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空了又没空
作者:西风紧      更新:2019-09-25 09:10      字数:6904
  /p>  袁珙刚走没多久,斋房内的木鱼声就消停了。

  寺庙里骤然沉静,让姚广孝不经意间觉得有几分寂寥。

  俭朴的斋房里,到处都是未上漆的木头,放在草席上的那一身官服才有几分颜色。

  那些繁华奢侈的东西,姚广孝不是得不到,皇帝曾亲自想赏赐姚广孝豪宅、美貌宫女、良田,他都拒绝了……现在那些身外之物有甚么用呢?人生七十古来稀,年近七十岁的姚广孝连牙齿都松了。

  年轻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看破红尘,对娶妻生子毫无执念。而今功成名就,姚广孝在偶然之间,倒忍不住会如此想一阵:若是膝下有子孙,该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啊?

  姚广孝回忆起了更多的往事。人老了,常常就只活在过去、过去的记忆里。

  他想起初见燕王朱棣时,送的那一的是也不是。”

  郑和拜道:“奴婢遵旨!”

  不多时,司礼监少监侯显抱着今天刚送来的奏章进来了,都堆放在东暖阁的御案上。朱棣重新坐了下来,伸手一本本翻看。

  左都御史陈瑛十分卖力,一个人就上了三本奏章,连续弹劾了三个人。

  朱棣看了一番,都是些屁大的事,径直就丢在一边。片刻后,他又从那几本奏章里重新拿回了一本,翻了一会儿。

  本来朱棣的神色是很平静的,不知怎么回事,他忽然“啪”地一下把奏章径直扔在地上,脸上也露出了怒气。

  侯显大惊失色,马上跪伏在地。

  朱棣骂道:“这个吕震,给俺丢脸!拿这本奏章去给纪纲,把吕震逮了!”

  “奴婢遵旨!”侯显忙爬到奏章旁边,捡了起来,又拜道,“皇爷龙体要紧,请皇爷息怒。”

  朱棣“哼”了一声,挥了一下手。

  侯显爬起来,捧着奏章倒退到隔扇,然后才弯着腰转身走出去。

  走出东暖阁,侯显才忍不住好奇翻开奏章、看了一眼。陈瑛的上书,弹劾的是吕震。弹劾的内容是,吕震在大殿上当着外藩使臣的面,帽子是歪的,礼仪也错了。

  这算个什么事?侯显当然不会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皇帝的意思很清楚,侯显只需要去找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就行了。

  纪纲本来已经准备下值了,但得到了宫里来的旨意,马上派人去问大理寺少卿吕震在何处,得报已回府。纪纲便带人径直来到吕府,上门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吕震逮了出来。然后他们就把吕震扔到诏狱关起来了。

  抓人前后,纪纲啥都没说。吕震也什么也没问,十分配合地在阴暗的诏狱里坐着。

  纪纲走到诏狱门口,这才吩咐道:“先别打他,等皇爷的意思。”

  “是,纪将军。”狱吏们忙应了。

  走出诏狱,身边的北镇抚司旗总杨勇才嘀咕道:“咱们抓的那吕少卿,好像知道咱们要去。官帽官服都放在旁边,真整齐啊,他在等着被抓?”

  纪纲笑道:“你这小子果然挺见事,俺没看错你。知道为啥吗?”

  个子矮小的杨勇道:“敢情有人通风报信?”

  纪纲摇头道:“他猜出来的。”

  杨勇一脸迷茫地点点头。纪纲又道:“你资质不错,书读少了。多读点书,以后就会懂。”

  ……京师的七月,“秋老虎”盘旋不走,天气没有下凉。入夜之后,热气依旧袭人。

  东宫春和宫,太子朱高炽却在簌簌发抖。他使劲抱着太子次妃郭氏,那身肉的颤栗,让郭氏也感觉到了他的惧意。

  郭氏轻轻拍着太子的后背,小声安慰着他。

  小产的事之后,朱高炽没有专宠郭氏了,但每当遇到甚么事、他仍然要来找郭氏。

  朱高炽似乎更愿意把他脆弱的一面,暴露在郭氏面前,而不是到他的结发妻张氏那里、表现得像个孩儿……或许,因为张氏那里已经有了一个孩儿,朱高炽会想到他是当爹的人。

  换作以前,郭氏在内心里会鄙夷太子,但现在她隐隐明白更多的事,那种希望太子顶天立地的梦、反而更淡了。

  郭氏内心也充满了忧惧、恨意,太子这种时候也是。或许俩人正好抱团取暖、能得到些许的慰藉罢。

  “父皇又召见太子爷了吗?”郭氏小声问道。

  朱高炽道:“没有,父皇抓了吕震。”

  郭氏又问道:“吕震是太子爷的人?”

  朱高炽摇头道:“不是。他在北平时与俺来往甚密;但他现在是朝廷里的官、不是东宫的官,怎能是俺的人?”

  郭氏若有所思,用力想明白这中间的关系。她以前是不感兴趣的,但后来她发现不明白不行!

  朱高炽总算又开口了,他不是在为郭氏解惑,似乎只在倾述、消解苦闷,“先是平安跑去了云南,吕震和解缙趁势攻讦高煦,想把齐泰、瞿能、盛庸的事都算到高煦头上。

  不料胡濙密奏,平安却与沐晟有关!平安被人亲眼看见进了沐府,他如何能进得了沐府?

  于是父皇猜忌吕震等人都投靠了俺,更猜忌朝中更多的大臣也投靠了俺;那些人与俺一起要把高煦往死里整,彻底铲除威胁,拼命争权夺利!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么回事……”

  郭氏道:“不是说汉王心怀叵测,野心勃勃么?”

  “屁!”朱高炽摇头道,“高煦顺从地去了云南那鸟不生蛋的地方,流放到数千里之遥。他在云南又安守本分,并未对父皇母后有丝毫不满。

  听说高煦站在王府的望亲楼上,还私下祝愿父皇母后身体康健;母后听到这事儿都哭了!父皇也可能会有愧疚之心。这种时候大臣们竟然还要把高煦往死里整,父皇心里已然不满了。”

  “原来如此。”郭氏无神地拍着朱高炽的背。

  朱高炽红着脸道:“这些事儿,都要算在俺的头上!”

  郭氏忙好言安慰,“大臣们又不是太子爷指使的,您别太担忧了。或许太子爷想得太多了,方才您说,解缙也参与了,解缙不还没被抓吗?说不定吕震真是恰好惹恼了父皇呢。”

  朱高炽叹息道:“解缙以前也经常攻讦高煦,他一向是那个性子,张口就胡说八道;父皇不会太与他计较。但吕震不同,‘靖难之役’前,吕震审时度势马上投降了父皇;父皇认为吕震言行有深意,做事有目的!”

  ……两天之后,皇帝下了一道圣旨,快马送往云南。

  曲靖府越州夷族叛乱已非首次,情势不可拖延不决。此事交由汉王府最妥,云南三司各府皆应听从汉王节制,予以方便,力求早日平定越州乱事。

  不出一日,皇帝又接着颁第二道圣旨。云南都司、沐府以后用兵,都应先报知汉王府,尽所周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