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部分阅读
作者:未知      更新:2021-12-09 08:41      字数:4768
  差点儿将他掀下马来。

  风带着急雨哗啦啦地打落下来,来人道:“动手!”一声令下,黑暗中无数人影纵身跃上,极快地将君无忌一行人围在中央。

  君无忌所带人数本就不多,先前中箭又伤亡数人,此刻更见危急,君无忌翻身下马,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究竟是什么人!”

  “少王座下!取你性命!”回答他的,是一声断喝,伴随一道雪亮电光,毒蛇般地直奔君无忌面前!

  电闪雷鸣,雪色的刀刃直逼跟前,君无忌却仍不信,咬牙道:“住口!你这藏头露尾的鼠辈,雅风绝不会这么做!”

  影卫现身,将那人刺来的一招挡下,那人狞笑道:“你倒是信人……可惜!你非死不可!”复又攻上。

  君无忌不会武功,身边侍卫又非死即伤,架不住对方人多,很快便落于下风,多亏影卫一左一右护着,却终究有百密一疏之时,几个刺客将影卫引开,那领头人纵身而上,一招逼命而来。

  君无忌踉跄后退,那人的招式却如跗骨之蛆,生死之间,一道细锐光华从旁一闪,将那人的剑招荡开,但,几乎是与此同时,从对面的屋宇之上,飞来一支冷箭,挟带势不可挡的风雷声,直直地没入君无忌胸口!

  君无忌脸色骤变,胸口一阵剧痛,似烈火钻了如身,他身不由己地倒退出去,趔趄欲倒。

  影卫魂飞,叫道:“殿下!”一人护卫,一人抢救,冲了过来。

  “带殿下走。”不知何处,传来极为冷淡的一声。

  两个影卫面面相觑,见那箭深入君无忌胸前,而他面如白雪,却仍咬牙,断续道:“送我……去承俊王……府。”

  “殿下!”影卫急怒交加,“这个时候……”

  “去……不是雅……风……”君无忌声音微弱,“我要……见……雅风!”

  雨落更大,影卫抱着君无忌,一个殿后,极快地杀出重围,刺客欲坠,却又住了脚。

  面前,不知何时竟出现一队铠甲整齐的士兵,个个冷静无声,黑夜之中看来,似鬼魅一般,不知从何处出现,几时出现的。

  “请现身一见。”黑暗中,一个人影缓缓而出,轮椅上的檀九重,眉眼轻撇,望着面前乱雨落地。

  “是你?”对面屋宇上之人纵身落地,“这时侯出来,意欲何为?”

  “可听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檀九重淡淡地,“这一趟,你本是不该来的。”

  “何为该来,何为不该来?”对面那影子,亦是冷淡地反问。

  檀九重道:“偏安一隅,无关生死,安稳度日,岂不是极好的么,何苦要来趟这趟浑水?”

  对面那人长笑了声,缓缓地将头顶地斗笠掀开,抬头看向檀九重,那样平凡却令人难忘的眉眼,赫然正是慕容初。

  “那么,为何你不肯安安静静地偏安一隅?檀将军。”慕容初淡淡一笑,眉宇之间,再无昔日那种和蔼可亲之意,双眸带一丝锐利,嘴角的笑,却挑着一抹势在必得。

  “原来,我们都是自忖毫无选择之人啊。”檀九重缓缓说道,“王子,你苦心孤诣等待这个机会,若是功败垂成,你……会不会后悔曾经不曾选择过留下?”

  慕容初望着他,缓缓地说道:“我是个从来都不会回头之人。檀将军你呢?”

  檀九重道:“我也是,从不后悔。”

  慕容初笑道:“你我倒是颇为相似,若是早些遇见,倒可以痛饮三百杯。”

  “今夜这雨,岂不正如酒浓?”伞下,檀九重淡淡道:“王子既然不肯罢手,那么,请……”

  雨将人的双目也迷了,玉都这漆黑如墨的夜间,狂风暴烈群魔乱舞的夜间,雨点打在身上,通体冰凉。

  生死对峙间,慕容初忽地想到,曾有一人,在高楼春枝之旁,敬了他一杯酒。

  那样如沐春风般的笑意荡开,她的双眸如星。

  “不管如何,我都愿兄如今日这般,磊落开怀……”她的声音,忽地在耳畔响起。

  谈何……容易……

  但不管怎样,就算性命同姓名都交付给这浓墨般的夜妖舞般的风杀人的雨,就算明日之后世上再无慕容初此人,他心里也知道,有那么一个人,绝不会将他忘记,曾经有个叫做慕容初之人,来过玉都,曾经有个叫做慕容初之人,相识,相知,失之交臂。

  一个旋身,刀锋将雨串切成两半,人在雨中,慕容初赫然大笑喝了声:“痛快!”

  81 阮郎归:绿杯红袖趁重阳

  金龙首上的烛火,隐秘地燃着,帘幕重重深处,狂风也吹不到之处,火光盈盈,是一种惯常死寂地红色,淡漠麻木地亮着。

  楚帝仰头,深深吸气,檀香的气息渗入肺腑,如毒药一般,无药可救。

  缓缓睁开眸子,望着面前之人。

  “都退下去。”一声吩咐,连最近身的太监都悄无声息地退了,面前只余下秉娴。

  “为什么要杀公主啊。”淡淡地问话,并没有见多大惊愕,仿佛只是在问一句“吃饭了未曾”。

  秉娴道:“皇上已经……知道了罢。”

  奇怪地是,本该愤怒的那个人并不愤怒,本该畏缩求饶的那个人却冷静之极,但只有彼此自己知道心底的感受。

  秉娴不知楚帝心中的感受如何,毕竟是亲生的妹子,便那么死了,但他丝毫惊诧愤怒之色都无。

  可是如此反常的表现,在楚帝身上出现,却已经是见怪不怪。

  秉娴只知道自己心中,丝丝疼痛,仿佛刚才那一柄插入了爱芝公主腹部的刀,同样也入了她的体,如今,后知后觉地疼了起来。

  手上,还鲜明地记得那滚烫的热血蔓延过来的感觉,还带着浓烈的血腥气息。

  但心中,却又是酸涩地。

  人的感觉,果然奇妙难言。

  “朕知道什么?”楚帝的声音仍旧是淡淡地,道,“朕……想听你说。”

  秉娴双眸望着面前一袭垂落的袍摆,沉默片刻,终于说道:“我同爱芝公主,有仇。”

  “嗯……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竟要让你亲自动手杀人?你仔细说来听。”

  “皇上不知道么?”秉娴道,“皇上可还记得,‘若有一人,杀了你全家’。”

  楚帝点头,道:“唔,这么说……你是不打算瞒着朕了?不打算再同朕虚与委蛇了么?”

  他缓缓地回头,深不可测地双眸凝视秉娴,唇边竟带着一抹笑意:“兰,秉,娴。”

  秉娴默不作声,只是缓缓地将袍摆一引,极慢地跪了下去。

  楚帝踱步走到她的跟前,低头打量她,面前的人,乌发雪肤,娴静垂眸,毫无惧怕之色,不知是天生如斯,或者是素

  来养就练成的沉稳静默,自若泰然,若不是知道她的身份,——虽觉得生得格外好一些,却也真的雌雄难辨,就算是在堂堂地九五至尊面前,却毫无女子的扭捏娇柔之态,这样的气度……

  “朕小看了你。”楚帝望着秉娴,“还是你父亲看人看得准,说你是天下无双,你果真是天下无双地。”

  秉娴仍旧不言语。楚帝叹了口气,道:“可是如今你要朕怎么办?众目睽睽之下手刃公主?朕想护你都不成了。”

  秉娴才开口,说道:“陛下,当年臣父,是被人诬陷,害他的人,有公主,皇后,还有驸马王家,这些人为一己之私,杀害国之栋梁,死有余辜。”

  楚帝道:“就算死有余辜,也有国法,岂容你动手么?”

  秉娴素来沉静的面色忽然变了,唇边一挑,反问道:“就算是我不动手,陛下会下令将他们处以极刑么?”

  四目相对,楚帝只是深深凝视着她,不曾回答。

  秉娴继续说道:“恐怕,陛下心中真正想除掉的人,是我罢。”

  楚帝冷冷的面上忽然也多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哈哈,”他拂袖走开两步,仰头喃喃自语道,“是啊,若是你不杀了她,多半朕是不会杀她的,朕怎会动手?那是朕的皇妹,就算是皇后,也不能轻易处死,毕竟是一国之母……”

  秉娴道:“微臣有个问题,想请教陛下。”

  楚帝道:“什么?”

  秉娴问道:“当年这件事,陛下是被蒙蔽的,亦或者……早就心里有数?”

  楚帝收敛笑意:“你想说什么?”声音阴沉下来。

  秉娴道:“我原本以为陛下都是被奸人蒙蔽,但当接触过陛下后才知道,陛下城府之深,令人惊惧,我不信,以陛下之能,会被人玩弄鼓掌之上,成为奸人陷害忠良的棋子。”

  “你这是在夸朕?还是……”楚帝面上的笑,甚是邪魅,缓缓倾身,靠近秉娴,双眸眯起打量她。

  两人的脸距离极近,秉娴抬眸,对上楚帝檀九的眸子:“陛下心知肚明。”

  楚帝低沉道:“兰秉娴,你好大的胆子,你是在说朕跟这些人同流合污,一起害死你的父亲么?”他的口吻,有些阴沉,又有些古怪的亲昵,听起来甚是奇异。

  当楚帝说罢,有一道电光,撕破重重帷幕,将整个暗室照得瞬间光明。

  秉娴却仍旧直直地望着楚帝的双眸,两人仿佛对峙,片刻后,秉娴说道:“那么陛下,究竟是不是呢?”

  楚帝双眸越发眯起,脸色阴晴不定。秉娴道:“我现在,唯一想知道的,便是真相。请陛下成全我。”

  楚帝忽地一笑:“好,好好……”

  复又站直身子,手扶在腰间,半晌忽然叹道:“如斯胆色,如斯品性,果敢勇毅,百折不挠,多少须眉儿郎做不到的,你都一一为之。”

  他沉默,缓缓吐了口气:“可惜……可惜你生为女子了。”

  声音里头,竟有些许怅惘。

  凉风涌入,帷幕波动,楚帝的长发随之微微飘摇,黑暗的静默里,楚帝道:“你想知道你父亲究竟是怎么回事,朕可以成全你,但在此之前,朕要先等一个人。”

  秉娴道:“一个人?”

  楚帝道:“你猜一猜,朕等得人是谁?”

  秉娴双眸一垂,静静道:“三星犯紫微,玉都乱起,陛下所等的,大概是真正的皇太子,或者,是将来的帝君。”

  楚帝点头,笑道:“兰秉娴,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不如你就同朕说个明白,你从天象里头,究竟看到了什么?”

  秉娴抬眸看向楚帝,楚帝道:“现在你该没什么顾虑了,不是么?”

  秉娴道:“陛下圣明。”

  楚帝后退两步,坐入龙椅,道:“那你说罢……朕听着呢。”

  秉娴道:“三星犯紫微,还是其次,紫微同文昌同处一星宫,失了辅弼,是帝君失道,四杀同现之象。”

  楚帝竟笑道:“说朕失道,果然,这些话钦天监是不敢来说的,你所说的文昌,不会是兰修罢。”

  秉娴不语。楚帝道:“兰修曾是权相,文韬武略,的确当得起文昌之称,还曾救过朕……失道么……哈……”无端低笑,目光之中掠过一丝惆怅色。

  秉娴望着楚帝瞬间出神之态,继续道:“先前的三星虽势强,但光行微弱,怕不成长久,只恐同争不成,呈现三星同归之势。”

  楚帝双眉微皱:“同归?”

  秉娴道:“天机玄妙,又岂能为凡人看破,其中必有变数……”

  楚帝问道:“那你猜变数从何而起?”

  秉娴道:“这个,陛下或许比臣更加清楚。”

  “是么?”楚帝面上又露出那副莫测高深之色,“说起变数,倒的确有的,不过……朕也不知道……”说到此,他也有些踌躇,沉思片刻,挺身而起,道,“不用猜了,剩下的不过是三个时辰,只管等着就是了,朕也想看看,将在这乾清宫前出现的,究竟是谁。”

  皇宫之外,风雨中的拼杀,深宫之中自是不能得知。

  就算是观星都看不出,今夜风雨交加,对玉都的一些人来说,是注定的不眠之夜,备受煎熬。

  公子离曾同秉娴约定过,若是事态紧急,无法收拾的话,便会以烟火为信号,他一连发了三枚信号烟火,显然是在催秉娴离开。

  秉娴本想出宫,谁知又遇上爱芝公主,果然身份已经被皇后看破,既然无法逃离,也无法再退,索性一决生死,做个了断。

  楚帝已命她起身,秉娴静静地站在旁边,楚帝便静静地坐在龙椅上,两人许久都不曾说话,只听到外面狂风盘旋呼啸,夹杂着雨点纷扰的声响。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已过。

  秉娴的双腿都麻了,楚帝忽然道:“朕方才,想到兰相。”

  秉娴道:“不知陛下想我爹爹什么。”

  “朕想到,先前跟兰相的相处……兰修啊兰修,惊才绝艳,是一代良相能臣,”楚帝怅然说罢,又叹了口气,道:“他……死得可惜了。”

  秉娴道:“陛下这话,是愧疚之意么?”

  楚帝怔怔看着她,冷笑道:“愧疚?……当皇帝,最不需要的便是这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