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部分阅读
作者:未知      更新:2021-12-05 04:57      字数:7824
  红嫣见他目如寒冰,使她全身忍不住轻轻颤抖;两指如铁,捏得她下巴生疼。她不敢再正视他,向一旁瞥过眼睛,低声道:“皇上言重了,臣妾并无这般深沉的心思,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时时都在想着如何活命,得了皇上准许,适逢其会,便想出这个主意来……”

  “有很多方法,能让人半死不活。”

  狄秋浔简短的一句话,让红嫣无数的辩解卡在喉咙。她瞪着眼,紧盯着狄秋浔,极度的恐惧过后,又被极度的怒火淹没了。

  “皇上,您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让臣妾活,是不是?”她打着颤,低声问道。

  狄秋浔闻言微眯了眼。

  红嫣越来越平静:“臣妾不过是个贱命人,您拿了臣妾来做个幌子,原是臣妾的荣幸。只是,您将臣妾捧得太高了,驱赶着臣妾前行,太后若不信尚好,太后若信了,臣妾便成了颗可要胁您的棋子。可您根本不会在乎这要胁,臣妾只有死路一条。您所说的事成之后放臣妾归家、立女户,根本是空话一句。您稳固江山,有太多棋子,真正要紧的是兵权、政党,臣妾却是其中最无关紧要的一颗,您随时可以舍弃,臣妾并非背叛了您,只是加重些自身的筹码!蝼蚊尚且求生,臣妾不羞愧!”

  她看得清楚,狄秋浔不过是寻了她来,让太后对他放松紧惕,并让她刺激后宫嫔妃,给太后找些事儿。真正的用处,并不大,当真是随时可舍,她必须与他绑在一起,才能活命,今日他的怒火,她受着。

  红嫣坚毅凛然,双目璀璨如星子,令人移不开目光。

  狄秋浔松了手,直起身,转身出了屋子。

  没人叫她起来,她只能跪着。

  眼看着窗子外面的光,越来越暗。

  宫人在屋外放轻了脚步行走,没有人敢进来。

  红嫣跪在如镜的青石地面上,双膝隐隐作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娥眉偷偷的溜了进来,拿了个势子,一手要扶着她稍稍起身,一手就要将垫子塞到她膝下:“才人垫着些,入了夜,地凉。我娘说若是落了病根,往后下雨天就得疼。”

  红嫣摇了摇头,被人看见了成个什么样?她现在越惨,狄秋浔才越快消气儿。她又不是小燕子,弄虚作假的别人还觉着可爱不曾?

  娥眉劝不过,又从个小荷包里拿出块小巧的梅花糕来:“快吃。”

  红嫣寻思吃到腹里也没有罪证,赶紧张嘴含了,干干的,极难咽下去,娥眉四处看看,端起桌上一杯茶给她喂了口。红嫣就着她的手吃了五块糕,觉着腹中有了些底,便道:“赶紧走罢,被人瞧见了要治你的罪。”

  娥眉低声道:“这是咱们宫,大伙都向着才人呢。”

  话虽这般说,到底心里害怕,偷偷的退了出去。

  御书房里,狄秋浔见过丁愚和甄世宣,正在议事。

  “……费衍即便手握大军,毕竟鞭长莫及,一旦事发,等他赶到,宫中尘埃已定。费衍再生事,便是师出无名,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且他不过一介纨绔,至今降不住军中那些兵油子,倒也不足为惧……如今要紧的倒是近在眼前的燕京守备陈吾金,他虽向以纯臣自居,毕竟身受费家大恩,一旦与我等相对,怕是不好办啊……”甄世宣慢慢分析。

  甄世宣是羽林中郎将,执掌一千羽林军,丁愚是虎贲中郎将,执掌一千虎贲军。历朝历代以来,羽林军与虎贲营便是皇上亲军,除皇帝本人,任谁人都指挥不动。甄世宣和丁愚便是无可争议的保皇党。羽林军和虎贲营历来装备精良,人才出众,但致命缺陷便是在数目上,每支军队限于一千人,难成大事。

  而燕京守备陈吾金手握一万军士,专以守备燕京安危,从数量上来说是羽林军和虎贲营的数倍。

  丁愚大咧咧的道:“即数目无法匹敌,便要以一敌十。明日起咱们再以围猎为名,两军对练!不信操练不出来!”这是他们一直在做的事!

  狄秋浔没有理会他,询问甄世宣:“蓿县、白谷县、隆河县,这三县的把总可归了心?”这三县邻着燕京呈包围势,各有驻兵以护卫燕京。

  甄世宣微微露出笑意:“已有了七、八分把握。这三县驻兵虽离得有些远,但我羽林军和虎贲营要撑到他们来援,绝无问题。”

  他们陆续从低品级的官员进行吸纳,各官员之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顺藤而上,对燕京呈包围势,暗地里许多人归顺了保皇党。情形在一步步好转稳固,狄秋浔听着甄世宣和丁愚的禀报,用指尖揉了揉眉心:“明日起,便称羽林军、虎贲营将有数百老兵年纪到了,将欲解甲归田,先征些新兵来操练着候补。”

  丁愚眼前一亮:“皇上英明!如此便可光明正大的征兵!”

  甄世宣却微微皱起了眉头:“太后会否心中起疑?且新征了兵士,怕是有心人会混杂其中……”

  狄秋浔打断他:“前惧狼后怕虎便难成大事。即便有人混杂其中,以快克变便是。太后处……朕自会替她寻些事来分心。”

  几人议到深夜,狄秋浔令人散去,启步欲往清心殿去,临到了路口,又住了脚。

  胡公公躬着腰,拎着灯笼,默默的等着。

  夜风吹起狄秋浔的衣摆,他侧过头,望向碧梅轩的方向,久久不语。

  第44章

  红嫣一边跪着,一边慢慢的垂下了头,猛然间一惊,睁大眼,直起身,才发现自己差些又睡了过去。提供不免自嘲的嗤笑一声:就和当年在课堂上犯了瞌睡一般,多少年没尝过这种滋味了。

  “笑什么?”清冷的声音突兀响起。

  红嫣一僵,差些没叫出声来,又慢慢的放松了自己,平静的回话:“臣妾不过自嘲,宠冠六宫的舒才人,谁曾想正在罚跪呢。”

  狄秋浔慢慢的踱到她身侧:“你这是怨朕?”

  红嫣道:“不敢。”

  狄秋浔伸手扶住她一臂:“起来罢。”

  红嫣随着他搀扶的力道,慢慢试着站起,膝下几乎没了知觉,僵硬着一个踉跄,偎入了狄秋浔怀中。

  他的怀抱沾着秋夜的冷意,瘦削紧实,淡淡的一股龙涎香。

  狄秋浔将她打横抱起,穿过重重珠帘纱帐,直到寝宫,弯下腰,将她放在床上。

  红嫣见他坐在床侧俯视于她,沉郁的双眼似乎能直透人心,不免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

  狄秋浔淡淡的道:“你似并不畏惧,有恃无恐,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

  他以为回来会见到红嫣独自饮泣的,不料她却心宽到昏昏欲睡了。

  红嫣见他没有动怒的迹象,且他肯转头回来,证明最愤怒的时候已经过了。

  便轻声道:“皇上要替自己稳固江山,妃嫔欲蒙获帝宠,臣工愿加官进爵。原是人人都有私心,皇上是天子,胸襟宽大,能海纳百川,必能允许周遭人留存些私心。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些道理,皇上比臣妾明白。红嫣忠心于皇上,些许私心,些许手段。猜度皇上必不会惩之以雷霆,是故以心安。”

  狄秋浔冷着脸道:“好一张巧嘴,四两拨千金的,竟将此等弥天大罪,归于‘些许私心’?朕一旦怪罪,便是至清、至察了?”

  红嫣看他神色,讨好的道:“皇上是人品至清,眼中至察,心中还能至容,才真真难能可贵,无怪于天命所归。”

  一通马屁拍得狄秋浔神色微松。

  红嫣又道:“臣妾只求皇上莫轻易的舍弃了臣妾,但人算不如天算,真有个万一,臣妾也不会怨恨,必留下话来‘劝皇上以天家传承为重,广撒雨露,开枝散叶。天家无家事,天家之事,便是一国之事。死者已矣,万事大不过家国天下。皇上身负重任,万不可为情之一字罔顾天下……臣妾在地下有知,必阴灵无有安日……’,如此一来,天下人非但不会以为皇上是违诺之人,反倒要赞皇上一心为国了。”

  狄秋浔见她一面说,一面惴惴不安的看他神情,双目透着狡黠。

  他面无表情道:“你道天下人便任你三言两语随意唬弄?”

  红嫣脸上一红,知道自己所言不足为用。

  狄秋浔几乎要伸指去碰一碰她颊上那一抹浅粉,不知不觉中放缓了语气:“罚你禁足一月,抄一百遍《女诫》。”

  红嫣欣喜的抬起头,这么说,这事就这么过了?

  旋即又眉头大皱,露出痛苦之色。

  狄秋浔挑眉:这么点惩罚她便如此痛楚?总要给太后一个交待罢?

  红嫣难耐道:“臣妾的腿……”先前是僵硬没有知觉,现在却是酥麻得令人无法忍受。

  狄秋浔立即明白过来,手在他有意识之前,便已放在了她小腿之上,不轻不重的揉捏起来。

  红嫣咬着牙,看他垂着眼睑,面容俊秀。落在她腿上的手,隐隐透着他体温。

  狄秋浔过了一会,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不好撤手,只好随口问道:“朕原先便觉你有些聪颖,如今看来,你眼界、胸襟、品性,皆不是舒家能教养得出的,这其中可有什么缘故?”

  第45章

  有的时候,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阴!

  狄秋浔这一句话问出,便觉出舒红嫣神情之中闪过一丝慌乱。提供狄秋浔心中微微一动,将她面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看在眼中,不动声色。

  两人之间先前略微有些亲呢的氛围顿时荡然无存。

  红嫣张了张嘴,说不出话。连丽娘都没看出她的不对来,反倒是狄秋浔察觉不对了。不过此事太过荒诞,恐怕他也没这般想象力。

  她刚要出声,狄秋浔便道:“勿以谎言搪塞。”简短冷清,成功的将红嫣噎住,她连着咳了几声,面上潮红一片。

  红嫣好容易平息下来,便有些负气道:“臣妾是天姿聪颖,触类旁通!”

  狄秋浔静静的看着她,伸出手去,拨开她鬓角的一缕发,用指尖按了按她的头皮——这里是她十岁那年,在河边洗衣裳,被邻居家的孩子扔了个小石块给砸的,流了血,至今摸上去仍有个细小的硬块。

  他对她知之甚详,是以更觉奇怪。除却“天姿聪颖”这个可笑的理由,当真没了旁的解释?

  红嫣被他看得心慌,腿上麻劲过去,忙坐了起来,寻思自己也是个美人,却从未施过美人计,今日倒要试一试灵不灵,便刻意扑闪了下水汪汪的大眼睛,略略偏了偏头,娇嗔道:“皇上——怎么这般看着臣妾,难不成臣妾还是个妖怪不曾?”

  狄秋浔侧了侧头:“好生说话。”

  红嫣便有些黯然道:“臣妾凡事不自个多加留心,便早不知落到何种境地了。天真纯善、不谙世事,不是臣妾不想,实乃无此福份。”

  他不过疑心以她的处身之境,无法有这样的胸襟见识。

  她便自怜自艾起来,倒像是他在责她心机过甚!

  狄秋浔忍不住嗤笑一声:“曲解歪缠。”

  红嫣无词了,悻悻的绞着手指。

  狄秋浔见她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纤指绞得有些发白,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由心中软了半分:“去洗漱安置罢。”

  红嫣精神一振,双眼亮晶晶的抬起头,迅速的翻身下了床,喜气盈盈的冲狄秋浔福了一福:“臣妾先下去了。”

  狄秋浔目送着她的背影,被她形于外的喜悦所感染,唇边不觉染上一丝笑意:罢了,她双目澄澈,即便有内情,也无关大碍。

  宫中消息传得快,不过半日,上上下下都知道舒才人因口出狂言,被禁足一月,抄百遍女诫。只是她说的是何狂言,当日在场之人均被禁了口,旁人打探不出只言片语。不过这也不碍着她们将此作为谈资,话里话外的取笑着舒才人。

  只是到了末,见着这被取笑的正主儿不在眼前,这其中意趣便少了许多。

  再过了一日,又发现舒才人虽被禁足,但皇上仍是夜宿碧梅轩,众人便笑不出来了:她们日日花枝招展的出现在御花园每一条小径上,清心殿前每一块青砖都被她们的绣花鞋底蹭得光亮,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不就是要和皇上相遇么?

  到头来禁足的反倒日日能见着皇上的面,不禁足的反倒摸不着皇上的衣角,天理何存呐?

  后宫的怨气聚集到了一个可怕的高度,红嫣身上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娥眉端着碗姜汤:“到底还是着了凉。”

  翩空跪在地上,拿了热帕子替红嫣敷膝盖:“还好太医说好生调养,腿上不至落了病根,真是万幸。”

  红嫣嗯了一声,觉着头昏昏的,昨日夜里还不觉有异,偏生早晨醒来便鼻塞咽疼的,连狄秋浔都多看了她几眼,传了太医来看诊。

  红嫣伸出手去接了姜汤一饮而尽,用帕子按了按嘴角:“我还是去躺躺,全身乏力得很。”

  宫人们听了连忙搀起了她,挪到了一旁的美人榻上。

  红嫣这一病,来得及重,到了夜里,已是昏迷不醒,全身发烫。

  傅皇后和各宫嫔妃知道了,都打发了人来看过,到末了,连太后都派了身边的月容送了些药材来。

  月容神情淡淡的:“……这些参都是有年头的了,比太医院的强,太后让才人放宽心,好好养着,莫因受了罚就落了心病,好起来就不容易……”

  明明没有什么不对,并没有不恭敬的地方,言语也都得当,但就是有种倨傲的气势。这也难怪,费太后是什么人?皇上都要在她面前伏低的,整个后宫也就皇后和柔贵妃能得太后个正脸,舒才人这样的小嫔妃能有此待遇,实是前所未有的。

  宰相门前七品官,别说碧梅轩里的宫人,就是舒红嫣自己来,也要待月容客客气气的。

  月容交待完话,又亲去看了看舒才人,见她一脸潮红,呼息粗重,便知当真是病得重了,又吩咐了融晴几句,方才回去给费太后回话。

  前头拎着美人灯的小宫女便笑着道:“月容姐姐,这舒才人真好福气。皇上宠爱,连太后娘娘也看重。旁的娘娘们身子不好,太后娘娘可从没派人过问。”

  月容心中也是纳闷,面上却是不显:“你有几个脑袋,皇上和太后娘娘也是议论得的?”

  小宫女嘻嘻笑着不说话了。

  两人一道回了慈宁宫,月容去向费太后回话,一路寻到了书房外头,却见几个老嬷嬷守在外头,并不让人进去。

  这几个老嬷嬷都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在宫外有家有子的,都放了出去,没家的,都荣养在慈宁宫后头,早不当差了。不想今日又出来了,月容在她们面前也不敢托大,只得上前恭敬的请示:“婢子去瞧过舒才人,要向太后娘娘回话。”

  一位体宽面圆,叫赵嬷嬷的笑着道:“你先在外头候着,费家两位老爷来了,正在里头同太后娘娘议事。”

  月容应了一声,恭敬的侧立在一旁。

  费家两位老爷都继承了爹娘极良好的基因,生得俊秀非凡。

  费诤是一朝宰相,温文儒雅,淡定从容。

  费诺却只挂了个翰林编修的闲职,成日里吃喝玩乐,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但这两个人到了费太后面前,又都是毕恭毕敬的。

  事情议到尾声,三人面上都有些严肃。费太后一系占尽优势,但逸郡王要继位,却有一项最要紧的居于劣势:名不正,言不顺,并非正统。

  满朝文武并非没个明眼人,已有不少人察觉到了这汹涌的暗流。

  清流尽归于保皇党,以御史大夫傅施同为首,正逐渐壮大,与费家一系隐成对恃之势。

  傅施同是傅皇后的父亲,任职御史大夫,形同副相。

  狄秋浔登基后的首次科考不日即将开考,这一科的进士,日后皆是天子门生,有多少人会向着费家,那是难说的事。

  拖得越久,情形对费太后一系越不利。

  费太后的心思却不在这上头,欲言又止,沉思半晌,方才问道:“昭平元年,你们是否去过蓿县?”

  费诤微微一怔,才将思绪从朝堂之上拉回来:“蓿县?”不明白费太后为何问起。

  一直在一旁把玩一柄玉如意的费诺接口:“蓿县有个天家围猎场么,去过几次,却记不清年头。”

  费诤想了想:“昭平元年还没建围猎场。”

  费诺哦了一声:“那该是并没去过。”

  费太后将目光落在费诤身上,费诤轻咳了声:“昭平元年,臣也该是没去过,娘娘问此何意?”费诤记性极好,多年前的旧事都历历在目,他说没去过,就一定是没去过。

  费太后面色端凝:“……良臣是否去过?”

  此话一出,室内气氛一凝。

  良臣是费译的字,当年他风华过人,惊才绝艳,高宗皇帝亲赐良臣二字。

  费诤面色伤感,叹息了一声才道:“娘娘这是何意?”

  费诺哼笑了一声:“二哥一心于朝堂,自是不知。让我来想想,近日与蓿县相干的,也就只有皇上的宠妃,舒才人是出身蓿县了……昭平元年距今十七年,舒才人,却是十六岁……”说着一拳击在掌心:“太后娘娘是疑心大哥十七年前去蓿县留了颗种,十月发芽,便有了芳龄十六的舒才人?”费诺头脑灵光归灵光,不用在正道上,但凡是事关美人,他鲜有不知道的。

  费诤面色难看,他听费柔嘉抱怨过:一个出身蓿县娼户的贱人得了皇上的眼。顿时不顾尊卑,站起身来,厉声斥道:“先不说死者为大,大哥清风朗月一般的人,娘娘何其忍心,往他身上泼这般污水,竟疑心他与娼妓有所瓜葛?”

  第46章

  费太后并不怪罪费诤不敬,反倒长眉紧蹙,一向坚毅、沉稳的脸上,现出些惘然来。

  费诺看着,不由啧了一声:“二哥!娘娘对大哥的看重,比咱们只多不少的,怎忍心他白璧蒙尘?此中必有内情。”

  费诤闻言一怔,冷静下来。费家三兄弟中,费译最为出色,费诤从小就对他满是孺慕之情,对费译几乎是言听计从,不容任何对费译有一句非议。反倒是费诺,是家中幺儿,难免多受些溺爱,与两个哥哥比起来又显得不学无术,不免与两位兄长有些疏离。

  费诤问道:“难不成这舒才,生得与大哥极像?”

  费太后不答,侧过头去,望向墙上一幅美图,图上是名身着红衣的美,桃花树下抚琴,花如,如花。

  费诤目光闪动,沉下了脸。费诺则不屑的撇了撇嘴。

  费太后打破沉默:“是生得像,瞧着,竟有七成相似……”

  费诤沉声道:“臣再去寻了家中服侍过大哥的旧查问。”

  费太后点了点头,起身:“时辰不早了,都出宫去罢。”

  费家两位老爷鱼贯而出,外头守着的嬷嬷们一个个笑着行礼。说是嬷嬷,实际跟太后年纪相近,好几个都是从前费太后未出阁时便费家服侍的,与费家两位老爷都是熟识的,此刻见了费家两位老爷,没了平日那些倚老卖老的气势,语音柔和,举止端庄文雅,像年轻了十岁。把月容等一干年轻宫女看得目瞪口呆。

  费诺一律笑脸相迎:“赵家小丫头,好一阵没见了。”

  赵嬷嬷拿帕子掩着嘴笑:“三老爷真会取笑,婢子都大把年纪了。”

  费诺惊讶道:“瞧着跟二八佳似的!”

  一群嬷嬷们哄笑起来。

  费诤皱起眉头,咳了一声,举步先往外头走。

  费诺也笑嘻嘻的负手跟上。

  锦华殿里,宫们噤若寒蝉,靠墙立着,低眉敛目。

  柔贵妃殿前静立,过了一会儿,伸手自一旁侍立的宫女手中端着的托盘上拿了把银剪子,微微的弯下腰,伸向一丛三醉芙蓉。

  咔嚓轻响,却不是修枝,直接将朵开得正好的芙蓉花连枝剪下,花枝沙的一声落地上。

  一旁侍立的宫心头随着这声响轻颤。

  却见柔贵妃加快了速度,连连挥舞着剪子,急促的轻响不停的响起,芙蓉花落了一地。

  宫们忍不住脸色发白。

  正这时有个稚嫩的声音响声:“姨母,好好的花,剪了它做什么?”

  柔贵妃手上一顿,将剪子搁一旁的托盘上,回过身来,勉强放柔了声音:“显儿,怎么来了,母亲舍得放出府?”并不很乐意同个孩子费神。

  狄显瑫负着手,偏着头看着柔贵妃,眼睛亮晶晶的:“姨母,谁欺负您了?”一幅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柔贵妃知道他不过是寻个藉口去生事,本不待理他,却突然心中一动:他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就算不遵皇上口谕做了什么,谁又能把他怎么样?先别说他是先太子的独子,皇上不能动他,就是太后,也不允许任何动他。

  想到这里,不免诉苦:“新近有位舒才入了宫,极得皇上宠爱,唉,都没有立足之地了。”

  狄显瑫眼神一亮:“姨母,您等着,去会会她!”兴冲冲的走了。

  狄显瑫是先太子唯一的骨血,自是免不了备受溺爱,不管是太后,还是他母妃,都舍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是以养成了幅顽皮的性子,没事便要寻隙生事,柔贵妃以往也没少受他烦扰,只是这一次,柔贵妃倒觉他来得正好,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露出了些笑意。

  红嫣床上养了几日,才觉得身上松乏了些,下地却有些虚软。

  今日正是休沐,狄秋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