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主父偃提出重启推恩
作者:镜前门      更新:2019-10-16 00:30      字数:6936
  上苍把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了刘彻面前。

  这几年来,各个诸侯国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元光六年,长沙王刘发薨。

  元朔元年,鲁王刘余薨。

  元朔二年,江都王刘非薨。

  加上元光五年薨殒的河间王刘德,短短的几年间,先后有四位诸侯王逝去。

  依照祖制,他们的长子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王位,这于礼本是再正常不过。

  可在刘彻看来,无能之人是怎么也治理不好一个封国的,把天下百姓交由众诸侯盘剥,更是极其昏头的做法。

  从宗正寺递上来的呈报得知,这些王侯子弟大都为纨绔之徒,这些人怎么有资格袭封王位呢?

  刘彻一想到他们平日里扰民乱民,奸邪作恶的嘴脸,就恨不得立即把他们捉到京城,千刀万剐。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们的父辈在封国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一旦动起兵戈,难免牵一发而动全身,危及朝廷稳定。

  因此这件事情如鲠在喉,让刘彻非常不舒服,自削减窦王两家势力,再给窦婴和田蚡两人不咸不淡的九卿闲职以来,他度过了一段政事不纷的日子,但看来现在又要开刀了。

  一连数日早朝之后,刘彻都在宣室殿查阅典籍,翻阅卷宗。

  他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手段对诸侯动手,以期完成先帝没有办到的事。

  贾谊的《治安策》、晁错的《削藩策》,他读了许多遍。

  在他们的书中,显眼的是他们对诸侯国的警惕,不可谓不睿智;他们对削藩的见解,不可谓不深刻;他们对大一统的向往,不可谓不强烈。

  但问题却是,他们的这些对策不但没有真正奏效,反而使各人因此遭遇厄运。

  贾谊被流放到长沙,死在异乡,而晁错在七国之乱的关键时刻,被腰斩于长安东市。

  这到底是谁的错呢?先帝?

  自己又会不会重蹈覆辙?

  哎!提出变革的人太多不会善终,他们不会死在秋后算帐,反而早早倒在变革之中。

  这是一个怪异的宿命。

  怎么办?削亦难,不削亦难,刘彻将手中的笔举起来,又放下,再举起,再放下,最后干脆停留在空中。

  他手握的仿佛不是一支朱笔,而是染了鲜血的青锋宝剑,寒光闪闪,却不知该劈向何处。

  自从建元元年登基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这样地犹豫过。

  毕竟先帝因此而遭受过七国之乱,不排除棋杀吴太子的诱因,削藩不当终归会有反弹,这不利于江山社稷的稳固。

  所以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小心,不可以留下诟病,同时也不能太过仁慈。

  这时候,包桑近前禀奏:“陛下,中大夫主父偃求见!”

  “快宣!他来得正是时候!朕还想听听他什么建议。”

  主父偃进殿来了,这位来自临淄的士子,身材高大,浑身带着齐地的豪爽和强悍。

  他早年想要做一个游学之士,一直以苏秦和张仪为楷模,因此常常恨自己生不逢时。

  在举国独尊儒术的日子里,他的足迹虽然遍及齐地山水,却处处受到冷落和排斥。

  他的日子过得十分窘迫,以致朋友都不愿意见他,视之如苍蝇,避之不及。

  他最终明白,满腹经纶抵不住一官半职,所谓孔子游历诸国,不过是一段被人冷落的岁月,国君们那里愿意听一些周礼旧典呢?只怕日新月异才能叫他们提起一丝兴趣。

  他诅咒上苍无眼,让他流落九皋,而机遇恰在此时也找上了他。

  元朔元年,刘彻颁布了一道诏书,要各地二千石以上的官员举贤良。

  “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并行,厥有我师。

  今或至阖郡而不荐一人,是化不下究,而积性君子壅于上闻也。

  且进贤受上赏,蔽贤蒙显戮,古之道也。其议二千石不举者罪。”

  主父偃闻讯大喜,他带着自己的精心撰写的上书到长安来了。

  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要想见到陛下是多么不现实。

  于是,他将书投到了北阙司马门。

  他没有想到,陛下真会迫不及待地看那些意见,在当天傍晚皇帝就召见了他。

  他一口气向刘彻陈述了自己多年来深思熟虑的九件事,其中有八件都是谈论律令的,只有一件谈到匈奴。

  他至今仍不明白,一向主张对匈奴用兵的刘彻在听了他对匈奴作战的批评后,不但没有怪罪他,反而把他留在身边,接纳了他不同的意见。

  他打从心底里敬佩当今圣上的兼听不独,没有执一家之言的意思。

  短短一年间,他竟然被连续升迁了四次,现已官至中大夫了。

  这是在严助之后,大臣从来没有过的待遇,不得不说,这很荣幸。

  主父偃不同于汲黯。

  他的经历让他圆滑许多。

  汲黯遇见不公的事情总是喜欢言词犀利地抨击,有时候甚至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而主父偃却善于猜度刘彻的心思,并且会很适时地来到刘彻身边提出建议。

  此刻,他正站在皇帝面前,述说着他的见解,“自文帝以来,屡次削藩,未能奏效,皆因为欲除藩国,必会引起战乱。

  然现在藩国之势,根深树大,已历数世,皇帝若草率行事,恐适得其反。

  但如若任其发展,必会危及社稷,所以也应该干涉。

  臣近观史籍,古者诸侯不过百里,强弱之势易制。

  今诸侯或连城数十,地方千里,缓则骄奢易为淫乱,急则阻其强而合纵以逆京师,以法制削之,则逆筋萌起,前日晁错是也。

  今诸侯子弟或十数,而适嗣代立,余虽骨肉,无尺寸地封,则恶仁孝之道不宣。

  臣愿陛下令诸侯推恩分子弟,以地侯之。彼人人喜得所愿,上以德施,实分其国,不削而稍弱矣。”

  “嗯,卿之所言,十分有理!”

  刘彻多日来的忧虑被主父偃一扫而空,心境明朗多了。

  “陛下可颁一道诏书,命各诸侯国将要分封子弟的表章上奏朝廷,由宗正寺审定后恩准,诸侯子弟必感恩皇恩,效忠朝廷。

  就是有人要闹事,其族人也未必会跟随!独木不成林,事情便不会闹大。”

  “如此甚好!明日早朝时,朕就将之付予廷议。”

  “陛下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