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痛失至亲深宫怨(下)
作者:满城烟火      更新:2023-06-29 00:07      字数:3617
  素月见她郁郁寡欢,劝道:“公主无需自责,不是公主的错。若是沅紫夫人真的恨,就让素月去给康王抵命吧。”

  “你若是出了事,这后宫里只怕就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待本宫了。”凌无双的语气哀戚且自嘲,其实她很想问,这后宫里,难道就真的没有真心吗?

  每个人都在小心提防,伺机报复,真的不累吗?

  “奴婢知错。”

  凌无双这才安心的笑笑,“我们去见见睿翀吧。”

  “公主,皇甫公子和朵画姑娘白日里已经离开了。”素月小心地打量着她的反应,回道。

  “离开了?”凌无双闻言一惊,“怎么会走得这么突然?”

  “奴婢也不知道,他们听说公主醒来了,便离开了。”素月回。

  “素月,你说朵画是幻影吗?”凌无双眼神缥缈地看着远方,轻轻叹息。

  “奴婢不知道。”没有真凭实据,一切便只是猜测。她不会在主子面前凭着猜测说话。

  “他们并未过来为本宫医治,本宫的身体竟突然好转,除了幻影,我不信其他人可以做到。”凌无双肯定地说。

  “奴婢也觉得奇怪,前两日公主还是药石无灵,今日醒来后,身子居然恢复得如此快。”素月思疑。

  “只是不知道他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何事。”凌无双不禁担忧,但转念一想,又道:“不过,本宫想,睿翀定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如若不然,他也不会见也不见她,就带着幻影出宫了。

  她不禁在心里真心的祝福,希望他们可以自由自在地相爱,永不分离……

  那是她没能完成,想都不敢再想的梦想。

  纥奚沅紫没有撑伞,神情木然地走在雨里。任凭冰凉的雨点无情地打在自己的身上,却都没有她的心凉。

  忽然,一把伞撑在她的头顶。

  她抬头看了眼为她挡雨的油纸伞,才看向撑伞的人。

  是冀安,也只有冀安是真心对她了。

  “沅紫,跟我走吧。大王答应让我带你离开了。”冀安的话伴着雨声,透着丝丝伤感。因为,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结局。

  “冀安,我走不了了。”纥奚沅紫摇摇头,泪水划破脸上的雨水。

  冀安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自嘲地笑了。大王说得对,他根本带不走她。

  纥奚沅紫收回视线,走出他为她挡雨的扇。她不能再活在别人的保护下。最保护她的姑姑已经离开了,她一定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才能不连累别人,在这深宫中活下去。

  雨夜的小路格外的难走,泥泞且颠簸。

  车里隐隐传来女子的咳嗽声,车外的皇甫睿翀身穿斗笠,驾着马车,听着里边的轻咳声,眉心越皱越紧,眼中有疼惜流转。

  他微一犹豫,拉住马的缰绳,隔着帘子说:“我们休息一会儿再赶路。”

  “不用了,我想快点到下一个镇。”里边传来幻影羸弱的声音,这样的天气,她的身体便更弱了。

  “就这么急着跟我成亲?”这本该是戏谑的情话,可到了他的口中,却冰冰凉凉,带着微微的自嘲。

  车里一阵沉默后,才传来她的一声轻应。

  “嗯。”

  “那好。我们赶路。”他再次打马,马车速度不算快的在泥泞的路面上颠簸起来。

  前边的路一片漆黑,让人看不清方向,只能一直向前走去……

  人似乎都是健忘的,特别是宫里见惯了生死的人。

  一条生命的逝去,永远没有今日谁得宠更重要。

  不问世事许久的皇后归来,再掌后宫,这样之前风头正旺的凌无双,气势便被压了下去。

  而原本在这后宫里也算是呼风唤雨一般的人物,乌洛兰潇纯和纥奚沅紫,一个逝去,一个如被蒙上了尘埃的宝石。

  是以,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中原这两位公主的身上。

  白绸刚摘下,红绸已经搞挂。

  距离凌无双与拓跋飏的大婚,只余下五日的光景。

  如果还有什么值得让凌无双开心的事情,那便是翾国的太后终于进了拓跋的皇城。

  即便,明知道拓跋飏接母后来是有目的的。但是,母女能想见,哪里会有不开心的道理。

  那日宫门前,拓跋飏亲自陪她去迎接。

  他揽着她的腰身,将弱不禁风的她嵌入怀中。

  偶尔垂头,看她那焦急的模样,他不禁问:“就这么急?”

  她抬头对他笑笑,没有解释。

  她想,他大概不会懂她的孤单。

  在这血雨腥风的拓跋后宫中,那是一种打心里生出的孤单。

  仪仗队终于出现在了眼前,她从他的怀中挣出,急步迎去。

  凌无双在缓缓停下的凤辇前站定,chún角挂着幸福的笑。

  凤辇的门帘被宫人缓缓地掀开,凌无双chún角的笑蓦地僵住,场面顿时哗然。

  她在众人的震惊和恐慌中艰难地抬步,一步一步走向凤辇,心里弦绷得紧紧的。

  凤辇内的翾国太后妆容jīng致,一身华丽的凤袍,那是权力的象征。只是,她双眸紧闭,神情安详得仿佛睡着了。

  凌无双在凤辇前停下脚步,轻声唤:“母后。”

  她不敢太大声,生怕惊了太后。亦或是她害怕,若是大声也唤不醒太后,她将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

  她的声音落下良久,凤辇内的太后仍是一动未动,没有一点反应。

  她的身子不稳地晃了晃,泪水弥漫双眼,竟是没有勇气再唤。

  拓跋飏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后,用坚实有力的臂膀圈住她在风中不停颤抖的身体。

  素月的神sè沉了沉,上前一步,探上太后的鼻端。

  淡定如素月,她的手却还是一颤,看着满眼痛sè,且盼望着希望的凌无双犹豫了许久,才跪了下去,结巴地道:“公主,太后薨世了……”

  凌无双只觉得眼前一黑,若非拓跋飏抱着她,她这会儿已经倒在地上。

  “你说什么?”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素月,好似没有听懂她的话一般。

  “公主……”

  凌无双仿佛一瞬间反应过来什么,如疯了一般挣开拓跋飏的怀抱,冲向凤辇。

  她握住太后的手,冰凉的触感犹如利刃一般,扎进她的心头,瞬间击垮她的整个世界。

  “母后……”她轻轻地推了推太后的身体,“母后,您醒醒,别睡了,无双来接您了。”

  纵使冷硬如素月,这会儿也已经泪流满面。

  翾国和拓跋两国的随从,顿时跪下一大片,只有拓跋飏一人独立于人群中,抿眉看着痛不欲生的凌无双。

  “啊——”

  凌无双撕心裂肺的叫声穿过云霄,却仍是唤不来太后的一声轻应。

  她将太后一动不动的身子抱入怀中,泪水滑过脸颊,滴落在太后华丽的凤袍上。这件象征着她一生活在权力巅峰的袍子,如今承载的却是自己唯一亲人的泪水。

  纵使是拓跋飏那般冷静的人,这会儿看到如此的情景,也瞬间变了脸sè。

  但,他随即反应过来,吩咐道:“太后身体有恙,还不快迎太后入宫歇息?”

  “是,大王。”拓跋的士兵立刻反应过来,想要上前驱动凤辇。

  翾国的士兵见势,哗啷啷都抽出刀,阻止拓跋士兵的靠近。

  一时间,两国对峙。

  凌无双却恍若看不见,木然地抱着太后已经僵硬的身体,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母女俩。

  拓跋飏的眸sè微闪,几步上前,抱住仿佛失了魂的凌无双,在她的耳边安抚道:“无双,让太后先进宫医治。”

  凌无双转头看着他,溢满泪水的眸子里是让人读不懂的复杂。但,拓跋飏却读懂了。

  “万事有孤王,孤王定然会给你一个说法。”

  凌无双的chún角缓缓扬起,勾起冷冽的弧度。若不是他想用母后威胁她,又怎么会发生今日的悲剧?

  拓跋飏的心头蓦地一跳,chún瓣微动,有些发慌地唤了声,“无双?”

  她却收回视线,看也不肯再看他一眼,只是对翾国的侍从吩咐道:“一路奔波,太后身体有恙,让太后入宫tiáo养。”

  她同拓跋飏一样,不能让这件事传出去。

  这天下间,帝王都以孝道来标榜自己。若是太后出事的消息传来,拓跋飏又交不出凶手,皇兄就必须开战以表孝道。

  若是翾国与拓跋开战,她这么久以来所做的努力就白费了。

  她的心里再恨再怨,她都不能忘记了和平对黎民百姓来说多重要。

  拓跋飏扶着身体虚软的她走到一侧,在她的耳畔问:“恨孤王?”

  “无双不该恨吗?”她chún畔的冷笑透着恨。

  “你应该恨。”他并无责怪,微微沙哑的声音无意中流露出了他的无奈。

  到底还是他大意了,才会让人趁火打劫,再次挑拨起两国之间的争端。

  凌无双不再接话,既然不能闹,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的心这会儿纠结在一起的疼,疼得她呼吸困难,她恨不得甩开圈在她腰上的手。

  可是,她却只能端庄地走在人前,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孤王一定会给你一个说法。”拓跋飏狠狠地扬言。

  “好,无双等大王的说法。”她侧头看着他,眼中皆是戾sè。这事她必然要个说法,即便他不给,她也会查。

  她定然会让那个凶手付出惨痛的代价,以慰母后在天之灵。

  拓跋飏似乎还想说什么,最后却被她眼中的戾sèbī退,什么都没有再说。

  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他难道还可以要求她别恨他?

  太后的尸身最后停在了凌无双的院里,也只有这样才能不引起外界过多的猜疑。

  凌无双坐在太后的身边,一整天水米未进。

  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恨自己的。

  若不是她生了要和皇甫睿渊离开的念头,没有在第一时间回来拓跋。拓跋飏也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要挟她,那便也不会有这样的悲剧了。拓跋飏是太后死的罪人,她又何尝不是?

  “公主吃点东西吧。再这样下去,会熬不住的。”素月心疼地看着她。

  “素月,是我害死了母后。”她昂头看着站在身旁的素月,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

  “不是公主的错。”素月赶忙劝道。

  “是,是我的错。”凌无双抱住素月的腰身,将脸贴进她的怀中,痛哭失声。

  她想要忍住的,可是接连的打击,她真的没有办法再坚qiáng下去。

  “公主……”素月也红了眼圈。

  “老天爷为何这么不公?”凌无双第一次怨天尤人,“我一直努力地为苍生尽我所能,为何还要夺走我的亲人,让母后因我而死?难道,仅仅因为我动了一次私心,就要惩罚我吗?可是,我也是人啊……”

  “公主,素月一定会为太后报仇。”素月眼中火红的恨意乍现。

  凌无双哭得嗓音嘶哑,她恨,真的恨……

  为何她屡屡退让,换来的是如此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