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慌乱
作者:意迟迟      更新:2023-07-16 10:58      字数:2077
  深夜中寒风吹拂,老头以为自己听差了。

  目光冻在不远处,他打个寒战,将眼皮盖下来:“哈、哈哈……”他干笑着,声音也带着两分颤意,“您可真会说笑……”

  慕容家的二公子,明明是个死人。

  死人如何能坐在这里,吃他的馄饨?

  但他说完,抬起眼来,对面的少年却是一脸正sè,根本不似在说笑。

  手心里的铜钱,冷硬如冰,硌手得慌。

  老头有些慌乱地往后退去。

  桌前二人,已经起身,一男一女,俱都眉目如画。

  真是好一双璧人。

  老头紧贴着墙根而立。

  冷风卷起寒夜。

  他们往前走,老头便朝边上躲。

  二人经过小摊,他将手握成拳头,缩在袖子里。这位“慕容二公子”,丝毫不是传闻中破了相的模样。

  昏暗灯光,也难掩他的俊美。

  怔怔的,仿佛被这美sè迷惑了心智,老头有一瞬间浑身发僵,连哆嗦也忘了。

  直到寒气guàn入口鼻,他才回过神来。

  摊前已空无一人。

  方才所见,如同一场大梦。

  不见星月的天空,又慢慢落下雪来。

  慕容四太太用过晚饭,见过女儿,早早地便睡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同丈夫一道就寝,那个男人不是宿在书房,便和妾室一起。

  她没有儿子,又已人老珠黄,男人要纳几房妾,她都无权阻拦。

  可他们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

  午夜梦回,慕容四太太醒过来,郁闷涌上心头,她辗转反侧,觉得透不过气。

  地龙烧得很热。

  身上似乎出了汗,有些不舒服的黏腻。

  嗓子也发干。

  她轻咳两声,坐起来,唤值夜的婢女。

  很快,帐子掀起,一杯温水递过来。床头的灯,刚刚点亮,将卧房照得一片昏黄。

  虽说不是太刺眼的光亮,但刚从梦中醒来,眼睛突然见了光,还是有些酸涩。

  慕容四太太眯着眼睛去接杯子。

  婢女的手,白得像雪。

  肌肤光洁细腻,远超她那还未及笄的女儿。

  意识一下清醒过来。

  她勐地推开那只手,一把将只掀开一角的帐子全部拉开:“你是谁?”

  今晚值夜的丫鬟,应该是已经跟了她十几年的熟悉面孔,但眼前的少女,她从未见过。

  声音同呼吸一道变得急促。

  “寒烟人呢?”水杯倒在被子上,也泼湿了她的手。

  昏暗中,响起清凌凌的少女声音:“四太太……”

  “什么?”慕容四太太心头一片慌乱,顺嘴接着话,眼睛却往远处窗灵望去。

  “还请你不要轻举妄动。”

  陌生的脸,陌生的声音。

  慕容四太太敢肯定,眼前的人,绝不是慕容家的婢女。

  下一刻,她看见了少女手里的短刀。

  那是一把一看便很锋利的匕首。

  慕容四太太已经冒到嘴边的呼救,退回去勒住她自己的咽喉。呼吸也跟着变轻了,她紧紧盯着那抹寒光不放。

  话要出口,只是一刹那的事。

  但匕首刺过来,也许比刹那还要快。

  慕容四太太不敢赌。

  三更半夜,这人悄无声息顶替了寒烟,恐怕有些本事。

  “你想要什么?”慕容四太太轻声问,“吃的?用的?还是银子?”

  人拿着刀,不是谋财,便是害命。

  慕容四太太希望是前者。

  可少女听见她的话,只是笑了笑。

  什么也不说,那便是想害命了。

  屋子里明明还烧着地龙,暖和得很,但慕容四太太冷得手都开始发抖。方才泼在手背上的水,也变得刺骨。

  她忽然想起丈夫。

  生死攸关之际,她想起的第一个人,不是女儿,而是那并不爱她的丈夫,实在讽刺。

  她抱着被子,将头埋下去。

  护卫们刚换过班。

  外头的夜,已到四更天。

  慕容四爷蜷缩在被子里。

  他睡觉的样子,不像慕容家的家主,倒像一个还不能离开母亲的yòu儿。

  呼吸声渐渐沉重。

  他推开厚实的冬被,从里头探出身体。

  寒意扑到脸上,让他瞬间清醒。帐子外,好像有什么东西。汗毛一下竖起,他勐地拉开帐子。

  床柱上的铜环挂钩被撞得叮铃作响。

  他的床边,有一把椅子。

  那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来——”

  人字未能出口,他的脖子已被掐住。呼吸被阻绝,别说叫人,他连讨饶也办不到。

  “四叔。”

  手的主人,很轻很慢地吐出两个字。

  慕容四爷的心,沉到了水底。

  这浓重的暗夜,让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世上会叫他四叔的人,只有那么几个。

  他有三个兄弟。

  二哥和三哥都是庶出,从小不亲近,他们的孩子,他也很少见。

  而大哥家……

  慕容四爷拼命抓着那只手:“放、放开——”

  音哑的声音,几乎不像从他口中发出。

  眼前明明就是黑的,但还是一阵阵的变得更黑。有星光一样的碎芒,在视野里闪烁。

  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气绝。

  “不——”慕容四爷的手指,渐渐失去力气。

  这时,钳住他命门的那只手,忽然松开了。

  慕容四爷扑倒在被子上,剧烈地咳嗽:“你、咳……”话不成句,支离破碎,但他似乎一瞬也无法忍耐,“咳咳……为什么……”

  “我为什么这样,四叔你不该是最清楚的么?”青年的声音,语tiáo,都和那个被他养大的慕容舒截然不同。

  “薛指挥使……”慕容四爷咳了半天,好像连心都要咳出来。

  薛怀刃轻笑一声:“看来六皇子什么都告诉你了。”

  慕容四爷直起身,捂着嘴,转头来看他。呼吸逐渐平稳,视线也在黑暗中清晰了些。

  虽然面目还是模湖的,但慕容四爷看得出来,眼前的年轻人,有着假慕容舒没有的qiáng健体魄。

  “我什么都不知道……”慕容四爷放缓了声音,“当初信陵王把人送过来,说是你,那自然就是你。”

  “那个孩子,也从来没有说过他不是。”

  “我一直被蒙在鼓中,若不是六皇子,恐怕直到今日也还像个傻子。”

  “阿舒,我若是知道真相,一定会拼了命地找你。”

  “虽说事到如今,不管我说什么都像狡辩,可这话的确是我的真心。”慕容四爷道,“你怨我恨我,都是应该的。”

  “但希望你明白,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