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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藏妖      更新:2023-07-14 02:05      字数:3548
  黄天翔走后,御安始终无法平静。他坐在书房里发呆,时间很快就到了深夜一点多。御信从卧室出来看到书房还亮着灯就进去看了一眼。

  “哥,你怎么还不睡?”

  “白天睡多了。”他随口道,“你早点睡吧,白天都没休息。”

  看他这样是打算坐一夜了。御信非常不满地走过去,很强势地拉住御安的手,把人扯起来往外走:“你也给我睡觉去!”

  “我睡不着,御信。”

  “那就躺着,总之,不要坐在书房里发呆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就成。”

  进了卧室,把御安推到床上坐下。御信按着他的肩膀,弯下腰,跟他对视:“你有阴阳眼,看得到鬼怪,所以应该明白‘善恶到头终有报’的道理。不管那些人做了什么事,总有一天会有报应。马奇他们那样,虽然没有害人之心,却做了丧德之事,天理昭昭,不会放过每个人。所以,我不准你在给自己较劲儿。”

  诧异地看着严肃的弟弟,御安实在很想问:为什么你能看透这些?为什么你就不会为它们感到惋惜?是我太多愁善感了吗?

  “哥,你别多想,好吗?”御信的表情温柔下来,坐在御安的身边搂着他的肩膀,“多愁善感不是错。”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弟弟会读心术了?他脱口问道。

  “我是你弟弟!”御信开着玩笑,“也没人规定爷们就不能多愁善感,是人都有这个毛病,或轻或重而已。你呢,就属于愿意钻牛角尖跟自己较劲儿的类型。”

  “你,你怎么知道?”

  “不是说过了么,我是你弟弟。”

  御安的心不知怎的酸楚了起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事,我的记忆还是非常模糊。那天晚上,我抱过你,大火很热,我抱着你的时候你一点反应都没有。爸妈就躺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我那时候还不明白什么是死亡。但是我知道,爸妈不会再起带我们出去。所以,我……”他的呼吸开始颤抖,“我只知道,必须带你出去。那时候,我好像看到什么东西在火里,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如果是杀了爸妈的……他,他也会有报应吗?”

  御信只是嗯了一声,他没办法给御安回馈更多的情绪,能够抑制住自己的仇恨他已经尽了全力。

  “我没想到自己伤的那么重。”御安自顾自地说,“两年,我居然忘了你整整两年。爸妈都是好人,我从不记得他们跟谁红过脸,吵过架,为什么?会不会像老马那样,没有害人之心,却做了丧德的事?爸妈会不会也……”

  “哥!”御信一把抱住了御安,搂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别想,听我的,至少现在别想。不管他们干了什么,对我们来说他们是天底下最好的父母。你记得的,对不对?”

  当然记得。每天从幼稚园回家,妈妈都会在哥俩的脸上亲一亲,一手领着一个去洗手,好吃甜甜的点心;晚上爸爸跟他们兄弟俩玩躲猫猫,三个人灰头土脸的站在客厅里被妈妈训斥;每次洗澡,弟弟和妈妈都会把浴室弄的好像发了水,他跟爸爸一起鄙视他们;临睡前,爸爸妈妈都会给他们晚安吻。

  他记得,妈妈的紫菜炒芝麻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

  他记得,爸爸可以修好所有被他们玩坏的玩具。

  他记得,妈妈最喜欢咬自己的屁股,咬御信的脸蛋儿。

  他记得,爸爸会偷偷给他们买妈妈不准吃的橘子糖。

  快乐的童年幸福的往事,零零碎碎的在脑海中划过,御安呼吸一滞,哽咽。

  最爱的爸妈死无全尸,家被付之一炬,他看到了“那个”却因为受伤失去了那一段记忆。为什么没有记住?为什么没有记住?

  久久被苏御安强迫压制着的悲苦和愤怒,终于在弟弟的怀里爆发出来!他紧紧抓着御信的衣服,偷偷咬着牙,拼命提醒自己保持冷静。

  苏御信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嘴笨!完全找不到可以安慰哥哥的办法,感觉到怀里的人紧绷的身子,心痛无比。索性把人撂在床上搂紧,让他的头埋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御安的手穿过弟弟的腋下搂在背脊上,兄弟俩抱在一起相互安慰,相互温暖。

  浑浑噩噩地睡了一夜,天刚蒙蒙亮御信就被御安摇晃醒了。一张眼,见他煞白的脸上明晃晃一对黑眼圈,气闷地问他:“你一夜没睡?”

  “睡不着。”御安甩了鞋上床,把三四本书压在起了身靠在床头的御信的腿上,“你知道后天是什么日子吗?”

  “后天?”他抓抓头发,“你生日?”

  “我生日是冬天!”

  继续想:“我生日?不对,我生日是五月份。得了,别跟我绕弯子,到底什么日子?”

  御安充满了血丝的眼睛一亮:“中元节。”

  “鬼节!?”

  中元节,也是“孟兰盆会鬼节”,“中元”这个节称来自于北魏,有些地方叫“鬼节施孤七月半”。

  道家对中元节的说法比较复杂,统为三元。正月十五日为上元,七月十五日为中元,十月十五日为下元。何为“三元”?三元就是天宫地宫水宫,道家视为三界府署,民间称为“三界公”。

  听过了御安这些啰嗦,御信眨眨眼睛:“哥,你是担心鬼节那天猫魈会去杀何敢?”

  “不是担心,猫魈肯定会去!猫魈是妖鬼的一种,鬼节那天肯定法力大增。你别打岔,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拍着弟弟的额头,继续说,“我看过一些资料,虽然鬼节这天鬼怪妖精们会大增法力,但是也有另外一个说法。你看这个。”

  把书递给御信,御信在他指着的地方看起:上元正月十五日祀天宫,中元七月十五日祀地宫,下元十月十五日祀水宫。后又有天宫赐福地宫赦罪水宫解厄之说。上元一品一天官赐福紫微帝君中元二品赦罪青灵帝君下元三品水宫解厄阳谷帝君。

  看到这里,发现下一行字被画了标注线,御信跳过一段,看到:中元敕为二品地宫,居九土无极世界洞空清虚之宫,总主五岳诸神,并二十四山川,九地土皇,四维八极诸神。

  继续跳过一段,看画了标注线的部分:道教最主要的为修行记说中“七月中元日,地官降下,定人间善恶,道士於是夜诵经,饿节囚徒亦得解脱。”

  御信意识到御安的打算了,但是……

  “哥,你是想请中元帝君?”

  “对。”御安兴奋起来,“你想想看,猫魈的复仇目标还剩下一个,在何敢家咱们已经跟它打过照面。猫魈的饲主也肯定发现了我们的存在,因为时间短,咱俩多少能耐估计对方也没摸清。谨慎起见,肯定会在鬼节去杀何敢。反过来说,猫魈的饲主有多少能耐我们也不知道,就凭咱俩万一不够看呢?但是不能不管,咱多这一手就当是一个保险。当然了,这回我听你的,你要是不同意我肯定不会乱来。但是你想清楚,多一个保险就比少一个保险强,虽然我这个想法是没谱了点儿,但万一要是有用呢?”

  他的话说的很谨慎,御信能看得出他一直压制着兴奋,眨个不停的眼睛上,卷曲的睫毛忽闪个不停,就像小精灵的翅膀让人看了手痒,想要摸上去摩擦几下。发觉他说完了话,一副“等你决断”的样子看过来,御信的心莫名其妙地突突着变了节奏,过速,失衡。

  “咳咳……”掩盖自己莫名的心痒,御信笑道,“你不用这么在乎我的看法。我没请过神,也不知道请中元帝君该用什么符篆和咒语。”

  “这个我查了。”说着,忙不迭地奉上一本破烂手札。

  御信一打眼,差点没哭了:“哥,这个是宝诰,不是请神咒。”

  御安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御信耐心的给他解释。道家有说法,各家神有各家的宝诰,这东西就像是颂扬本神的功绩,给人间的一个告示,而非请神的咒。况且,对三元一说还有多种,有的说三元乃一人娶了三个龙女,各生一子,神通广大,法力无边,被元始天尊封为三宫大帝;又有云:元始天尊于三元日各吐一子,尧舜禹,为人间帝王,有功于民,遂封为三宫大帝;还有说:三宫为“唐宏葛雍周实”。

  这些个说法都没有达到什么证实,真要请神,委实有些困难。说白了,这就像按照地址找人一样。你找个人家,得照着哪个区哪个街道哪个单元哪个门牌号吧。你连人家集体住哪里都不知道,连人家姓甚名谁都不晓得,那还怎么找?这请神也是一样的道理。

  被弟弟一番说辞搞的昏头涨脑,御安揉揉眉心,还是不肯定放弃:“我知道你说的这些都不容易。这么着吧,咱打个比方,假设用宝诰请了,会不会来的不是神而是其他什么……‘东西’?”这个才是他最担心的事。

  噗嗤一声笑出来,坐在御安面前,御信单手搭在他的肩上,凑过去额头顶着额头:“哥,你当我是废物了吧?好歹也学了几年,就算请不来正主儿,也不可能召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你这个担心,多余。”

  “那就试试看啊。”御安继续劝说,“就是设法坛颂宝诰,请的来咱们安心,请不来咱就自己上。”

  这回的确不能依着他的性子胡来了,御信慎重地说:“请也不是不行,但是得有个完全的准备。这样吧,你今天先去找黄天翔看看王小军那孩子。”

  “你呢?”御安问道。

  “我再想想请神这事。”

  弟弟的面色严谨,丝毫没有以往嬉闹的摸样。恍惚间,御安觉得他比自己稳重的多。或许是因为一直跟着叔叔走南闯北的经历过不少事,所以才磨出这么个性子。如此思索间,竟有些羡慕御信。