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部分阅读
作者:未知      更新:2021-12-09 10:52      字数:4781
  孽不可活。

  “伏臣远之,参见王上。”

  撩起了衣摆,滑落了狐裘,这风吹得也就更冷了。

  跪落在地时,那膝盖还发着颤。远之不由暗暗决定,下次该让小萨子带些针线布匹来,将膝盖处的里子给加厚了,以备不时之需。

  视线垂落在地面,他与小萨子静静等着高高在上的琳琅王赦免两人跪拜之礼。只是久久,才等来令他颇为失望的一句。

  “你先出去。”

  琳琅王开了尊口,于是小萨子便很没义气的抛弃了他。没得到男人的命令,他不得起身,只能继续看着冰冷的地面,仔仔细细的看着,集中精力的看,看那些缓慢爬动的身影。

  呵,原来这大冬天的,地上还会有蚂蚁,真有意思。

  一双黑色宣靴出现在他眼中,彷如大山般阻隔了那些小家伙的路途。不过那些小家伙还真有毅力也很聪明,没有选择走那山上的捷径,却选择了绕道而行。

  恐怕,它们也知道了,这上不是随便就能过的。若是上了险峻的山,便有可能有去无回。

  “好玩吗?”

  “嗯。”

  根本没将心思放在对话上,只是本能的应了声。却在下一刻立马觉得不妥,只是似乎已经为时已晚。周遭的温度骤然又下降了不少,而其原因,不用抬头,聂远之也能猜到。

  “王上,伏臣刚才一时失神,望王上责罚。”

  他还想要他的小命,还想过这般日日幽静恬淡的美日子。所以,他决不可让琳琅落了口实去。

  琳琅看着一径垂头的聂远之,心中冷笑。想到之前初见后的几次交锋,再比较如今的他,顿时觉得怒火蹿升,却又在下一刻全数灭了去。

  好,非常的好。他就是要这么个恐怕连墨彻也未曾见过的聂远之,这正合了他的意。

  嘴角勾起冷笑,随之只手弯腰,带着几分蛮力

  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罚是要罚,却不是为了这桩。爱卿可知本王为何这么说?”

  爱卿?

  这一声称呼又让他走神了。

  “伏臣不知。”

  “又该罚了。”

  琳琅向来是个行动派的人物,前一句刚说完,下一刻便将人拽入了怀中,肆意吻上对方的双唇。带着惩罚性的吻,没有温柔,只有啃咬与掠夺。

  “再来。可知本王为何罚你?”

  琳琅觉得他有些小看了聂远之的魅力,不过简单的一吻,便让他的身体起了反应。

  “伏臣不……”

  这一回,还没等他说完,男人又一次吻了上来。狂放依然,掠夺依然。

  “这回知错了吗?知是为何了吗?”

  “伏臣……”

  又吻了,这是他所认识的琳琅?这真的是一统北国三十六部的琳琅王?他怎么觉得眼前的男人只是个市井无赖地痞流氓?

  “……这回,知道了吗?”下头的兄弟已在叫嚣,眼前人若是再不给自己一个好答案,那就怪不得他了。

  “臣知了。”

  知道知道,这还不知道,他也没脸活了。不就是个称呼吗?用得着那么斤斤计较,何况一字之差而已,堂堂北国的王上,怎地就如此小心眼儿。

  琳琅心底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松了手。只是不经意间触得聂远之冰凉的手,不由微微蹙眉,视线瞥及凉亭中的贵妃椅,还有那件白色狐裘,最后做了件令双方都各自怔愣的事。

  他解下自己披在王袍外的黑貂披肩,顺势披上聂远之单薄的双肩。然而见到对方眼底的惊讶,心中一时尴尬恼怒,方才露出的温柔瞬间褪得干净,徒留强硬冷漠。

  “为本王养好身子伺候本王,这可是你亲口所言。”

  聂远之垂下头,轻轻应答:“是,臣遵旨。”

  他想,他似乎开始慢慢了解琳琅此人了。这对自己来说,该是件好事。

  几不可见的浅笑微露,身子上回暖的温度慢慢渗入心里。

  “还有,以后若是再说错了话,这罚得可就不似刚才那么轻了。”

  伏臣伏臣,从初见时就令他心生厌恶的称呼。聂远之现在是他的臣,不该再带着任何其他的喻意。

  “是,臣明白。”

  “还有,不准再跑到外头躺靠歇息,要睡给我进屋子里去睡。”

  “是,臣领命。”

  “还有,不许给本王赤着脚到处跑。”

  “是,臣晓得。”

  “还有……”

  聂远之喟叹,难道他们北国的人,其实个个都是天生话唠吗?小萨子是,眼前的男人也是。其实也对,连一国的王都尚且如此,别提是下头的人了。

  “聂远之,你有没有听本王说话?!”

  “是,臣听着。”

  琳琅双眼喷火,这家伙在骗谁?他分明瞧见他又走神了,这是见到自己后的第几次了?

  抿紧了唇,高大的男人绷紧了脸,胸口剧烈起伏。突然双臂一捞,直接将人抱了起来。感觉到怀中人的挣扎,他更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捕捉到怀中人瞬间的震惊无措,他心中忽然就高兴了起来,一扫刚才的不悦。

  大步走向屋内,怀中人已经静静的停止了挣扎。而琳琅这才感觉到,他的身体轻得可怜。想到他身上的伤病,不由决定过一会儿要去白辞那走一趟。

  屋内的摆设很简单,干净清爽。不过那些桌椅上老旧的痕迹,依然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此处的冷凉。

  琳琅踏入屋内,脚下的步子停了停,随后将人放到床上。环看四周,陌生的坏境勾不起他丝毫的记忆。

  几日前床榻上的聂远之当众对自己提出要求,害他被亲信取笑,丢了琳琅王的颜面。暴怒之后,他再次狠狠要了聂远之,却也差点令他真的魂归天去。

  事后,人是救了回来,但白辞再三警告自己适可而止。而心里头,琳琅其实颇为后悔,自己好不容易换回来的人,怎可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死了。

  所以,他下了令颁了旨,封了他个闲散的参里之职,顺道派人给他从王宫里头腾出了间院落让他搬来住,还调来了小萨子随侍。

  连日来忙于政事,他没有转来探望,一则是想让他养养身子,二来也是不想彼此再针锋相对。以免自己一怒之下真杀了他。不过看来聂远之并非如自己想的那般固执,他适应得显然比自己想象的好。只不过这里的环境差了些,唯一可取的便是清静。

  “还住得惯?”

  琳琅将目光回到床榻上,心想:这人太畏寒,被子也该多加几条。

  “嗯,多谢王上。”

  这句话挺真心的,聂远之是真没想到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后,他想要的东西便都准备妥当了。

  自从搬来了这里,他也好好静下心理了理思绪,好好把事情想了想。最后,他决定放弃坚持与固执。他不再是个将军了,也不再是那个人的臣。有些东西被改变了,而有些却改变不得。为难自己,还不如饶了自己。

  他聂远之还是聂远之,在哪里都一样。聂家家训:持强扶弱,济怀苍生。家祖先辈投靠海青太祖,乃因其为乱世明君。是自己将家训狭隘化,将自己困在了海青。如今,该试着释怀了。

  聂远之才刚从自己的心思里绕回来,便发现一道灼灼的视线。这才想到,琳琅王还在屋内。而自己今日在他面前,却是走了太多次神,下次该要小心,至少别让他瞧出端倪。

  “王上来找臣,是否有事吩咐?”

  他多嘴问一句,原不过是想替自己解围,不料却为自己惹来一身麻烦。

  “爱卿不说,本王倒还真忘了。今日乃北国冬祀日,入夜有场盛宴,到时候爱卿可别缺席了。”

  琳琅眼露笑意,却未达眼底。

  “稍后本王会差人送来换洗衣物,还有些所需物品。你且好好准备,入夜后本王会派人来接。”

  6、鸿门

  临近日落,琳琅差来送衣物的人陆续踏进了这座偏静小院。院子里头一下热闹了起来,守在屋内的小萨子听见了声音,在聂远之的默允下放下手头正在练习的字,匆匆跑了出去。

  斜卧在床榻上的人缓缓起身,慢慢踱步走到桌边,拿起那未干的薄纸细细审看。小萨子很聪明,几日前一时兴起提及教他习字,如今短短几日已能将一笔一划写得有模有样。唇畔露出满意的笑容,令恰巧推门而入的一干人个个看傻了眼。

  眉眼一挑,他放下手中的字,旋身在床榻边坐下。一连串的动作让那些发愣的侍卫纷纷回神,难掩他们的失态与尴尬,皆是面红耳赤。

  “大人,这是王上让人送来的东西。”门外头,捧着一条厚被的小萨子高兴的进了门,没有发现不同于往的气氛,也驱散了一室的冷闷。

  “其实王上还是挺关心大人不是吗?这才来探望大人,还给大人增添了衣被。”小萨子似是在炫耀,他得意的看向身后那些木讷的侍卫,骄傲的扬起下巴。

  “行了,捧着被子不累吗?将东西放下吧。”

  小萨子果然还是个孩子,然而他却不想让他失去这份天真。

  抬眼看向那几名侍卫,轻轻一扫,那些眼底的轻蔑丝毫逃不过他的双眼。罢了,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又有什么斤斤计较的必要。

  “各位侍卫大哥,劳烦你们走上一趟了。东西搁在这,各位各自去忙吧。”

  既然不屑瞧见自己,那自己又何必让他们多瞧。

  那些侍卫走后,小萨子兴奋的将箱子一个个打开,东找西翻。远之坐在床榻上,手执一卷文书,目光却不时捕捉那抹蹦跳的身影,暗笑摇头。

  “大人,您看这身衣服如何?定是很适合你!”

  才不多久,小萨子便忙活完了挑选工作。

  轻放下手中的书本,视线落在那件被举到自己跟前的华丽锦袍。唇角的笑容依旧,而他眼底隐藏的深意,眼前的小小少年却一定不懂。

  红色的锦袍,绣着简朴古老的图腾花鸟。远之自认为,他该是懂得红所代表的意义。骄傲镌狂,张扬不羁。红色该是意气奋发,该是灿若朝阳。

  他还记得,昔日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时,身上穿得便是那人赐赠的红锦战袍。而那一身红,也成为了无敌将军的标志。

  然如今……

  伸手抚触细腻丝滑的缎料,点点的凉,滴滴从指尖钻入,让他眼底的色泽染上了无人能懂的殇。

  琳琅,这是巧合,亦或是一番别样的好意?

  “大人觉得不适合吗?”

  “不,很适合。今晚,就穿它吧。”

  莞尔一笑,何人知心愁。

  海青地处偏南,一些习性便也更接近南方人。比如衣着的样式,还有男子的配饰。琳琅算是有心,送来的衣物该是经过一番挑选,样式都与南方相近。而配饰方面,亦是相同。流苏玉带,顶冠玉笄,无一不全。

  小萨子是地道的北国人,不懂南方衣物繁复的穿戴过程,无奈下只能在一旁看着聂远之自己穿戴衣物,整理衣冠。顺道的不时感叹几声,赞美几句。

  “大人,下次教我吧。我学会了就能伺候您更衣了。”

  聂远之此时正在挽发,听得小萨子的话,手中的动作停了停。接着,放下了被挽起一半的发,任由一头青丝在艳红的锦衣上铺撒。

  “小萨子,我问你个问题。”

  “大人想问什么?”小萨子不知道为什么大人突然就松散了那头长发,是因为自己挽发太过不便的缘故吗?看来他必须早点学会,以后由他来替大人打理。

  “小萨子祖籍是哪个部落的?”

  下萨子听闻毫不犹豫的回答:“是与王上一族有姻亲关系的阿古德族。”

  聂远之点了点头,他算是明白了。显然,这是小萨子的骄傲,也是他之所以入宫却被琳琅暗中照料的根本缘由。

  望了望窗外渐暗的天色,他站起身,在小萨子疑惑的眼神中走回床榻边。

  脱靴,上榻,垂目,看书。

  “大人?”

  床榻前的小少年不满的抗议,皱着双眉头直盯着榻上慵懒斜靠的男子。

  “嗯?”

  男子没有抬头,视线依然落在手中的书册间。

  “这头还没梳完呢!”

  小少年善意的提醒。

  “不梳了。”

  男子轻描淡写的回答。

  “不梳了?为什么?”

  小少年不死心,咄咄逼人,忘了彼此身份。

  “因为王上喜欢。”

  “……”

  小少年垮下肩,没有了反驳的理由。

  “那么大人,下次我替您更衣。”

  过了很久,小少年又提起劲,回到最初那个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

  “没有下次了。”

  “为什么?”

  大人是故意的吗?小少年有些生气。

  “因为我不喜欢。”

  “……”

  床榻上的远之越过书册轻轻一瞥,唇角带着

  浅淡的笑意。

  北国疆土广阔,三十六部族人众多。琳琅聪明绝顶,一统之后施行“纳融”制。化解了族与族之间各项习性的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