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云，你慢走，来生，额给你当弟。 你咋打我，额都认。”感受着怀里的身体骤然松弛，尉也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放声大哭。

  “连长，你不能啊！”三个神智尚还清醒的重伤员看着骤然发生的这一切，都快吓傻了。

  “弟兄们，我这个连长不称职，阵地马要被攻破了，我不能再保护你们了。小鬼子不是人，井陉县他们纵马活活踩死我们伤员的事儿你们应该也知道，登云是我的亲弟弟，算是死，我也不能让他被小鬼子糟践。但你们，我不能替你们做决定，这里有一杆枪还有一把刀，你们自己决定，如果自己下不来手，那让弟兄们帮你们。”尉看了又看伤员们，终究硬不下心肠，双膝着地，重重朝伤员们磕了几个响头，将冲锋枪轻轻放在地，缓缓说道。

  “连长，额们不怨你，额们一个连守阵地守了两天，杀了那么多小鬼子，值了。”见连长如此，沉默半响的伤员眼终究也是流下泪来。“可是连长，额不愿意这么白白死了，算是要死，额也要死在阵地，弄死个小鬼子再路。”

  “求你了连长，给额一个炸药包，没炸药包手榴弹也行，打不动枪了，但额还能拉手榴弹。”伤员们齐齐哀求道。

  “好，那弟兄们死在一起，这里，留给已经死了的弟兄们吧！”尉看着火光伤员们坚定的脸，终于也做了决定。

  和剩余六名士兵忙忙碌碌了足有半个小时，终于将全连所有在战壕里的官兵遗体全部转移到这处防炮洞里，用了两枚手榴弹放到防炮洞用于支撑的原木下方，随着“轰”的一声响，坚固的防炮洞被士兵们自己给炸塌了，将一百多具遗体给掩埋了。

  而山下的鬼子，也再度发起进攻。

  连续枪决了三名逃兵的日军少佐再度下令，还是那个业已被打得半残的步兵队发起进攻。

  勇气，从哪里失去从哪里找回。

  这是日军少佐的想法。

  可是，背水一战连活都不想活只想多带几名日寇一起走的国军人们呢？

  再度将他们所谓的勇气击得粉碎。

  日军几乎没有费太大力气，冲了阵地。因为，国人的阵地，能开枪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可是，在战壕里，他们却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国人明明已经血肉模糊的“尸体”，竟然会自己拉响手榴弹，甚至，他们自己人的尸体下面也会冒青烟。

  一处又一处毫无设防的爆炸，将攻入阵地的数十名日军再度潮水般退去。

  1号阵地的枪声，响了整整一个晚，连续发动五轮进攻的日军从未真正占领过那片阵地。

  日军少佐彻夜未眠。

  他不明白，为什么国人还能坚守，明明，他们仅余数人。战无不胜的帝国皇军为何一个步兵队都打成了一个步兵小队，却还未拿下那个明明已经摇摇欲坠却迹般的没有失守的国阵地。

  是帝国皇军变懦弱了？还是国人变强了？

  深秋山间清晨的薄霾，第2步兵队再度进攻了，不，确切的说是第2小队，从昨日下午发起进攻到现在，一个满编的步兵队仅余40余人，伤亡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他们的步伐变得沉重无，犹如一个已进入暮年的老人。

  缓缓放下自己望远镜的日军少佐已经知道，这个步兵队已经完蛋了，他们所有的骄傲和斗志，已经在这场攻坚战被国人打没了。

  算是占领了阵地，他们其实也已经输了。

  一千米外的张世俊同样一夜未眠。整个晚，不光是1号阵地战斗不断，疯狂的日军向雪花山整条防线都发动了进攻，雪花山这个夜晚仿佛没有黑夜，炽热的炮火早将整个雪花山点亮。

  在这个晚，他不光失去了第五连，还失去了四个步兵连，他的102团，已经不足千人。

  望远镜，日军的身影再次出现在1号阵地之前，但五连阵地，再也没有了枪声，哪怕是一声枪响。

  校团长犹如钢浇铁铸的脸，泪水滚滚而下。

  雪花山防御战，结束了。

  他麾下一千五百三秦男儿血洒雪花山。

  “我命令，所有阵地，交替掩护，撤出阵地，撤往乏驴岭，我率一营三连，二营四连殿后掩护。”张世俊深吸了一口气，断然下令道。

  在他没有看到的一号阵地战壕里，躺着一名士兵，衣衫破烂，浑身裹满了早已是黑乎乎的绷带，如果不是看到他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谁都会把他当成一具尸体。

  可是，“尸体”突然睁开了眼。

  艰难的支起身子探出头向山下看了看，一百米外的人影憧憧。显然，日军再度发起了进攻。而且，马要攻来了。

  “狗日的，又来了。”“尸体”愤愤然啐了一口，继而遗憾的重重叹息一声：“可惜啊！老子一发子弹都没了，要不然，至少还能杀一个。”

  重新躺回战壕，拿出一把信号枪，喃喃说道：“连长啊！西瓜可不是瓜怂，西瓜守到你说的时间了。”

  说完，摸摸身边被他整整齐齐放好的一排他可以找到的完整的遗体的脸，已经漆黑如墨的脸显出两条泪痕，“只是，连长对不住啊！西瓜找不到你啊！不能陪你一起走啊！”

  “哎！一个人，真特娘的寂寞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连长你莫骗额，额可是连留给自己的子弹都送给狗日的小鬼子了。弟兄们，西瓜马来了，你们走慢点儿，别丢下老子一个人。”

  说完，西瓜便对天扣动了信号枪的扳机，一颗红彤彤的信号弹闪耀着山间的清晨。

  是的，从凌晨三时许，整个山顶阵地，其实剩西瓜一名士兵了。

  日军少佐认为的几个人，其实不过是西瓜一人的杰作。他将所有能找到的枪放到战壕里他所能跑到的战位，一个战位开一枪，马跑向另一个战位继续开枪。

  这一招，唬住了已经胆气尽失的日军，认为阵地还有最少六七名国人在坚守。他们根本不敢再轻易进战壕，战壕里每一具尸体或许随时都可能变成一颗炸弹。他们甚至敢确定，战壕里他们丢下的尸体，要远国人要多得多。

  一次又一次的攻击，然后一次又一次被阵地不断响起的枪声给击退。谁能知道，那不过是一个国士兵？最后一名国士兵？

  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亲手格杀自己重伤亲弟的尉连长背着最后一个炸药包连带着五名日寇化作了漫天血雨融进了这片阵地，践行了自己的诺言，他没让自己的弟弟走得太远。

  扭身欲走的张世俊的脚步猛然停顿了，看着那颗从已经死寂的1号阵地升起的红色信号弹出神。

  1号阵地，竟然还在。

  然而，一股巨大的悲恸袭来。

  他们打出的红色信号弹，意味着。。。。。。

  意味着，他们请求炮击，对他们的阵地无差别炮击，那是他和每一处阵地的步兵连长在战前商量好的。

  只有在认为阵地必定失守全军尽墨的情况下，才会发射红色信号弹。

  此前他虽然失去了四个步兵连，但好歹救回来了一部分伤员，总算没有全军覆没。

  但1号阵地，从去148人到现在，可是一个人都没撤出来啊！

  信号弹在缓缓下落，巨大的痛楚撕扯着校团长的心。

  红彤彤的眼珠子死死盯着信号弹的光芒，张世俊厉声怒吼的声音传遍整个指挥部：“电令炮兵营，开炮，开炮，五十发无差别覆盖。”

  “轰轰轰~~~~~”一阵阵硝烟在这个深秋的清晨，腾起。

  日军参与进攻步兵小队的身影在硝烟在曾经属于国的1号阵地空飞舞。

  同时飞舞的，还有第17师第102团正在迅速撤出阵地官兵眼的泪。

  为守雪花山，102团，仅存六百余人。

  大部，战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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