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永恩应了一声，四处张望，终于在理学院的那片看台上搜索到了她的身影。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向她的方向。

  张启东回头，看着姜永恩俊秀料峭的背影，忽然感慨，他一个大老爷们却对姜永恩说过的好多话记忆深刻。

  那时候他和姜永恩为他们班赢得了仁爱高中全校篮球赛的冠军，姜永恩只是笑笑，明显没有什么太激动的情绪。

  张启东那时候很天真的问他：“胜利，对你来说不重要吗？”

  姜永恩捶了他一拳：“想什么呢，当然重要。”

  “那你怎么看起来并不是那么高兴呢？”

  “有些遗憾而已。”

  “遗憾什么？”

  他记得姜永恩那张阳光帅气的脸上掠过一抹失落：“在我离开之前，对我来说，最重要的那个人没来。”

  下半场的火爆程度点燃了整个英才体育馆的激情。两个学院的啦啦队都在卖命的为自己学院加油。比分很是焦灼。

  你一个三分！我就两个两分球追回来！

  慕荷坐在观众席上，也莫名的紧张了起来。就连她的内心，也察觉不到自己到底希望哪支队伍赢。

  电子大屏幕上显示着比赛剩下的秒数，姜永恩跑得很快，张启东拦在他身侧，“我不会让你投篮的。”即使是兄弟，比赛时也绝不放水。

  姜永恩俊眸一闪，一个漂亮的传球。

  还是那般轻松的语气：“谁说我要投了。”

  队友接过球，用力投出去！

  屏息！

  球在篮筐上转了几圈！

  最终！

  掉了下来！

  理学院这边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他们赢了！！！

  头里有嗡嗡的声音，慕荷抱着他的东西，和周围的同学一起站了起来，只是，她没有看向理学院抱在一起的男生。轻轻的目光被一个高瘦的男生吸引。

  他乌黑的头发在灯光的照射下映出好看的光泽，颀长的身姿在场上显得那么挺拔。他走到刚刚投篮的队友的身边，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站在人群中。

  他站在场中央。

  倏然间，在嘈杂的声音中，姜永恩伸出手。

  细白的指尖，远远的，指向她。好像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暗波涌动，连对方的声音都辨认不出，慕荷却觉得他好像用他一贯清凉的声音，带着点无赖的语气，和她说了一句话。

  姜永恩带着笑，漂亮的手指在空中滑了一条弧线，顺势而下——直指他的心脏。

  那一刻，慕荷的心随着他的动作一顿，他嘴唇微动，她听不清。

  如果声音的传播只选择他们的频率，她会听到一句话。

  “慕荷，我为你而来。”

  隔着众人，那温暖的目光仍旧在诉说：你来，便足矣。

  秒钟跳动的瞬间，慕荷第一次深深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

  ☆、第10章

  理学院艰难的战胜了信息科学学院，一群人决定去庆祝一下，接下来，他们离冠军的路更近了一步。

  信息科学学院这边，大家看上去有些小小的失落，但是他们对自己的表现并不后悔。

  姜永恩脖子上挂了一条白色的毛巾，他站在场边，一边喝着水一边看向了观众坐席。

  她不在？

  心里忽然像少了什么东西，他垂着眸，不确定她是不是已经去了体育馆的侧门，或者是，她已经一走了之？

  将毛巾递给了啦啦队长，便要离开。

  信科队长猛地拦住他：“姜永恩，虽说今天咱们输了，但是之前的练习那么辛苦，怎么着也得去搓一顿，作为本场的最佳球员，你还不去？”

  姜永恩揽过队长的肩膀，“下次吧，今天我还有其他事，不好意思。”

  他说话的语速有些快，听上去像是在赶时间。

  队长看他着实严肃的表情，便没有多问。

  看着姜永恩的背影，理学院的大胡子队长过来拍了拍信科队长。

  “让他去吧。”

  “从来没见过他这种慎重认真的状态，都让我有点不敢相信他是姜永恩了。什么事让他这么上心？”

  张启东笑笑：“他上心的一直都只有这一件事。”

  与其说一件事，不如说是只有一个人。

  姜永恩跑到体育馆的侧门，慕荷已经等在那了。

  她长长的头发微微束起，鬓角处有些碎发，整个人倚靠在墙上，手里捧着的是他的书包和衣服，脚在地上一下下的点着，好像哼着什么轻快的曲调，她抬着头，仰望着已经转阴下来的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永恩站在离她不远的拐角处，胸口渐闷，有一种酸涩的感情涌上心头。

  六年前，仁爱高中的北门口，他以同样的方式等着她，从天色渐晚等到四目黑暗，从灰暗的星空等到倾盆的大雨，他一直坚定的没有挪动他的脚步。

  最后，雨停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初晓的红日，她仍旧没有出现。嘴角是一丝苦笑，是他太过自信了。他握紧了拳头，狠狠砸在了墙壁上。泛红血丝带来的疼痛远不及胸口来得钻心，他拖着疲惫的步伐，迈出了离开的第一步。

  有关她所有的记忆很容易就被唤醒，他才发现自己清晰的记得关于她的每件事，他巧遇她时她同别人说话的每个表情，她穿校服时喜欢把袖子挽起来的样子，还有那天他为了表白而带去想送她的礼物

  稳了稳心绪，姜永恩走了过去。

  而慕荷抱着他的衣服，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听话了

  姜永恩出现的时候，脸上好像有淡淡的忧伤，和刚刚与队长讲话的那个他完全判若两人。慕荷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站在她面前，接过她手中的衣服，提过包背在自己身上。接着，沉静不语的看着她。

  看得慕荷觉得，或许她该开口安慰他一下？

  慕荷：“其实，输给我们院没什么丢人的”

  姜永恩面无表情。

  慕荷想想：“你蛮厉害的，真的！”

  仍旧一副冰块脸。

  显然，她讲的话没有戳中他的泪点啊

  思量片刻，慕荷兀然贴近他，那抹清香让姜永恩心神微乱，他调整气息，绷着脸，刚正不阿的模样。

  而她，斯文道：“走吧，爷今天心情好，请你吃肉。”

  姜永恩被她的话逗笑，应她：“好啊。”

  秒回？

  就这样被坑了？

  慕荷想着自己小时候总被谭沫他们几个说“蔫坏”，身旁的这个家伙于她而言，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姜永恩被慕荷带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烤肉店，刚点完餐，慕荷就后悔了

  她刚去看球的时候是被拽出来的她的包安静的躺在实验室呢

  肉一盘盘的被端上来，香味缓缓传来，慕荷看着姜永恩优雅的动作，忽然说了一句。

  “其实，你长得真的是挺帅的。”

  姜永恩手里的筷子顿住，他回望她，“恭喜你的欣赏水平回归了大众。”

  慕荷轻声笑：“除了你偶尔卖萌的时候。”

  姜永恩哼了一声，“搞笑，我从来都是卖肉不卖萌的。”

  慕荷：“”

  还是说正事要紧，慕荷慢慢凑近他，正直而严谨道：“那么，你要不要和你右后桌的那位阿姨试试你的肉可以多少钱一斤？”

  什么？！

  姜永恩俊眸冷了下来，嗓音清冽：“慕——荷！”

  慕荷赶快坐回自己的座位，若无其事地回他：“机会难得嘛，我没带钱”

  于是，这天，金主没带钱，姜永恩付了款，一副她对不起他的模样，回家的路上，他走在她身侧，气压有点低

  她以为谁都可以让他心甘情愿去卖肉？他虽是个卖肉的，但他也是有选择权的！

  接下来的这一周过得飞快，快到慕荷觉得周六不应该这么快的就到来。

  周五晚上还没从实验室出来，她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慕正昇派来的司机。

  司机老张慕荷是认识的，他跟着父亲很久了，见到黑色的轿车停在校门口，慕荷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

  “张师傅，好久不见。”

  张师傅为人朴实，见到慕荷，憨憨厚厚的笑了，“慕小姐，有些时候没见了呢。”她好像又瘦了些。自从游夏夫人去世后，慕小姐基本上就没有回过家。即使回家，也会和先生错开时间。老张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父女俩冰山似的关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缓和。

  “先生担心你，所以让我过来接你。”

  是不想她这次也躲着他吧

  慕荷知道张师傅只是按父亲的意思办事，也不好为难他，她要求回公寓简单整理一下行李。其实，这一次，她已经订好了回m市的车票。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要用的衣物，慕荷提着行李箱下了楼。刚到楼下，便见到了一身长款大衣的姜永恩。他瘦瘦高高，禁。欲的黑色穿在他身上莫名的那么合适，他低头想着什么事，垂眸的样子那般安静，看着玉树临风。

  好像每次见他，他总是这样一副万事不可扰的状态，悠然恣意。

  他抬头看到她从电梯间出来，扫了一眼她的行李，眸色清浓。

  “要出门？”

  “嗯，是。”

  “去哪？”

  慕荷回避了他的目光，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姜永恩想了一下，忽然拿过她手中的行李箱。

  “那我送你一下。”

  “不麻烦你”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他清清凉凉的声音。

  “你麻烦的还少吗？”

  “”

  泊车位上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姜永恩看了一眼那个车牌，没有作声。张师傅在后视镜里看到慕小姐和一位男生一同出现，迅速下了车。

  街灯有些暗，隐约中，他能感觉到男生出众的气质。

  老张接过箱子，打开了后备箱，男生说了句谢谢。就在张师傅为慕荷开车门的时候，男生挡在了慕荷前面。

  “司机师傅，路上开车小心。辛苦您了。”

  他语速不快，尊敬而有礼。老张点头，那是一定。

  “我还有两句话和慕荷讲，请您稍稍等一下。”

  老张看着男生彬彬有礼的模样，先上了车。

  深秋，天有些凉，慕荷只穿了一件外衫，头发披散着，手缩在袖口里。

  姜永恩静静看了她一眼，解下了系在自己脖子上的围巾，伸手绕过慕荷如瓷的脖颈。

  还带着他体温的围巾碰上她的肌肤，让慕荷条件反射的想要躲。

  却听到姜永恩说：“感冒了会给别人找麻烦。”

  慕荷：“”

  慕荷其实并没有听懂他这句话的意思。

  你感冒了，我会心疼。

  任由他把围巾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整个过程她都盯着他大衣里面的那件白色衬衫，那么干净的纯白色，看着很舒服，好像她小时候吃的棉花糖

  大脑忽然一片空白！

  一股清新的温暖突如其来的环绕她！他伸手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抱，稳稳的，她前一秒好像还能感受他在她后颈处的呼吸，下一秒他就像拥抱一个要暂别的朋友那般放开了她。

  心如擂鼓！

  姜永恩他刚刚笑得很浅。

  目送着黑色的轿车开向远方，姜永恩双手合十放在了嘴边，手心里还有细微的汗。

  第一次拥抱她，心狂跳得让他不敢抱得太久。

  坐在车上，慕荷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脸有些红。

  她望着车窗外闪过的霓虹灯他刚刚的那两句话

  姜永恩双手轻轻环住她，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低沉而暗含感情的声音在慕荷耳侧缓缓响起。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姜永恩”

  “慕慕，早去早回。”

  ☆、第11章

  慕正昇在慕荷还在念高三的时候，因为工作的原因调动了现在的城市，慕爷爷和慕奶奶便跟着一同到了m市，只不过老两口要么是自己出去旅行，要么就去老朋友家串门，慕荷上大学后，二老在家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多。

  有些事，眼不见，心不烦。

  高三那年，李沁贤带着李秋意和慕正昇一起去了本市，李秋意长慕荷两岁，她跟着父亲和李沁贤，接着顺利的念了一所名校。

  高三那年，慕正昇本来要帮慕荷转学的，却被她拒绝了。

  那个一脸平静、看不出喜怒的少女跟自己的亲生父亲说了一句话。

  “您有一个女儿陪，妈妈也需要一个女儿陪。”

  游夏去世后葬在了m市。

  慕正昇当时沉默了一下，后来他一向低沉而严厉的声音里满是无奈，仅仅说了两个字，再难说出其他的话。

  “慕荷。”

  父亲转身离开的时候，慕荷站在原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胸腔起伏，爱恨难扯。

  每年母亲的忌日，慕荷都会错开和父亲去公墓的时间。今年不知道为什么慕正昇一定要她和他一起去。

  慕家曾经在的那座大院，熟人们因为升迁调动等很多原因早就散了。慕荷记得小时候，在谭爷爷家的那个小院落里，她总是和谭沫站在那棵大树底下看小伙伴在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