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了午时,苏岩和林离就开始为晚上的年夜饭做准备了，老母鸡在瓦罐里煨着,年糕要在用之前在水里泡泡，各式的食材都可以开始处理了。

  林离家乡有摆高脚碗的习惯，年前他在市集看到有相似的就买了两套,以前在家时他们都是按着当年的年月摆的碗,若是那年是小年就是十二个碗，若是大年就摆十三个。不过林离盘算了下,他们现在要摆出这么多花样还真的有难度。

  腊肉蒸熟切片还有腊月里腌制的腊鸡腊鸭切一切,一下子就盛了五个小碗了，至于一样东西装了两个碗,林离表示将就一下得了，芋头和荸荠也各装了一碗。炸豆腐和煎鱼段是必不可少的，烈火烹油可是家运兴旺的象征，之前山里采的木耳炒一炒也能算一个，还有黄豆芽也算一个。苏岩看林离在那里摆碗，觉得挺有意思的忍不住问道：“林大哥，你怎么摆那么多个碗啊？”

  林离觉得应该是这过年的气氛又勾起了他对家的思念，即使他已经决定要好好在这个地方生活，可他不愿就这样抹去他之前生活的痕迹，特别是大年夜这个特殊的时候。听苏岩这么问，林离索性拉着他给他讲起了他家乡的习俗：“我们那儿过年时都要摆这一套碗，颜色当然是越红越好，这些碗就代表着月份，摆上这十二道菜，就寓意着月月有财。荸荠象征一家齐聚，油火烹炸是家事兴旺的意思，等下咱们在切上些红萝卜，讨个“彩头”。”

  “那林大哥，你这十二个菜凑得出来吗？咱们家可就这些菜了。”苏岩听着也觉得这挺有意思的，也不知道林大哥的师傅是哪儿人，怎会有这些奇奇怪怪的说道，反正年夜里的菜也不是一天就能吃完的，冬天天冷放个几天都没关系。

  “差点忘了，咱们之前不是还买了桔子放着嘛，这个也算一道吧。”林离想到在家时这个可从没少过，大点的桔子三个就能摆一碗了，在他们那边桔通吉，这个是绝对不能缺的。

  “这个勉强算你过，还要不计较你拿那鸡鸭的不同部位凑了四个碗，那也还是差着两道呢。”苏岩也觉得挺有意思的，还真跟林离讨论了起来。其实这些菜拿个盘子盛一下，也就四盘菜的量，用碗这么一装看着倒是挺多的，也不知道林大哥他们家乡是怎么想出那么多说头的。

  “你之前不是问我，那鱼怎么还留了一段没炸吗？把那段鱼肉剁碎加水和面粉和匀，炸一下，再蒸上一蒸可不就是一道菜了。”林离回想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竟然把最早算好的那道菜给遗忘了，“最后一个，咱家不是还有咸菜嘛，拿那个炒一炒也是一道吧。”

  “要是我小爹看咱们做的这么多菜，得说咱两败家了。”苏岩看看桌上的菜，往年过年也没见哪户人家敢放这么多荤菜的。

  “一年忙活到头，总得要好好慰劳慰劳自己嘛。”林离刮刮苏岩的鼻子笑道，“咱家这一年也小赚了点，太精贵的咱吃不起，可好好过个年还是过得起的。”其实这些菜基本上都是自家产的，要真说多好也没有，只是一般人家还真不舍得做这么多的。

  “林小子，你那天地桌摆了没有？”他们两人还在厨房里说说笑笑地摆着碗，就听到刘叔的问话声。林离跟刘叔说了好几回，刘叔才答应在村子里的时候不叫他东家，因而就跟着田老爹一起叫了林小子。

  “还没呢，一会儿就摆上。”林离一拍脑袋，差点儿把这事给忘了，两位爹爹可是一再嘱咐过他多年的注意事项，这可是他们成家以来过的第一个年，一定要慎重。

  “走吧，咱么一块儿去看看，其他菜一会儿再烧。”林离说完拉着苏岩的手就走。

  “林大哥，你还是先洗个手吧。”苏岩抽出手再林离眼前摇了摇，“你看看你，弄了我一手的面粉。”

  林离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竟然故意将手上的面粉沾到苏岩的鼻子上，还捏了捏他的脸，然后看苏岩发愣的样子就想笑。苏岩楞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又好气又好笑地道：“林大哥，你几时也跟苏河学的这样，都那么大个人了，赶紧去洗洗，刘叔肯定要急了。”

  “明儿咱们去爹爹那里拜年吧。”两人往厅堂走的时候林离突然说道。

  苏岩觉得这个提议不太妥当：“咱们这边只有初二才会去夫郎家中拜年的，初一都是在自家家里，明日去不太妥当吧。”

  “没事，我师傅说我们那儿以前的风俗是初一就去的。”林离将苏岩落下的一缕头发别到他耳后，他知道苏岩也是动心的，接着道：“咱们挨的近，早上祭祖，吃过午饭过去也没什么的。”林离没说的是，他怕苏爹爹他们孤单了，过年的时候还是人多比较好。

  “好。”苏岩心里还有一点小小的愉悦，虽然说两家离得近，可之前一段时间事情多，他回家的次数真的是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的，嗯，当然他嫁过来也不过两个多月。从小生活的家怎么可能轻易放得下，虽然初一回去还是初二回，看着并没差着多少，可那种被重视的感觉让他从心里觉得很是偎贴。

  “林小子，岩哥儿，你两怎么来的这么慢，都叫了你们好几回了。”刘叔说道，“林小子快来搭把手。”林离之前跟张子书打的家具里可不就有一张大桌子么，类似于后世的八仙桌，不过高度稍低一些，大小估计也就能坐七八个人，这桌子一个人还真不好拉动。

  “林小子，你这可是大件啊。”刘叔看那桌子的做工还很是不错，款式更是城里才能见着的，估摸着价格不低啊。

  “这是我们村里张木匠打的，一家人吃饭还是这么凑在一起热闹。”林离倒是喜欢这样的桌子，这里现在主要还是分席而坐，不过村子里更多的是一家人摆一张小案几，有些家里更是孩子和夫郎都不上席，在厨房吃上几口就算了。

  林离和刘叔一同把那四方桌抬到厅房正中，然后林离又从一边拿来几块木板，那桌子插上几块木板就成了一张大圆桌。“这手艺可真都精巧的。”刘叔赞叹道。

  可不是么，现在城里已经流传开这种家具了，张子书的铺子里生意好着呢，听说又招了几个学徒。

  两人把这桌子摆好，又将一张案几照着位置放好，然后在正上方贴上福禄寿三星图，案几上摆着五供。年三十从子时开始就是迎神日，灶神是领路神，因而在子时前一刻先迎灶神，然后就是其他各路神仙了，家家供奉可能有所不同，林离家中迎的就是这福禄寿三仙了。

  等摆好了天地桌，林离和苏岩开始将之前做好的菜往这边端了。一张大圆桌上，十二个高脚碗摆成了一圈，“林小子，你这做的，只怕那些大户人家也就这样了吧。”刘叔很是感慨，杨晖则是看着那些菜色直咽口水。

  林离笑道：“咱们哪敢跟那些人比，这些都是咱们自家产的，也就过年才敢这么摆一回。”说完，林离又将长凳取来，让刘叔他们先坐着，“我去厨房看看啊岩的年糕炒好了没有。”

  他才刚出门口，苏岩就端着两个大碗进来了，“林大哥，你怎么出来了？”

  “刚想去看看你弄好了没有呢。”林离赶紧从他手上接过一个，这么烫，苏岩怎么一手一个端过来的呀，林离看他发红的手指又是心疼又是责备：“你就不能一个一个端吗？要不然等我一下也好啊，我刚才不是说过让我来吗？”

  苏岩也知道自己莽撞了，想避开林离的眼神假装自己没看见又觉得不太好，苏岩想了想偏过头亲了亲林离的脸颊，低声道：“大年夜的可不准生气，我以后肯定不会这样了。”林离本来就是心疼他，见他这般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被苏岩亲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那温润的触感。

  “林大哥，要不要我帮忙呀？”杨昭看林离出了门，也跟着离了席，在林家过年他多少有点不自在，总想着能帮上点什么忙。没想到刚道门口就看到了苏岩亲上林离的一幕，倒是让他颇觉尴尬，幸而那两人并未看见他，因而他此刻才出声询问。

  “不用了，我们两端着就行了，你快进去吃吧。”林离道。

  “哦，好。”杨昭应了一声，匆忙回席，因为他一直低着头，林离两人并未注意到少年的耳根都有点发红。

  “你两这手艺可真不错。”刘叔边吃边赞叹道。

  “林大哥做的好吃，苏大哥做的也好吃，比大哥做的好吃多了。”杨晖嘴上没停，却还能讲出一串话来。

  “吃你的，哪来那么多话。”杨昭低声说了他一句，又给杨景夹了年糕，“先吃点年糕。”

  因着人多，屋里几人边吃边说很是热闹，屋外头开始响起爆竹声，明明夜色深沉，可往日早睡的人们却毫无睡意，时不时能听到孩子的嬉闹声和家长的呼喊声。

  将近子时，各家才开始陆陆续续的迎神，等林离几人迎完神后，杨晖几人都开始打起了盹，苏岩和刘叔就让几人都去睡觉。苏岩明明困得厉害，却坚持要陪着林离一同守夜，两个人相拥着靠在一起，断断续续的聊上几句，偶尔交换一个缠绵的亲吻。

  迎神的热闹过去后，夜慢慢静了下来，苏岩最后却还是撑不住靠在林离的肩头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