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孙雨诺说的不太准确。

  我的确看李乘风不顺眼，谁让他一直看不起我呢？

  至于他和殷诗晴的事情，我的确不舒服，也曾和李乘风理论过，可说到底，他们俩没能走到一起，我也是有责任的，谁让我当初硬撮合呢？

  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李乘风已经做到最大限度的不伤害殷诗晴了。

  所以，在殷诗晴这件事情上，我并没有特别责怪李乘风。不过这种事，我懒得解释。

  至于我和李乘风作对，说白了是他一直在折磨我。

  殷诗晴小声问道：“你回来之后，和李乘风的关系缓和些了没？”

  “嗯，没那么紧张了。”

  我没解释太多，注意力全都在外面的孙小武和孙雨诺身上。

  孙小武辩解道：“我怎么不尊重人了？我有诋毁李乘风吗？我只是在说他的性格，和你不合适而已！我……”

  “我不管！”

  孙雨诺看着他，高声说道：“那谁和我合适？你吗？你想和我吵吵闹闹的过一辈子？”

  “所以，你从未考虑过我。”孙小武的声音有些颤抖，也有些微弱，以至于我没有听得太清楚。

  孙雨诺低下头：“对不起，我真的从未把我们的关系往那方面想。”

  外面漆黑一片，可我还是能借着医务所里的灯光，看到孙小武满是失望的神色。

  “所以，我今天说的所有话都是没有用的，你还是会去追求李乘风。”

  “是。”

  孙雨诺回答的格外肯定，看着孙小武解释道：“这份情感压抑在我心里太久了，或许你说的是对的，李乘风不值得我爱，可我必须争取一次，否则我不甘心。”

  “你就不怕飞蛾扑火，被他所伤？”

  “我愿意。”

  孙雨诺说道：“如果有一天，李乘风像我拒绝你一样，拒绝我，那我毫无怨言，也不会怪他。你情我愿的爱情，勉强不得，只能尊重。”

  “所以，请你尊重我。你今天的话，我就当是你在关心我，我拒绝你，不代表我想失去你这个朋友。就这样……”

  说完，孙雨诺就不再说了，径直的走回医务所。

  看得出来，如今的局面，不是孙雨诺想面对的，拒绝孙小武，或许也不是表面上那般不屑和决绝，只是刚刚下定的决心，不容忍动摇。

  或许，等到孙雨诺撞了南墙，孙小武告白的成功率更高些，可谁又能保证，孙雨诺一定会撞南墙呢？

  万一她搞定了李乘风，孙小武岂不是连哭的地方都没有了？得有多不甘心？

  孙小武也没有再拦着，静静地看着孙雨诺离开。

  我和殷诗晴连忙回到座位，摆出一副刚才没有偷听的样子。

  孙雨诺进门，看着我俩，说道：“能别装了吗？刚才都听到了吧？”

  我讪笑道：“那个……天地良心，我们可没想偷听，主要是你们声音太大了。”

  “陈锋，今天的事是你怂恿他的吧？”

  “这叫什么话？”

  孙雨诺的表情有点复杂，对我说道：“看在你上午帮了我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她所说的帮忙，自然是她和殷诗晴和解的事。

  殷诗晴笑了笑，对我说道：“你回去吧，挺晚的了。”

  我点点头，临走前说道：“雨诺，正如你所说的，在爱情面前，谁都有勇敢一次的机会，孙小武对你的心思，我早就知道，所以在你勇敢之前，我让孙小武勇敢一次，没什么不对吧？”

  孙雨诺没有看我：“我又没怪你，干嘛指责我……”

  “没有指责你。”

  “就像你对李乘风一样，我也认为孙小武是飞蛾扑火，但我得让他甘心。对你来说，也体会了火的心态，倘若你也没能扑灭李乘风的火，记得看开些，我也不想你受伤。”

  孙雨诺的神色终于轻松了些，白了我一眼：“那按照你这么说，我得感谢你喽？”

  “千万别，我就是打酱油的，再见了您咧！”

  “哼！……”

  我出医务所的时候，孙小武已经回到了车里。

  我上了驾驶位，看着旁边的孙小武，他的神情，有我从未见过的落寞。

  “哥们，刚才我都听到了，打算怎么办？”

  我没有马上启动车子，他告白失败，我的心里也跟着乱了起来。

  刚才孙小武的确不该拿他和李乘风对比，从而说孙雨诺是现实的姑娘。

  这话纯属是气话，孙雨诺出身军旅世家，她要是想找那种有出息的对象，家里就给安排了，李乘风只能往后排。

  毕竟李乘风是特战中队的中队长，南征北战，生死两茫茫。

  虽说，作为兵王的李乘风，军旅生涯还长着呢，未来也一定不可限量，可征战也必定伴随他的一生，这不是部队强加给他的，而是他的选择。

  孙雨诺若是现实的姑娘，大可以接受家里安排的博士生，一世安稳。

  可有一件事，孙小武说的没错。

  那就是李乘风这个人，足够冷血、无情，缺少人情味，也把个人情感看得淡如水。

  我能理解李乘风，长期的征战，的确会让人觉得麻木。

  仇恨、征途、责任、使命，这些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无法打开心扉。

  爱情，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是奢侈的，甚至是拖累。我们怕到战场时不够勇敢、有所顾虑，更怕负了谁。

  于是便把自己完全交予祖国。

  若死，马革裹尸。

  若活，时刻准备。

  所以，我们为胜利而活，为牺牲而活。

  不过，我虽理解李乘风的心态，但却不认同他的活法。信仰和情感其实不冲突的，不必太自以为是，总想着心无旁骛，却也无形中伤害了很多人。

  孙小武伸手启动了车子，说道：“走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还能怎么办？”

  “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能那么说雨诺呢？她要是现实的姑娘，早就结婚了。”

  据我所知，孙雨诺的爷爷是少校团级转业的，父亲也是团级退伍，现任副局级别，她那辍学的哥哥，都是上士退伍。

  孙雨诺在这样的家庭成长，岂能现实？而她的家庭，看重也唯有品质，尤其是军人的品质。

  何况现在士官待遇很好，孙小武很有可能晋升军士长，工资不比中尉少，论前途，不比军官差很多。

  相信孙雨诺的家人，也不会因为孙小武是士官，而瞧不起他。

  孙小武扶额懊恼道：“我也不知道抽了哪根筋了……”

  我启动车子，劝慰道：“唉……我刚才看孙雨诺的状态，她拒绝你，也不是因为你说错话。哥们，咱得尊重她，是吧？”

  孙小武低声说道：“美女爱英雄。雨诺看重的，不就是李乘风的铁血和执着吗？我这人胸无大志，不想提干也不想着立功，挺不靠谱的。”

  “放屁！那按照你的说法，我要是向雨诺告白，就能成功？”

  “至少成功率大一点。”

  我一脚刹车踩住，揪起孙小武的衣领呵斥道：“他娘的，你这么想，不能证明孙雨诺是这种人，相反，你才是这种人！我现在是不是可以怀疑，你看上她，就是因为她是军官呢？”

  “我不是！”

  “那你凭什么认为孙雨诺是？”

  在部队，军官和士官的确有差别，但资历老的士官，同样受人尊重，这也是为什么宋豪已经成了代理队长，却还是对孙小武敬重有加。

  士官和军官，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至少在爱情面前，没那么重要。

  孙小武不吭声，异常的沮丧。

  我松开他，气恼着说道：“你不能因为告白失败而否定自己！那会让我看不起你！我的兄弟孙小武比我牛，他是最好的战斗步兵，而我还没有成为最好的队长！”

  孙小武伏在车门上，双手捂着头崩溃着，但我可以肯定，他没有哭。

  “你不服，就去挑战李乘风啊！去啊！要不要我给李乘风打电话，夜训结束后，让他在操场上等你？来一场男人的较量！”

  以我的了解，孙小武比不过李乘风，各个方面。

  李乘风毕竟是兵王，是全能的，哪怕是孙小武擅长的领域。

  “说话啊！怂了？”

  孙小武抬起头，眼圈红红的，低声说道：“太幼稚了，回去吧。”

  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我继续开车，沉声说道：“小武，爱情是最不讲道理的，不是比武招亲。只有真心不够、只有痴情不够、只有坚持不够，是感觉、是心动、是执念、是信仰。”

  “可是……”

  “你没有输给李乘风，你只是输给了孙雨诺。还记得当年孙雨诺来的时候吗？当时我们刚刚来猛虎特别行动组，我们俩负伤，你开始调戏人家。那个时候，你就喜欢她了吧？”

  “你为什么不表白？”

  我呼了一口气：“哥们，你不够勇敢。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要以哥们的形式和她相处？她现在以哥们的形式对待你，你就该忍着。”

  “当然，我希望你别放弃，也别沮丧。事情还没尘埃落定，就李乘风那德性，连晴姐都搞不定，孙雨诺也未必能搞得定。当然，如果你现在就放弃了，当我这话没说。”

  孙小武默然，说道：“我可以放弃。”

  “放弃个屁！你就不能爷们点？”

  “前提是，李乘风真的对她好。否则，我绝对让李乘风不好过。”

  我松了一口气，笑道：“这就对了，他要是真的伤害了雨诺，我保证站在你这边，折腾死他！”

  “谢了，兄弟。”

  “跟我客气屁！”

  我真的怕一次失败的告白，就让孙小武就此颓废。

  别看这家伙平时大大咧咧，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但我能感受到，孙雨诺在他心里有着非比寻常的位置，这或许是孙小武还留在东北虎的原因。

  南征北战、国仇家恨。

  在这条不归路上，的确让人觉得厌烦，因为永无止境。

  陶宇牺牲后，我能感受到孙小武的颓废，他是真的累了……

  尤其是在那时，我还离开了模拟外军，这更是让他万念俱灰。

  能够让他坚持下来的，是什么？

  是复仇吗？

  多年的征战，我们都清楚的明白一个道理，作为祖国的战士，血债血偿是多么遥不可及的事情。到现在，刚子的仇都还没有报，杰森依旧逍遥法外。

  谁能保证，我们能手刃杰森？

  那么，继续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仇恨？我们遥不可及。

  信仰？我们坚持了很多年。

  不后悔，但我们失去了很多，坚持下去只能失去更多。

  对于孙小武来说，或许他只是舍不得孙雨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