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殷诗晴突然把车停在路边，一把揪着我的耳朵。

  “哎呀，疼疼疼……”

  别看殷诗晴平时温文尔雅，但也是经受过特殊训练的，说她是女特种兵也不为过，手劲特别大。

  疼倒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午饭时间，各个分队、连队都会从这主路去往食堂，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看见了。

  本来风言风语就已经够多的了……

  殷诗晴似乎丝毫都不在乎，怒声说道：“还好意思说望眼欲穿？四个月来只打过一次电话！我只能从首长那里打听消息，可没一个是好消息！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先松手，先松手……”

  我揉着耳朵，辩解道：“我不是打过一次嘛，电话号码你也知道……”

  “总找不到你啊！”

  想来也是，协防四个月，有一半以上的时间是在左旗哨所和格东哨所，回到214哨站后，更是征战连连，还真是很难找到我。

  看着殷诗晴气呼呼的样子，我还真是有点愧疚，解释道：“我们是去协防的，自然是哪里棘手去哪里，在团部的时间很少，这不是都安全回来了吗？”

  殷诗晴冷哼一声：“少到连个电话都不能打？你知道有多少人跟着提心吊胆？”

  “错了错了！我深刻检讨，以后保证不犯类似的错误！”

  我连忙认错，协防期间的确没太考虑殷诗晴的感受，想来孙小武转院的时候，她就担心的不行了。

  可能是我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协防期间不联系家里，多少有点逞强的意思，好让他们觉得我还撑得住。

  所以我觉得，真要是经常打电话回来，殷诗晴只会更担心。

  或许是我的道歉足够真诚，又或许是习惯了我的油嘴滑舌，殷诗晴冷哼了一声，不再理我。

  要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情侣间的赌气呢。

  但其实，这份牵挂和担忧，并不只是情侣关系才会有，姐弟之间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很多人觉得我们不正常，大概就是因为我们毕竟不是血缘上的姐弟，但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就好了。

  有一点我和殷诗晴很像，都是比较自我的人，对别人的看法从来不放在心上。

  车子继续开动，我在旁边没话找话，咳了咳问道：“晴姐，这是要去哪啊？”

  “走了四个月连路都不认识了？当然是医务所。”

  依旧没有好腔调，看来还没消气……

  我连忙说道：“我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只要静养就可以了，不一定要去医务所静养啊。”

  “不行。”

  “那你总得让我回宿舍收拾一下吧，换换衣服什么的。”

  “我都给你收拾好了。”

  “……”

  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份体贴还真是有点无福消受，一旦落在殷诗晴的手里，没有一个礼拜是出不来医务所了。

  刚刚回来，我需要操心的事还有很多，段弘毅未必能应付的过来。

  可是没有办法，殷诗晴是不会放我出去的，本来就生着气呢，我要是偷跑出去，下场会很惨。

  我换上了病号服，躺在医务所的病床上，那些杂乱的思绪一下都停止了。

  当兵近六年，我早已经把东北虎当成自己的家了，家里的这份踏实，不言而喻。

  不一会儿，殷诗晴又套上了白大褂，身后跟着同样许久未见的孙雨诺。

  “小疯子，想我了没？”孙雨诺眨眨眼睛，肆无忌惮的勾引我。

  “你是谁？”

  “你大爷！”

  我和孙小武一样，每次见到这丫头都会斗两句嘴，但性质不一样，我只是开玩笑，孙小武是吵架。

  殷诗晴捋了一下头发，说道：“穿的倒挺快，把上衣脱了吧，我看一下你的伤口。”

  “哦哦，雨诺，把电视给我打开呗。”

  “啥时候有这爱好了？”

  “我都四个月没有看电视了。”

  孙雨诺吃惊道：“真的假的？你们协防就忙成那样？”

  “也有闲得发慌的时候，但那地方没啥信号，团部也只有一个频道。”

  “晕，真是苦了你们了。”

  久违的军事频道，不过这个时候在播《每日农经》。

  我到现在都没有搞懂，为什么军事和农业组成一个频道。

  据说宝岛那边的军事专家，每天都守着我们的军事频道，本意是想得知我们的军事动态，结果学会了科学养猪，最后辞职来内地办养殖场，发家致富。

  不过，这事我也是听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医务所里是有空调的，并且会开的比较大，毕竟这里都是病人，殷诗晴之所以不让我回去，主要是怕我继续工作，其次也是怕着凉，感冒会让我的伤势加重。

  但其实殷诗晴完全多虑了，协防的时候，只有团部哨站有暖气，其他地方还得烧炉子呢。

  和那地方相比，这里简直是天堂。

  孙雨诺瞄了一眼我健硕的肌肉，啧啧嘴说道：“你怎么瘦这么多？”

  “瘦了吗？瘦点好，肌肉显得更结实了，多好看。”

  “没看出来……”

  “你是见多了！”

  “……”

  我笑了笑：“你还兼任我们分队的营养师吗？赶紧给我们加餐！我跟你说，现在我是啥都吃的下去。”

  “不是了，你们分队来了个新营养师。”

  “是美女吗？”

  “跟我比差远了。”

  “……”

  殷诗晴专注的看着我的伤口，说道：“伤口愈合的不错，就是拆线的时间有点早，要是现在拆线就好了。手臂是弹片伤吧？但愿给你手术的医生尽职尽责了。”

  受伤的次数多了，我也知道弹片伤是最难处理的，因为伤口不规则，容易破坏肌肉组织。

  “应该没问题吧，我现在手臂就能用点力气，没那么疼。”

  “那就好，穿上吧。”

  殷诗晴郑重其事的说道：“五天时间，哪都不许去。”

  “等等，晴姐，咱们商量商量……我这刚回来，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做呢？”

  殷诗晴掐着腰，问道：“你说说，能有什么事？”

  我掰着手指头，说道：“你看啊，我得写任务报告吧？这么大的任务，最起码得一万字打底吧？我刚回来，总要去首长那复命吧？还有，我想去趟军总医院。”

  “你的报告一万字，你糊弄谁呢？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写小说啊？”

  “……”

  殷诗晴轻松应对：“报告就在这写，首长那不用你复命，首长会自己来的。”

  “这……”

  “这什么这？首长也没让你去啊？至于军区总院，你去有什么用？老实待着。”

  孙雨诺解释道：“孙小武已经转移到了康复中心了，至于张泽，目前在特护，马上就要进行手术了，你也见不到。”

  其实写报告、复命都是借口，只是想让殷诗晴早点放我出去，看看这两个人怎么样了，这点心思哪能藏得住？

  我叹了一口气，问道：“那他们俩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知道吗？”

  殷诗晴叙述道：“我前天和参谋长去过军总医院了，把孙小武转到了康复中心，我觉得他只要坚持锻炼，还是很有可能恢复的。至于张泽，倒是有点麻烦……”

  “怎么麻烦了？”

  “手术风险高。”

  殷诗晴解释道：“需要做两个手术，颈部需要复位，肩膀也要打钢钉。这两个手术都具有风险，尤其是颈部复位，有可能下不来手术台。”

  我心里一紧：“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也有保守治疗，可那会瘫痪的。如果是你，你选择哪一种？”

  殷诗晴的坦诚，让我有些默然。

  作为久经沙场的特种兵，我们都习惯了玩命，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生活里，当面对抉择时，都愿意去冒险。

  “那他以后还能回来吗？”

  冒险可以，关键是这样做是否值得。

  如果手术成功都无法保住他的军旅生涯，那么张泽此时会有多无助？看不到希望。

  殷诗晴微微一笑：“能的，别那么紧张。”

  孙雨诺把水递给我，说道：“吃药，别操心了。姚明的脚里有十多根钢钉呢，不一样打球嘛。关键是颈部复位，手术的要求很高。”

  “好吧……”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张泽能挺过去……”

  “嗯，一定的，要相信部队医院的水准。”

  见她们俩都很轻松的样子，我也算是放松了下来，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张泽能撑过这次手术。

  张泽是东北虎青年军官中的佼佼者，不管是带兵还是觉悟，都比我强太多了。如果就此终结了特战生涯，对于部队来说，绝对是一种损失。

  当然，最难接受的还是张泽自己。

  既然当了特种兵，谁不希望能够走到底？要么战死沙场，要么荣归故里！如果就这样离开了，算什么？

  每个人都有离开部队的那一天，可离开的方式有很多种，而这一种，是我们任何人都不能接受的。

  见我不再说话，殷诗晴和孙雨诺以为我累了，都出了病房，留给我休息的时间。

  我和张泽并不是同队战友，所以在外人看来，我们的感情只能算一般，何况还有着竞争的关系。

  可先不说张泽的伤势和我有关系，仅是竞争的关系，我也不希望他倒下。

  我和张泽竞争的是什么？猎人学校的资格。这个机会很难得，我也很想去，但也不是非去不可。

  说到底，我骨子里还有那份洒脱。当机遇和挑战放在面前的时候，虽然拼命争取，但也输得起。

  所以，我现在特别希望张泽能够回来，继续和我争。

  当然了，我还是不会让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