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部分阅读
作者:未知      更新:2021-12-08 14:17      字数:4772
  〃哎,〃尹舟鬼鬼祟祟的戳了戳林言,眼镜片上也仿佛闪着一点贼溜溜的白光:〃你和那鬼最后干嘛了?〃

  林言枕着膝盖蜷成一团,不情愿的回答:〃说八百遍了,看了一夜五道口夜景。〃

  〃看夜景?你俩琼瑶附体了吧。〃尹舟往林言身旁凑了凑,“就这么化敌为友化干戈为玉帛了?接下来是不是人鬼情未了?”

  〃你注意点言行举止,那哥们现在在旁边看着呢。〃林言面容呆滞的抬起头,使劲眨了两下眼睛,用力揉着太阳穴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不开玩笑,天一亮他就从车里消失了,但我能感觉的到他还在。奇怪的是不管我跟他说什么他都像听不懂一样,那和尚说修成真身的鬼不记得自己做过人,他大概……也就跟动物差不多。”

  〃得快点找到阿颜,我怕他出事。〃林言说:〃而且他肯定比咱们了解的多。〃

  尹舟使劲一拍大腿:〃总跟三次元的人泡一起,把本行忘了。”

  “调学校住宿处的电子档案,学生搬出宿舍肯定登记过新住址,说不定有戏。〃

  下午两点半,林言和尹舟出现在大东路一座旧式五层老房子前。

  这座城市保留了不少类似的建筑,地价一天天飞涨,开发商拆不起,住户也没钱搬家,久而久之这种老房就成了簇新楼盘中一块突兀的疤。旧式设计采光很差,即便大白天也晦暗潮湿,灰白的墙皮一块块剥落,露出里面的褐红砖墙;落满灰的自行车和破家具堆在楼道里没人打扫,时不时蹿过一只老鼠,在黑暗里瞪着小眼睛警惕的注视着闯入者的行踪。

  〃这地方该拆了吧?〃尹舟难以置信的盯着纸条上的地址,又抬头看了看似乎已经摇摇欲坠的老居民楼:〃住这里万一地震一个都没得跑。〃林言有些愧疚,他听说过小道士家境不好,一直靠打工补贴学费,可没想到竟差到这种地步。早知如此当初说什么也不能在他被赶出学校时保持沉默,害的他一千块一年的宿舍不能住,跑出来在寸土寸金的地方租房子。

  两人小心翼翼的穿过楼道,林言拨开悬在头顶的蜘蛛网,回头问尹舟:〃阿颜家门牌号是多少?〃

  〃0023〃尹舟拍了拍牛仔裤上的灰尘,迷茫地抬头扫视周围的门牌:〃可这层都是一开头的。〃

  〃地下室。〃林言沉声说。

  老楼道里堆满垃圾,暗沉沉的,勉强能看清前面尹舟身上那件立领t恤的蓝灰条纹,空气里一股潮湿霉变的气味,不知道为什么林言忽然想起看过的一部叫《第四层》的鬼片,阴暗的楼道尽头穿白衣的女人歪着脖子,漆黑的头发里露出两只黑窟窿似的眼睛,林言使劲摇摇头想把脑子里的幻想赶出去,忍不住自嘲说自己果然出毛病了,看什么都能想起鬼。

  尹舟停下步子,指了指前面对林言说到了。只见走廊尽头一扇简陋的门板门上歪歪斜斜刻着0023几个数字,林言刚要敲门,尹舟却冲他摆摆手,将耳朵伏在门板上。

  〃有人在说话。〃尹舟皱着眉头托了托眼镜:〃听不清楚说什么……〃说着把手指往嘴唇一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见林言犹豫,尹舟揪住他的领子使劲往前一拽。老房子隔音不好,隔着门板仿佛真听到里面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语速慢悠悠的,偶尔发出一两声低低的笑声。

  “像阿颜的声音,家里有客人?”林言压着嗓子回头,想了想觉得听壁脚不太道德,便拉着尹舟一边往后退一边嘀咕:“别听了,让人看见以为咱俩做贼呢。”

  拉扯间门突然开了,尹舟失去平衡一下子往前冲了两步,扶着门框才站稳,尴尬的解释:〃嗨嗨,你好,你好,我以为没人来着。〃

  没有声音,门后漆黑一片,门板微微晃动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吱悠……〃

  一只骨节瘦长的手抓着门框,昏暗中闪出一张苍白的脸。尹舟跟他打了个照面,瞪大了眼睛失声叫道:〃我靠有鬼!〃接着一连倒退了几步,后背撞在林言身上,林言被他一吓,来不及看清发生了什么也本能的往后撤退,左脚踩着右脚鞋尖,两人狼狈的摔成一团。

  一个怯生生的男声从头顶响了起来:〃林言哥哥?〃

  灯亮了,门口站的人是那小道士阿颜。

  进门时尹舟还忍不住一个劲嘀咕神经病,跟着林言不情不愿的走进去,一套两居室小房,陈设简陋但打扫的一尘不染,旧沙发前的茶几上点着一根白蜡烛,烛泪在桌面上凝成了一小团疙瘩。林言和尹舟坐下来好奇的四处观望,这里完全不像年轻人住的地方,空气中浮荡着淡淡的中药气,老式柜子上摆着罗盘和桃木剑,墙上挂着一幅发黄的人物画像,尹舟用口型问林言这老头谁啊,林言赶紧示意他闭嘴,轻声说这是陶弘景,茅山派道教教派的创始人。

  在学校见阿颜那副神神叨叨的样子一直认为他在故弄玄虚,林言想,没想到真的跟精通镇鬼之法的茅山派有些渊源。阿颜依旧穿着那身古里古怪的蓝袍子,端着两只茶杯走进来,一俯身吹熄了桌上的蜡烛,恭恭敬敬的把茶杯递给林言和尹舟。陶瓷杯子是路边十元钱三只的便宜货,但茶水却清香宜人。

  〃峨、峨眉山的竹叶青,是我家乡的特产,师父给的,说想家了就喝这个。〃

  尹舟被初见时阿颜的下马威唬得够呛,喝了口水定定神道:〃你不是有客人在么,怎么不开灯啊?刚才吓死我了。〃

  小道士的表情一下子变了,嗫嚅着说没有,尹舟挑着眉斜睨着他,小道士被盯的无法,转身从柜子里捧出一只托盘,小心翼翼的放在茶几上。〃只有它们。〃阿颜说。托盘里摆放的竟然是些神态各异的黄杨木雕,有人物也有动物,雕刻的栩栩如生,眉毛胡须、甚至衣褶都清晰可见。林言拿起一只仔细端详,惊讶的半天喘不上气:〃这不是你师父么?〃

  阿颜低着头回答道:〃对,自、自己住太闷,雕些小东西打发时间,有什、什么不开心的事也跟它们说,说完就舒服了。〃说着指着托盘中的木雕说:〃这几个是我爸妈,妹妹,还有家里的猫。〃

  木雕上一层厚厚的包浆,油浸浸的,一看便是经常被人捏在手中把玩的样子。除了那和尚单独被放在一边之外剩下的雕刻组成一套,黄杨小桌,精致的小椅子,笑眯眯的一家三口和团成球的猫咪,林言摸着那小猫的脑袋,不由赞叹道:〃雕的真好,特温馨,阿颜你是想家了吧,中秋节要是回去别忘了找我订票,学校集体打折。”

  阿颜楞了楞:〃不回,父母早都过世了,我要打工寄钱给妹妹读书。〃

  林言没想到自己一开口就戳人家痛处,放下木雕说了句对不起,阿颜倒无所谓:〃没事,我、我早习惯了,我也没朋友,边雕这些边、边跟它们说话,感觉他们还在似的。〃

  〃我是你朋友嘛。〃林言安慰他:〃有空了照着我雕一个,你这手艺真是绝了。〃

  〃行,做好了给你看。〃小道士笑了,眼睛亮晶晶的:“对了,你、你们找我,是为了跟着你的那鬼的事情?”

  林言点点头,坐直身子深吸了口气,将从遇鬼开始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理了一遍,开口道:“听你们说那鬼怨念太重没办法超度,我想知道除了镇鬼之外还有没有办法送走他,快被他掐死三回了。〃阿颜皱着眉轻轻地咦了一声,摇了摇头:〃不像。在、在阳气重的地方我虽然看不见他,但我能感觉到他很悲伤。〃说罢沉思了一会:〃他不是有心要害你。〃

  〃恶鬼没有人的意识,死于非命的人心怀怨恨,徘徊在人、人间等找到替死鬼才能平复戾气,厉鬼害人,不得不除。师父说的。我能看、看懂鬼的眼神,所以每次都下不了杀手。你想想看,一个被害死的鬼,在又黑又冷的坟里等了几百年,除了越来越深的怨气还会感到什么?〃

  〃孤单。无法忍受的孤单。〃阿颜盯着盘中的木雕,眼神忽然落寞了起来:〃七月十五开鬼、鬼门,他想带你去他的世界,一个人孤零零的太难受了。〃最后一句说的很轻,像自嘲一般。

  林言拿起一只小猫木雕摆弄,说实话他确实同情那鬼,甚至闭上眼睛就能对他的经历感同身受,封闭,寂静,未知的恐怖,矿灯的微弱光线中一副发黑的骸骨静静安睡,先是棺,再是椁,之后还有密不透风的墓室,一道道沉重的青石墓门,层层将魂灵禁锢其中不得超生。陵寝再宏伟,陪葬再稀世又有什么用,永夜中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不,连心跳也没有了。

  死亡是最孤独的事,一只凶悍却寂寞的鬼,沉寂数百年后终于等来一个能够感知到它的人。

  何等悲哀而又欣喜。

  12、室友

  死亡是最孤独的事,一只凶悍却寂寞的鬼,沉寂数百年后终于等来一个能够感知到它的人。

  何等悲哀而又欣喜。

  〃陪鬼去死太荒唐了,有没有办法让他心甘情愿上路?〃

  阿颜突然笑了,不知为什么林言觉得那笑容说不出的诡异,让人心里发毛,他轻声说:〃如果没有呢?〃

  林言愣住了。如果真的没有,他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无时无刻不被窥视,睡觉,吃饭,上课,开车,上厕所,甚至自慰时都被一双眼睛盯着,每天在日历上打勾盘算死期,恐怕没几天他就疯了。林言把木雕小猫放回桌上,默默理了理思路,如果迫不得已,他恐怕还是会去那间小庙,他想。

  凭什么他要满足一只鬼的私欲?

  〃我不认为鬼比人卑贱,但求生是人的本能,每个人都想活下去吧?〃林言无奈的说。

  〃明白了。〃阿颜轻轻回答。

  〃心愿未了才会成鬼,没法投胎也入不了轮回,时日久了就成、成了精怪,没法超度了,其实生前也不过是可怜人。如果替他完成生前的心愿,无牵无挂了自然消散戾气重新投胎。〃

  〃鬼的心愿?〃

  阿颜虚弱的笑笑:〃有、有些想复仇,有些想报恩,有些放、放不下妻儿,每个人都有不想离开人世的理由,我见了那么多鬼,跟着你的这个执念最重。〃

  说话间一股阴寒的气息贴了上来,沿着林言的脚腕往上游走,整个人都像掉进了冰水里。林言哆嗦了一下,他没想到那鬼会在白天出现,虽然这间地下室中白天和黑夜并没有多少差别。对面阿颜的脸色也一下子变了,盯着林言身后喝了一声孽畜,接着便想去拿柜子上的桃木剑。然而毕竟慢了一步,那冰冷在瞬间变成看不见的蛮力扣住林言的手腕,猛地把他从沙发上拖起来,踉跄几步之后他几乎脚不沾地的被那鬼拖拽着穿过客厅,往右一拐进了里屋。砰的一声,门在背后关上了,黑暗里传来反锁房门的金属声响。尹舟和阿颜追过来在外面拼命砸门,林言抖抖索索的想去摸门锁,但地下室没有窗户,关上门便漆黑一片,一时竟找不到门把手在哪。

  不满于林言的反抗,那怪力抓住他的脚踝猛地往后一拽,林言站不稳,扑通一声下巴着地摔在地上,被那手死死握着脚腕把他往房屋中间拖,脸贴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磨破一层皮,火辣辣的疼。

  〃你他妈疯了!这是在别人家!〃林言用力蹬着腿想摆脱缠在脚上的力量,下一秒钟那冰冷的身子整个压了上来,长发蹭着林言的脖颈,嘴唇落在他的脸上,舌头在蹭破的伤口处来回舔磨,最后吻上他的唇。与其说是吻还不如是噬咬,充满着暴躁的情绪和强烈独占欲,摧枯拉朽般在他口中掠夺,根本与昨晚在车里的乖顺判若两人。呼救声被堵在嘴里,林言只能摇着头呜呜闷哼,敏感的上颚被一下下刷过的触感刺激的他恨不得蜷成一团,然而从大腿到上臂都被那鬼制住动弹不得,林言绝望的朝门板的方向扭过头,黑暗中他只觉得自己成了一张树叶,被强制摊平放在火上哔哔剥剥的炙烤。

  〃砰砰砰!〃

  〃开门!林子你没事吧!〃

  “呜……”身上的力量根本不给呼救的机会,扳过他脸继续深深的吻,甚至变本加厉吸住舌头的一小层皮狠狠咬下去,林言疼的呜咽出声,铁锈味在嘴里弥漫开来,那鬼却像受了更重的刺激一样吸吮的愈深,暴躁的逼迫他做出回应,狩猎一般一个追一个逃,一时耳畔回荡的全是在黑暗中被放大了的暧昧水声。

  〃砰砰砰!砰砰!〃

  〃说话林子!〃

  〃林言哥哥!〃

  僵持间林言急出了一脑门冷汗,重重的一膝盖顶在那鬼身上,然而他根本不为之所动,在把林言里里外外亲了个够本后将目标转往他的耳垂,潮漉漉的声音和触觉让林言如过电般激灵灵一颤,禁不住起了层鸡皮疙瘩。不分时间地点的侵犯和永远处于劣势的状况让林言也上了火,心说自己是有耐心,可他妈这东西怎么跟狼崽子一样捂不暖喂不熟,忍不住踢腾着双腿,狠狠的骂出声来:“滚开!”

  〃人鬼殊途,你就算再怎么不愿意,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