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房间，静寂的空气，顾奕沉默地坐在床头，桌子上放的是从垃圾篓里拣出来便签和药膏，便签因为当时的揉搓而变得皱皱巴巴，而药膏完好无损，连包装都没有拆。从明晃晃的白天等到夕阳西斜，再到夜幕降临，熟记于心的号码拨了几十遍，机械女音的声音他也就听了几十遍。颤抖的手指将不知是第几十条短信发出去，顾奕终于认命地将手机摔在了桌子上。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赶紧去将手机捡了回来。

  他还要等阿陌的回信呢，不能就这么摔了！思想间，屏幕刷地亮了起来，顾奕迫不及待地摁下了接听键，整理了烦躁的情绪，“阿陌，你哪儿啦？不是让你在家好好呆着吗？”

  对方一片静默，顾奕紧张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甚至他能感到他微微急促的呼吸声。

  “顾少，是我，可宁。”对面的人不是顾陌。

  顾奕将耳边的手机摊在手掌，赫然醒目的两个字闪在屏幕上，是可宁，不是他。

  将头后仰几秒钟，让眼角的泪水倒流回眼眶，深呼吸，才找回了他原本凛冽的声音。

  “有什么事情吗，可宁。”

  略微低沉的声音透过手机传了出来，可宁随即就察觉出了顾奕的不正常。“顾少，你那、没出什么事情吧？”

  “给我打电话是思扬查出什么了吧？”直接忽视了可宁的问候的话语，顾奕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牟少爷觉得公司里的人都不是泄密者，牟少爷他让属下给顾少您带句话。说是，他和顾少您心里的答案是一样的。”

  呵，一样的？“去他妈|一样的！”即使有着钢化膜的保护，名贵的手机也在主人的威力下四分五裂，参差的碎屏溅了一地。

  心里的理智在瞬间崩溃，是的，事实摆在眼前，他还是宁愿不相信。哪怕他心里跟明镜一样，只有顾陌能接触到公司的机密，曾经他们还在书房一起办公过。当初，对方半开玩笑半问道，“奕哥，你就这么放心让我接触到这些资料？不怕我一个反悔将这些东西泄露出去？到时候，你这公司就不保了？到时候，你会选择我还是顾家？”

  那时他的回答是什么来？

  “阿陌，顾家是我爸的，而你才是我的。”

  曾几何时，清晰的话语还回响在耳畔，几分可笑，几分嘲讽。顾奕一头栽倒在床上，揽过昨晚顾陌盖过的被子紧紧抱在怀里，嗅着顾陌残留的气息，这样能让他有丝安心。

  到底是为什么，阿陌要这样做？明明知道扳不倒顾氏，明明知道他不会跟顾家求助，却为什么偏偏只要他一手创建的公司？

  人来人往的候机厅内，顾陌身着一身休闲运动装扮，戴着口罩和鸭舌帽，拉着行李箱和墨阡并行着。

  “各位旅客请注意，您所乘坐的xxxx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携带好您的随身物品由x号登机口上飞机，祝您旅途愉快，谢谢!”

  提醒登机的声音又响起了一遍，顾陌从墨阡的手中接过背包，正要转身离去，胳膊突然被对方抓住。“小陌，哥这真是最后问你一遍，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顾陌对着墨阡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环顾了大厅一圈，多么似曾相识的场景啊，三年多以前，同样是机场，同样是大哥。

  “小陌，答应哥，不要再像三年前那样了，好吗？”

  “好。”和三年前如出一辙的回答，没多一个字，同样也没少一个。

  拍了拍紧抓着他胳膊的手，顾陌示意墨阡放心，他要走了。

  墨阡的手紧了又紧，犹豫了再犹豫，终究还是松了开。顾陌望着欲言又止的墨阡，最终还是决然地转身。

  墨阡望着已然走远的顾陌，心绪复杂。五个月前，他就知道小陌会有这种选择，知道对方将拍戏的时间安排的密密麻麻，只为能抓紧拍完戏份，然而面对这样的顾陌，他能做的就只是默默支持着对方。小陌曾经和他做过协定，帮他将顾奕一手创建的公司给毁灭掉，同样地，他将不再追究顾奕害死小陌的事，过去、曾经就如此一笔勾销，顾家和墨家就这样保持着距离就好，至于小陌……

  恐怕即使他再喜欢顾奕，也无法跟一个仇人在一起吧！爱恨之间，如果有跨越仇恨的爱情，也不存在他和顾奕之间。既然如此，何不把这份已有缝隙的爱情放手，于己于彼，都好。

  “墨阡！你给我出来！”一周后，找遍可能找的地方却没有丝毫线索的顾奕终于抓狂了，一大早就跑到了墨宅。

  又是一宿没睡的墨阡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从大厅走了出来。“顾少稀客啊，短短半年，您就大驾光临了两次。”

  “阿陌呢？你把他藏哪去了？”

  “我没有藏他，是他不想见你而已。”

  “我不信，他为什么不想见我？明明前一晚他还和我一起缠绵，为什么第二天他就不想见我？我遂了他心意，将公司拱手让给了你墨阡，可是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因为他不爱你，因为你——”墨阡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顾奕，“曾经杀了他，是他的仇人，你觉得你们这样，还能在一起吗？或者说，你还能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和他继续生活吗？和一个仇人在同一屋檐下，你觉得毫无隔阂吗？”

  “可是当初不正是你墨少墨阡才导致的结局吗？”一提到上辈子墨二少的死，顾奕就情不自禁地想到莫陌的死。

  “我？顾奕，你别血口喷人，颠倒是非！伤人的是你，受伤害的是我弟弟！”

  “那莫陌呢？”

  “什么意思？‘

  “我说当年经常出入你们墨家的艺人莫歌王、莫影帝呢？他的死你敢说不是与你墨阡有干系吗？”顾奕双眼猩红，怒火中烧，恨不得将眼前的墨阡撕个粉碎。

  “你说什么？”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墨阡狂笑不已，准确地说，那是一种苦涩地笑，悲极而心死，心死笑苍天，兜兜转转的一切，谁能来告诉他这不是老天的玩笑？

  顾奕还在说着，“你知道吗？陌哥，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可是他——”

  墨阡呼的一拳招呼了过去，打断了顾奕的话语，尽管顾奕反应及时，也被对方的拳头擦到了脸庞。“墨阡，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顾奕，你他妈|的就是一个傻|逼，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是个十足的人渣！”墨阡指着对方破口大骂。

  “彼此彼此。”

  “彼此？顾奕，本来我觉得爱上你的小陌就已经很不幸了，没想到被你爱才是更大的不幸！”墨阡苦笑着后退了几步，“呵，顾奕你竟然不知道你上世爱的人也是小陌，你也真是可怜，呵呵，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话真是不假啊。”

  “你、你说什么？”顾奕不禁瞪大眼，满脸的难以置信。

  “怎么？顾少你就不知道墨家二少墨陌改艺名莫陌为了薄凉混娱乐圈？莫不是看小陌整天在墨家进进出出，就以为他被我潜规则了吧？”墨阡嘲讽的话语直击顾奕的心脏。

  顾奕颓废地瘫坐在地上，他的世界仿佛与世隔绝了。

  刚刚墨阡说了什么？他竟然亲手将他爱的人送上了黄泉而不自知？原来，一切的凶手都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