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田先生……”

  “是死于自杀。”

  没有人知道林维亚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说出这句话。那天的事歷歷在目，他不曾有一天忘记。事实的真相如此残酷，他不敢告诉x小姐，他寧愿把杀人的罪名揽在自己身上，被x小姐误会，被她讨厌甚至憎恨，只要能守住这个秘密，他无怨无悔。

  “六年前，夏女士要我去杀森田先生，我拒绝了。夏女士说，森田先生对小姐不是真心的，他是德里斯的棋子，目的就是要把她留在日本，放弃继承权。”

  “我一开始也不相信，小姐那么喜欢森田先生，如果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小姐，那小姐该多伤心。”

  “我想搞清楚这件事，所以接受了暗杀任务，并且和夏女士做了交易。”

  “事成之后，她就放我自由。”

  “我到了日本，提前打探好森田先生的行程安排，得知他在6月2号有一场试镜，地点在山梨市。那里周边地势复杂，山路较多，森田先生当天是自己一个人开车前往的。我选择好埋伏地点，就等他出现。”

  “他是小姐深爱的人，不管怎样，我都没有真的想取他性命。”

  “我射中汽车轮胎，虽然森田先生连人带车滚下山崖，但那处山崖地势较为平缓，人在车上只要系了安全带，有缓衝气囊，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之所以做到这个地步，是因为夏女士派了一个人在我身边监视我，我不得不当着他的面射杀森田先生。”

  “车翻滚下山崖之后，我藉口回收子弹残骸，顺便确认人已经死亡，让那人留在原地掩护我。”

  “我一个人前往山崖下方，在他的视野死角，打了急救电话。”

  “当我到的时候，森田先生确实没有死，他只是受了点伤，腿被变形的座椅卡住了，可能骨折了，但我确定他没有生命危险。汽车也没有要爆炸的跡象。”

  “我用英语告诉他，让他再坚持一下，救护车马上就来。但是他却抓住我的衣服，告诉我不用了。他似乎一直在等这一天。”

  “虽然不会死，但他的状态很不对劲，没有求生的欲望。我看他有话要说，就拿出了录音笔。”

  “他说，让我替他转达给小姐，他跟她在一起只是希望妹妹能得救，虽然交往的两年中他们相处还算愉快，他很感谢小姐对他的心意。”

  “但是那只是出于友情，而非爱情。”

  “森田先生说，他从来没有爱过她。”

  “从来没有。”

  “希望小姐把他忘了，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那辆车是森田先生父亲的车，他父亲有抽烟的习惯，会在车上备一盒烟还有打火机。”

  “就在我认真听他说话的时候，油箱里的油已经漏到了他手边。他拿出打火机，点燃了油。热浪瞬间爆发，我只来得及向后翻滚。”

  “眼睁睁看着他被火焰吞没。”

  “录音笔里的内容是我之后找人翻译的，他说的希望妹妹能获救，我后来调查了一下，发现德里斯曾冒充小姐的管家和森田先生一家接触过。在森田先生和小姐交往后，他的妹妹森田春确实被送往了欧洲治疗，第二年就康復出院了。”

  “森田先生为了信守诺言，才一直跟小姐在一起。”

  林维亚一口气说完，抿了抿唇，虽然还是一贯的神色平静，但眼神却很压抑。

  “爱的人从来没有爱过自己，这种感觉太痛苦了。”

  就像他那么爱x小姐，x小姐却从来没有把目光投向他。

  “这种痛苦我一个人承受就好。森田先生寧愿自杀也要逃离这段关係，如果小姐知道真相……她一定会崩溃的。”

  “就当是我杀了森田先生，至少在小姐心里，他是完美的。我寧愿她恨我一辈子，也不想她伤心。”

  说完这一切，林维亚深吸一口气，看向一直默默倾听的夏晴洲。

  “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问这件事，但请您一定不要伤害她。德里斯想用这个方法让小姐放弃继承权，却没有成功，小姐也完全不知道背后的原因。”

  “我会一直隐瞒下去，录音我已经删除了，您和德里斯的恩怨我们不会管，小姐也不会伤害嘉玛小姐，这件事还请您千万保守秘密，不要让小姐知道。”

  夏晴洲支着下巴，似乎在想些什么，见林维亚说完了，露出一个苦笑。

  “是么……恐怕已经晚了。”

  林维亚一怔，几乎立刻反应过来，脸色突变，直接从榻榻米上站起来，声音都不自觉提高了，带着控制不了的细微颤抖。

  “她在哪儿？！”

  “三楼，玻璃房。”

  话音未落，林维亚已经冲了出去，他很少有这么慌张的时候。

  x小姐听到了？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听了到多少？

  该死！他就知道夏晴洲问这个问题太古怪！森田纯一的死因跟她又没关係，她打听这个有什么用？除非是x小姐想知道……都怪他一时心急，x小姐不见了，他连最基本的判断力都失去了。

  林维亚三步并作两步奔上楼梯，心脏宛如坠落般沉到穀底。

  他推开玻璃房的门，发出巨大的声响。在上来的这几秒鐘，他想过无数种x小姐脸上会出现的表情，会哭泣，会震惊，还是会崩溃？

  一时间懊恼自责与心慌焦虑涌上心头，却在真正见到x小姐的那一刻，全部化作绝望的空白。

  x小姐好端端地坐在白色铁艺桌子对面，手捧着平板，听到他弄出来的动静，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眼睛一片死水。

  “……小姐。”吸进肺里的空气如此冰冷，林维亚想向她靠近，伸出的右手却在半空中缓缓攥紧，又无力地垂下。

  x小姐什么都知道了，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话可说？

  “那枚子弹是怎么回事？”x小姐放下电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你回收了？所以员警没找到？那侦探是怎么拿到的？你给他的？”

  林维亚低下头，如实相告：“那天您在开会，有个电话打进来，我接了，是日本的那位侦探打来的，我这才知道您在悄悄调查当年那起事故。”

  “我怕侦探再查下去，会发现森田先生的人际关係，查出他妹妹的事，知道他跟您在一起的原因。如果他如实向您汇报，那我的隐瞒就没有意义了。”

  “所以你去了一趟日本，把子弹交给他，承认是你杀了人，希望他不要再深究了，是吗？”x小姐轻声问。

  “……”林维亚深深低头，避无可避，“……对。”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x小姐的语调依旧没有起伏，她越过林维亚，直接向楼下走去，林维亚急忙跟在她身后。

  “主人，我不是有意要隐瞒您，不管是不是我动的手，森田先生确实是因我而死，我不会为自己辩解。这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您没有做错任何事，森田先生也没有怪您……”他害怕x小姐想不开，本来就不善言辞的他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x小姐突然停下，喝道：“闭嘴！”她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像刀子一样剜在他胸口。

  林维亚心脏一抽，脚步生生定住，说了句“对不起……”，x小姐回头，继续向楼下走。

  夏晴洲已经在一楼客厅等她了，x小姐向她道了谢，说还有一些私事要处理，就不打扰她了。

  “外面还在下雨，不等雨停了再走吗？在这儿住一晚也是可以的。”夏晴洲柔声劝道。

  “不用了，谢谢晴姨，帮了我一个大忙。”她淡淡地瞥了一眼林维亚，对夏晴洲说道：“您的事情我也会帮您办妥，放心。”

  夏晴洲看了看x小姐，又看了看林维亚，前者面色阴鬱，后者满脸愁容，恐怕这两个人接下来要处理的事，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

  她吩咐张婶取了雨伞，交给x小姐，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x小姐点头，夏晴洲忧心忡忡地拉着她的手，道：“山路湿滑，注意安全。”一直送她到下山的路口，看她走远了，才返回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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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kiii：林维亚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的夏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