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云莜然第二次看见素薇这样笑，发自内心，最真诚的笑容。

  “朋友。”

  两人相视而笑。

  许久，素薇问：“你为何会来醉春阁？”

  云莜然纠结了一下，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人，等着我去救他，只不过我救他还需要三味药引，我此来就是来寻找药引的。”

  “药引？醉春阁是烟花之地，能有什么药引？”

  云莜然叹气：“我在灵州找了许久，一直没有任何头绪，所以才会来醉春阁，看看能不能碰一碰。”

  “你要找什么做药引，能不能跟我说，我可以帮你找找？”

  “相思泪。”

  素薇怔了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

  云莜然见她的反应也明白了过来：“确实，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

  素薇点了点头：“相思泪是什么意思？我还真的从未听过。”

  云莜然叹气：“据说人相思至极时，落下的最后一滴泪，称之为相思泪。”

  素薇抱歉的笑了笑：“抱歉，我好像帮不了你。”

  “没事，事实上我自己也没有任何办法。”

  两人聊了许久，素薇便让她在这里睡了，毕竟她今夜顶着素薇唯一一位入幕之宾的身份，自是不能半夜离开。

  素薇怕云莜然嫌弃她这里不干净，局促的打扫了很久，站在旁边有些忐忑。

  云莜然看见她的动作，连忙上前，伸手抓住素薇的手。

  “说了，我们是朋友。”

  素薇一怔，抓着被子的手紧了紧，随后看云莜然坚持的样子，又笑了笑，终是松手放下了手中的被子。

  两人和衣并肩躺在床榻上，都有些睡不着，两人看着床幔，半天素薇问：“如果找不到你说的那三味药引呢？”

  云莜然沉默了一会，随后道：“一定会找到的。”

  ……

  第二日一早云莜然就离开了醉春阁，走的时候，她伸手抱了抱素薇，让她好好保重。

  素薇就站在门口看着她一步步离开。

  离开了醉春阁的云莜然有些无措的抬头看着天空，世界这么大，而她却这么渺小，跟天地比较，她小的如同灰尘一样，风吹一吹就看不见了。

  许久，她低头叹了口气，再怎么渺小，药引还需要继续找。

  --第三日，突然有人给云莜然送了件东西。

  那是一个小瓶子。她一直带在身边，熟悉的很。

  送来的除了瓶子，还有一封信。

  云莜然疑惑的拆开信，脸上的疑惑一点点的变成了讶异，害怕，难过，颤抖……最后回归于平静。

  只是那抓着信的手指，许久都没停止颤动。

  她看着那瓶子，眼眶慢慢的就红了，她咬紧嘴唇，哽咽出声。

  信中说：“我错了，林郎是真的想带我走的，他那日是真的想带我走的，他说的那些话原是真的。可我被骗了一次，如惊弓之鸟，便再也不敢信了。”

  “莜然，我骗了你。”

  “他被带走那日，我站在房中看着窗外，面前浮现出他的脸，他微笑着喊我阿薇，他说我来带你走了。”

  “我还爱他，骗了也爱。”

  “我要去找他了，我们错过了两次，这一次，我再也不想跟他错过了。”

  “我对林郎相思入骨，这是我最后一滴泪，若是能帮上你，就太好了。”

  ……

  那是素薇最后一滴泪。

  前日还跟她并肩躺在一起的人，突然就消失了。

  云莜然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冲了出去，一路上撞了人也不自知。就这样冲到醉春阁门前。

  原本应该人烟稀少，大门紧闭的醉春阁，此时却围了一群人，全部挤在门口。

  云莜然心一紧，疯了一样拨开人群冲了进去，只见醉春阁的门口，素薇一身白衣，躺在门口。

  她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比那日在醉春阁中还要美，云莜然从没见过素薇这么美的样子。

  身后有人议论着。

  “听说她是为情所困，想不开，所以才自杀了。”

  “我也听说了，说是她憎恨情郎，害了情郎，后来发现了真相，将她卖到醉春阁的并不是她那情郎，一时间接受不了就死了。”

  “说起来也是真惨，被卖了，过着卖笑为生的日子，结果又发现了这些。”

  旁边的人还在不停议论中，云莜然一下子抓住身旁的人，情绪不稳的问：“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几人被她吓了一跳，却又挣不开云莜然，只好道：“昨日醉春阁里来了恩客，本是喝酒聊天找乐子的，不知道怎么就说到了素薇身上。”

  “说素薇在这里，还拖了他的福，要不是他当年将素薇送到这里，哪还有今日的素薇。”

  “这话正好被素薇听见了，素薇质问了一番，这才明白了所有的事情，我们当时以为这就过了，毕竟人都在这醉春阁了，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

  “谁料，素薇听完之后站在原地突然就笑了，笑了半天，突然就走了。”

  云莜然着急的问：“之后呢？”

  “之后？之后就死了啊。”

  云莜然抓着他的手突然就像脱力一般，松开了。

  “你跟她很熟吗？该不会是她的恩客吧，你可是第一个问她的恩客……”

  后面的话，云莜然听不见，口中反复重复着一句话：“不是恩客，是朋友，她是我的朋友。”

  她反反复复说了很多遍，只可惜，却没人在意。

  在别人眼中，素薇突然死了不过就是一场可以八卦许久的往事，可对于云莜然来说，那是一条人命，活生生的生命，她朋友的一条命……

  ……那是一条命啊……

  她给了鸨娘银子，将素薇的尸体带走了。

  素薇的死了，对于鸨娘来说本就晦气，她本想让人直接拖走，随便找个地方扔了。

  现在云莜然出面将人带走，还有银子可赚，岂不乐哉，刚好合了心意。

  鸨娘收了云莜然的银子，看着云莜然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开口：“你倒是还算有情。”

  云莜然冷淡的扯了扯唇角。

  冷声道：“论有情，谁又能比得过素薇。”

  她说完，带着素薇离开，风吹过她腰间的玉佩，扬起衣角，云莜然挺直脊背，一步一步未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