！就对我温柔一点啊！说的更清楚一些啊！
……至少！
——和我说再见啊。
“……黄濑？”黑子伸手拍了拍黄濑的肩。
黄濑茫然的抬起头，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候机室的角落里坐着了。
“……没关系吗？”黑子坐在了黄濑的身侧。
黄濑没答话，沉默地看着黑子，最后低声问道：“飞机……已经起飞了？”
“嗯，”黑子看了眼告示板：“在你发呆的时候。”
黄濑只是沉默。
“……后悔了？”黑子问：“拒绝唯也君的告白。”
“……没有。”黄濑摇头：“只有这件事不会后悔的。”
黑子微微皱眉想说些什么，黄濑却先他一句开口。
“……你知道吗？”黄濑提着问，但紧接着便自己回答道：“唯也他……从小到大，都是值得我炫耀的存在。”
“什么都会，什么都明白，只要拜托唯也的话，就什么都能做到，什么都能完成，”黄濑勾起嘴角：“不止是我，周围的朋友，学生，老师，家长，还有邻居街坊……只要说到唯也，都会说唯也是个‘好孩子’，‘好学生’，会夸唯也厉害，说唯也乐于助人，学习优秀，品德端正……”
“我最喜欢听他们这么说，”黄濑笑起来，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因为我也最喜欢唯也了。”
“我的唯也温柔又帅气，有时候有些坏心眼，但只针对我一个人。”
“我犯错的时候会严厉的教训我，但总是忍不下心真的生我气，只要我撒娇就会原谅我，很容易心软，严肃的神态超可爱的！”
“还有呢，做事并不死板，但偶尔却很固执，说实话这个有点令人头疼啊。”
“不过唯也也有缺点哦，他对女孩子总是温柔和蔼，只要对方有困难，都会二话不说帮助对方……好心过头了。”
“而且偶尔有些迷糊，总是不记得看天气预报。”
“不过上课的时候很认真，从来不走神！”
“就算不是很擅长体育，也没有逃过课！”
“运动会的时候，没有人愿意报长跑，唯也就每天早上四点半练习跑步，最后拿了第一名哦！”
“每年新年，唯也都会亲手编辑短信，给每个人发送不一样的新年短信！我超级期待的说！！”
“做事认真，温柔善良，偶尔迷糊，诚恳待人……”
“这样的唯也……”黄濑看向黑子，金棕色的眼像是滚着浓浓的黑雾一般：“应当是被所有人夸赞的，对吧？”
不等黑子回答，黄濑又抢先一步开了口。
“……但是……你看，你看他们都说了什么。”
不知道是第多少遍，黄濑又一次在脑海里勾勒出了，学校里那张原本属于唯也的桌子。
桌面上用鲜红的油漆，写的竟是些不堪入目的字眼。
辱骂，批判，鄙夷——不该是这样的。
“他们毫不顾忌的指着唯也唾骂，仿佛唯也以前的认真，温柔，善良，诚恳，那些优点全部都不复存在了一样。”
“那些老师——”黄濑低吼：“将我叫到办公室，问着流言的真假，说如果是真的，会考虑让唯也休学一段时间！”
“明明之前还说着唯也是好学生，说着唯也学习优秀又乐于助人……可只因为几句流言而已！就——就把唯也所有的优点抹杀掉了！”
“……明明唯也什么都没做错，”黄濑握紧拳头，指甲用力过头没入掌心，他却好像没察觉疼痛一般：“……他只是喜欢我而已。”
……只是喜欢我而已。
“为什么他们可以这样伤害另一个人？”黄濑声音里带上了愤怒：“虽然他们辱骂唯也时，唯也表现的好像并不在意！”
但其实唯也很在意。
所以，每次在学校里，唯也都会下意识的与他拉开距离。不愿意有身体上的接触，就连两人地交谈都变得简短起来。
“我知道的！他是在顾忌我！”黄濑咬牙道：“他怕我受到流言牵连！怕我和他一样被人指指点点！可是我不怕！我只怕——”
怕他伤心。
怕他难过，更怕他强装无谓。
“他每一次难过都会躲起来，从不让我看见，我问起的时候，他都会告诉我他没事……我知道的。”
我都知道的。
‘为什么总是对我撒谎呢？’
黄濑不止一次问过这个问题。
答案其实也很清楚。
但就是因为清楚，才会不停的询问。
什么时候，才会诚实的面对我呢？
什么时候，才会不再遮掩自己呢？
什么时候，才能告诉我你真正的心情呢？
我想知道。
不管是帅气的一面，还是狼狈的一面，不管是高兴的时候，还是难过的时候……只要是有关唯也……我全部都想知道。
所以……什么时候，才会不对我撒谎呢？
可是现在这个问题也似乎没有意义了。黄濑想。因为他不想再看到唯也难过了。
明明唯也只是喜欢他而已……却要被那群人辱骂，批判，鄙夷。
老师，同学，朋友，全部都变了脸，仿佛唯也是害虫，应该除之而后快。
如果唯也的父母知道了这份喜欢呢？
如果亲戚邻居知道了这份喜欢呢？
也会用看着怪物的眼神说唯也‘恶心’吗？
不行。
不可以的。
他的唯也应该是被所有人夸赞的。
优秀，温柔，帅气，偶尔坏心眼的……他的唯也。
不论是谁，也没有资格伤害他的唯也。
“……我最喜欢唯也了，”黄濑扯出个笑容：“不是朋友，不是亲人……是恋人的喜欢哦。”
“……可是呢，如果这份喜欢会伤害到唯也的话……那就舍弃掉好了。”
“我们是朋友……只是朋友。”
“如果只是朋友，周围的人就没有可说的了，如果只是朋友，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只有这点，我不会后悔的。”黄濑总算掉下了眼泪。
“可……为什么就算只是朋友，唯也还是不允许呢。”
“我只是想和唯也在一起而已，别的什么都不要……我不会去喜欢唯也的……真的不会的……所以……”
他狼狈的伸手去擦，却怎么也止不住。
“回来啊……”
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